第十七章 安王齊云厲
司蔻沒有再去校場。
方才齊瑜說……
“沒有親自救你,已經(jīng)我的不是?!?p> “現(xiàn)在怎么還好讓你跟我一起回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東西?”
“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要讓你知道,齊瑜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廢物,他也很厲害的。”
司蔻聽著心疼,只想抱住他,齊瑜在他心里從來不是什么……廢物。
可看著那雙發(fā)亮的眸子,最終還是聽他的,坐在亭子里沒有逞強。
她現(xiàn)在動一下都疼得要死。
剛剛?cè)映鋈ツ莻€法器,司蔻強行運起心法,氣勁在破布爛網(wǎng)似的經(jīng)脈里亂竄,總算是抵了七成力道。
若是再被射到,那支箭也不會造成什么生命危險了。
“咳……”
司蔻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了。
傷及心脈。
她連伸手替自己擦去唇邊血跡的力氣都沒有。任由鮮血干涸在嘴角,看上去頗有幾分妖冶。
“清平縣主?”
亭子外緩緩走過來一個男人,不是齊瑜。
司蔻側(cè)頭瞟了一眼。
玉冠白袍,繡著金色云雷紋。再往上看,熟人的臉。
“安王?!?p> 上次大婚之后,皇上就給這個兒子封了王,還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司蔻微微頷首,她這副樣子也不能行禮。
“需要幫忙嗎?”
男人皺著眉,上前一步想要替她擦拭血跡。卻沒想司蔻偏頭躲開,道:“不必,我丫鬟一會兒就來了?!?p> “這點小事,不用勞煩王爺?!?p> 半晌,司蔻才聽見低低一句。
“你都不叫我名字了……”
齊云厲面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有些隱隱的笑意??雌饋磉€是那副樣子,令人感覺……如沐春風(fēng)。
他似乎從來都是這副笑吟吟的樣子,卻不像溫如許那般“笑里藏刀”。
司蔻有些看不透他。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變態(tài)。
她向來……對齊云厲這個人有所保留,不敢輕信,哪怕算得上是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嗎?”
齊云厲又問道。
司蔻輕輕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她就出手救過兩次……快死的人。
一次長亭,一次便是齊云厲。
當(dāng)年春光明媚,不過七八歲的司蔻跟著小姐妹去南山的桃花苑踏青。
說是桃花苑,實際上就是南山山腳的一處別莊。司蔻就在那里,遇見了逃命而來,半死不活的齊云厲。
當(dāng)時的他也是個半大的孩子。
讓他受傷的手法,卻狠辣的令人心驚。
“凡大醫(yī)治病,必當(dāng)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p> 皇權(quán)爭奪有多么可怕,司蔻不是不知道,可……看著齊云厲那樣子,她就想起了背了無數(shù)次的《大醫(yī)精誠》。
司蔻畢竟在另一個世界,做了十多年的大夫。
最終還是咬咬牙,救起了這個可憐的皇子。
那時的齊云厲,像是一只傷痕累累卻要獨自舔舐的小野獸,草木皆兵,滿身尖刺。
于是在照顧他的時候,司蔻腦子一抽,心想趁著他年紀(jì)小,好好開導(dǎo)還不至于報復(fù)社會。
所以孜孜不倦的對著他講了半個月的佛家慈悲,儒家仁愛,后來看著他這副溫良恭儉的模樣,還小小的欣慰過。
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年也是太天真了,大雍安王,怎么會是什么慈悲仁愛的家伙。
造化弄人。
“我們當(dāng)然是朋友,”司蔻笑了笑:“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你該不會想要賴掉吧?”
“自然不會?!?p> 男人在她對面坐下,保持了一個合乎禮節(jié)的距離。
“你現(xiàn)在可是安王爺了,也成婚了,要注意影響不是?”
齊云厲看著她淺笑的模樣,點了點頭:“我會的?!?p> “小姐?!?p> 連翹來了,還帶著輪椅。見著齊云厲也是一愣,隨即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個禮。
又看到司蔻唇邊的血跡,連忙心疼的掏出帕子替她擦去。
“我要回寺里了,再會。”
齊云厲就這么站著,目送她遠(yuǎn)去。
“阿蔻?!?p> 聲音很輕,依著司蔻如今沒有絲毫內(nèi)力的身子,是聽不見的。
……
飛雪樓。
“來來來,咱們今兒個繼續(xù)說說這三皇子跟縣主的事兒?!?p> “上回不是說三皇子依照圣令,跟縣主姐姐訂了婚嘛,哎喲,這對苦命鴛鴦可愁死我了?!?p> 另一個人湊過來,道:“不對啊,昨日在城西校場的事兒,你聽說沒?”
“哦?愿聞其詳?!?p> 眼看著又湊過來幾個,這人咧嘴一笑,就著桌椅撩開袍子站起來,腆著肚子,說:“我有個遠(yuǎn)房表弟在那校場當(dāng)職。”
“咱們大雍不是出了個神箭手?清平縣主的大哥驃騎將軍,那可也是神箭手啊,人家現(xiàn)在還在戰(zhàn)場上殺敵呢。”
“對啊,有這回事。”
“嗯,不錯,確實聽說過。”
眼見著下面的人來了興趣,這人捻著胡子,繼續(xù)道:“各位可知昨日校場,清平縣主……險些喪命一事?”
“???”
“有這回事?”
“何人如此膽大包天?該不會……”
那人嘿嘿一笑:“大家不要急,且聽我細(xì)細(xì)道來?!?p> “話說昨日,縣主正在看臺歇著,突然一支羽箭,唰的就射過來了。”
“直直沖著縣主的腦袋?。 ?p> “???這……”
“誰干的!無恥!”
義憤填膺的是一個壯漢,遠(yuǎn)近聞名的宣平軍擁護(hù)者,據(jù)說十年前出征的時候,這大老粗哭的像個小姑娘似的。
“諸位莫急,”那人緩緩道:“校場上刀劍無眼,縣主恰好坐在了前頭……”
“你沒扯這些,直接說!這箭是誰射的?”
“對!快說!”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只見他眉頭一皺,神色莫名的道:“那人,正是我大雍新出的神箭手——羅唯,是也。”
“???神箭手?”
“竟是他?”
“此人……此人不配為我大雍神箭手!”
“對!在校場上就能誤傷縣主,那到了戰(zhàn)場上,還不得要害了我軍?!”
“此人就不配上戰(zhàn)場!”
“什么神箭手!我呸!”
“……”“……”
那人看著混亂的局面,有些慌張,隨即又弓著身子,悄悄的溜走了。
“飛刃,抓回來?!?p> 齊瑜坐在二樓包間,冷眼看著樓下鬧騰的茶客酒徒。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飛刃就把人給帶來,隨手扔在了齊瑜面前,一張臉被揍得慘不忍睹。
男人抽了抽嘴角:“說,收了誰的銀子?”
“我……”
那人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齊瑜覺得他大概還想要掙扎一下,于是朝飛刃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揉了揉拳頭就再次上前。
包間里一時慘叫回蕩。
半晌,那人緩緩道:“我……我說……”
“誰?”
“……不認(rèn)識。”
齊瑜挑眉,正準(zhǔn)備叫出飛刃的名字,那人猛地彈起來,又癱軟倒下,最后的聲音竟然帶著哭嗓:“草民真的不認(rèn)識。”
“是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說著指了指飛刃:“跟他差不多,只是臉上多了個面具?!?p> “面具?什么樣子的?”
齊瑜讓人給他送了紙筆,好在這男人雖然是個市井混混,但一手畫工還是不錯。
又等了一會兒,那人左右看了看,對著畫紙點點頭,道:“就是這個,還請大人過目。”
齊瑜接過,面具的紋路看著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
于是揮揮手,讓飛刃拿著往日的罪證,帶著這人去衙門自首去了。這下,倒不用怕他再多嘴,說些胡話。
齊瑜看著樓下還在嘰嘰喳喳的人們,他承認(rèn)他酸了。
話題到現(xiàn)在還聚焦在表哥和司蔻身上,他突然覺得昨天就不應(yīng)該把他們倆牽小手的消息封鎖起來……那樣現(xiàn)在綁在一起的,就是世子和縣主了,多好,多般配!
可他不后悔。
甚至昨晚上自愿跪了通宵的祠堂。
齊瑜想,他一定要在天下人面前牽起她的手,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宣布,司蔻和齊瑜,兩情相悅、天作之合。
“咚咚?!?p> 這敲門聲不像是飛刃。
“進(jìn)?!?p> 門緩緩?fù)崎_,是個身著青衣的男人,長得……還挺俊俏,一雙狐貍眼看著就很精,跟溫如許一樣討厭。
哦,身后跟著連翹。
“閣下是?”
葉息朝某位明顯不怎么開心的世子殿下恭恭敬敬的行禮,看著齊瑜微微皺眉。
主子怎么看上這么個東西?
于是面上越發(fā)冷淡。
“主子命我過來,向世子殿下要一樣線索?!?p> “司蔻?”
齊瑜一愣,一旁的連翹朝他點點頭,遞過來一張字條,的確是她的筆跡和語氣。
于是看著這人的目光也溫和了幾分。
“這個面具圖樣,你問問她,認(rèn)不認(rèn)識?!?p> 葉息接過畫紙,略微掃了眼,印在腦子里,然后還了回去。
齊瑜挑眉,他未來媳婦手下,人才還挺多,這位是能過目不忘呢。
“你主子怎么樣了?”
這話是看著連翹說的,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小姑娘,就覺得不像是普通丫鬟。
看起來,她在司蔻手下的地位,還不低。
“回世子殿下,主子很好,”連翹笑道,不理會葉息的白眼,又拿出一塊玉佩。
花青芙蓉種,綠的清澈透正。一看就絕非凡品。
“這是主子親手雕的,她說,世子應(yīng)該懂得她的態(tài)度?!?p> 齊瑜握住玉佩的手,微不可見的抖了下。天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多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