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道圣旨
既然長亭到了,那她一時半會兒就死不了。
現(xiàn)在應(yīng)該美美的睡一覺,然后打起精神對付天亮后的各路妖魔鬼怪們。
司蔻躺在床上,呼吸逐漸均勻。
長亭正準(zhǔn)備敲響房門的手頓了頓,隨即搖頭笑了笑,縱身一躍站到了屋頂。
學(xué)著葉息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shù)哪?,長亭曲起一條腿隨性的躺下來,看著滿天繁星,他第一次有想喝酒的欲望。
卻……舍不得醉。
也不能醉。
他要保護(hù)主子的。
一夜很快就過去。
“玉珠?”
司蔻掙扎著坐起來,有些亂糟糟的長發(fā)下,雙眼不情不愿的睜開一條細(xì)縫。
小丫頭很快就進(jìn)來了,跟往常一樣伺候她梳洗換衣。
“小姐真漂亮,這雪膚朱唇,都不用仔細(xì)打扮了呢?!?p> “就你嘴甜?!?p> 司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的確,皮膚白的驚人,嘴唇紅的妖冶,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什么……
不過,好歹行動利索多了。
“玉珠,把檀香木手串簡單包一下,咱們?nèi)ソo祖母請安。”
“是,小姐?!?p> 司蔻偏頭,便見小白穩(wěn)穩(wěn)的落在窗邊。
輕喚了兩聲,小家伙歪了歪頭,撲騰著翅膀飛過來,在妝臺上蹦了蹦。
司蔻伸手取下它腿上綁的小紙卷,看也不看,笑道:“辛苦了,放你一天假,去城郊玩兒吧?!?p> 小燕隼再次歪著腦袋,試探性的往外探了探爪子,見司蔻沒用指頭拽它回來,啾啾了兩聲又往外跳了跳。
“行了,去吧,真的。”
話音一落,小燕隼異常開心的上竄下跳,連忙拍著翅膀從窗臺沖了出去。
“真是,搞得像我虧待你了似的。”
司蔻笑了笑,一路上心情都不錯。
……
“給祖母請安?!?p> 司蔻福了福身,端的是大家閨秀的氣派,又不失病弱少女的嬌糯。
低眉抬眼,看的老夫人心疼的不行。
“好孩子,快到祖母身邊來。”
司蔻笑著搖了搖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到自己的位置上。
“玉珠?!?p> “是?!?p> “這是蔻兒偶然向寒武寺大師尋得的手串,據(jù)說能安神定氣呢?!?p> 司蔻微微低著頭,小臉染上幾分薄紅:“蔻兒身子不爽利,卻不能因此擾了祖母。”
“蔻兒心中萬分愧疚,只想著……用這小禮物求得祖母心安,還請祖母不要嫌棄才是……”
說著頭越來越低,臉也越來越好,似乎真的很害羞。
“好好好,祖母怎么會嫌棄,祖母高興還來不及?!?p> 老夫人拿過手串,滿意的給自己戴上,樂呵呵的笑著:“安嬤嬤,咱們這蔻丫頭,可是越發(fā)懂事了啊。”
“老夫人說的是?!?p> “不錯不錯,記得……蔻丫頭小柔丫頭三日?”
在場眾人心頭一驚,這是……提起司蔻明日的及笈禮?
那豈不是……
“說起來,老大媳婦,怎么不見你張羅張羅???”
畢竟是當(dāng)了多年的侯府老夫人,那威嚴(yán),大夫人還是比不上的。
司蔻看著她臉色變了又變,笑著安撫她,隨即直接跪在老夫人面前,開口道:“祖母恕罪,此事……是蔻兒擅作主張,還請祖母勿怪大伯母。”
“這是怎么回事兒?”
許是剛收了司蔻的小禮物,老夫人心情不錯,也沒有要發(fā)火的跡象。
司蔻苦笑一聲,臉色愈發(fā)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看起來好不可憐。
“蔻兒自知福薄,幸得祖母與侯府垂憐,這十一年來,蔻兒感此恩情,無以為報(bào)?!?p> 說著便垂著淚,叩了個頭。
“不過,蔻兒也感念自己的遠(yuǎn)在沙場的爹娘,給了自己一個比常人硬些的命格?!?p> “前日,有高人托夢給蔻兒,說此番病重,乃是用自己的命格……替命定之人擋了邪祟?!?p> “邪祟?!”
老夫人向來篤信佛法,對于邪祟什么的,也是避之不及。
頓時看著司蔻的目光便有些復(fù)雜。
“是,”司蔻沒有再哭,而是微微挺直身子,給自己擦了擦眼淚。
“祖母,蔻兒擅作主張求大伯母請來寒武寺的慧明大師,還望祖母恩準(zhǔn)。”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p>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卻是下意識的攥緊了佛珠手串。
司蔻再次福了福身,做回自己的位置。
一時間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像是……幸災(zāi)樂禍又暗藏畏懼。
慧明大師來的很快。
“慧明大師?!?p> 大夫人首先前去迎他進(jìn)來。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p> “大師,咱們也不扯那些虛禮,四丫頭的病,您……可否指點(diǎn)迷津?”
慧明微微頷首,再朝著司蔻望去,雙眼平靜無波,卻是澄澈清透,像是藏滿了無盡智慧,又像什么情緒都沒有。
哼,如果不是葉息傳來的消息告訴她,這慧明大師答應(yīng)幫忙,她還真的要被這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嚇過去。
“這位施主乃是有佛緣之人,所謂夢中所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萬般因果,皆是造化。”
司蔻:“……”
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話,完全沒懂。
“大師說的是?!敝灰娎戏蛉松酚衅涫碌狞c(diǎn)點(diǎn)頭,笑得十分高深的樣子。
“那……依大師所言,這四丫頭的病……”
“司小姐出身將門,自帶血煞之氣,若能與此邪祟相沖合,倒也是天賜良事?!?p> “既然有如此奇遇,司小姐當(dāng)是佛緣不淺,若是有意前來寒武寺修養(yǎng),老衲自當(dāng)歡迎。”
“這……”
司蔻滿懷期待的看著祖母,見她一副沉思是模樣,便知此事穩(wěn)了。
“先請大師去休息?!?p> 老夫人淡定開口。
“是?!?p> 待人走后,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司蔻,隨即嘆了口氣,道:“蔻丫頭,你如何打算?”
“回祖母,蔻兒自愿前去寒武寺靜養(yǎng),為祖母和侯府祈福?!?p> “唉……你……”
“只是……祖母,還有一事……”
“是與三皇子的親事吧?”
老夫人淡淡開口,神色冷清,司蔻慌忙去堂中跪下。
“孫女自知福淺,又才學(xué)普通,當(dāng)不得三皇子妃之位?!?p> “那……命定之人,想必就是與孫女有婚約的三皇子殿下,能為殿下?lián)跞バ八?,便是孫女的榮幸?!?p> “孫女別無所求,只愿殿下安康?!?p> “況且……”司蔻眼眶微紅,輕輕抬頭看著老夫人,道:“圣旨所書,并非指名是孫女,而是司家嫡女……”
“當(dāng)初既只是口頭定下的孫女,那就還有挽回的可能?!?p> “祖母……”
說完,司蔻叩了個響頭。
沉悶的聲音在老夫人腦中一震,再看時,司蔻額頭上紅色印記十分明顯。
又猛地咳嗽了幾聲,更加可憐。
“行了,你快些回去休息,此事……等侯爺回來再做決定?!?p> “是,孫女謝過祖母,祖母安康?!?p> 說完,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眾位長輩福身道別,由玉珠攙扶著離開了。
……
安平侯辦事效率不錯。
第二天一大早,圣旨就下過來了。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
今有宣平侯嫡女司蔻,明德守禮,蕙質(zhì)蘭心,特封為正二品清平縣主,欽此?!?p> “清平縣主,接旨吧。”
“臣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圣旨到手的剎那,司蔻緩緩出了口氣,朝玉珠使了個眼色,給福公公悄悄遞過去一個小荷包。
后者掂了掂,滿意的笑道:“諸位莫急,咱家這里還有一道圣旨呢?!?p> “宣,安平侯嫡女司清瀾接旨。”
突然被點(diǎn)名的司清瀾愣了愣,連忙反應(yīng)過來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
念安平候嫡女司清瀾,知書達(dá)禮,秀麗端莊,賜為三皇子正妃,擇吉日完婚,欽此?!?p> “司小姐,還不接旨?”
圣旨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驚。
司蔻默默朝后退了退,清楚的看到大夫人緊緊抱住司清容撲騰的腿,安平侯臉上掩飾不住的錯愕,老夫人某種暗藏的不明神色,以及……角落里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小少爺司清風(fēng)。
他那股莫名的別扭神色是怎么回事?
司蔻垂眸,看來這侯府,以后怕是沒什么安生日子了。
不過她就要去“寒武寺”修養(yǎng)病體了,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跟她這個新鮮出爐的縣主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吧。
這一夜,侯府無人入眠。
司蔻的房里,那個不速之客又來了。
此時長亭的匕首穩(wěn)穩(wěn)抵在齊瑜的脖子上,閃著寒光的刀刃仿佛下一刻就會染血。
“你來干什么?”
司蔻累了一天,更是疼了一天。此時半躺在床上,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一寸一寸打斷似的,整個人虛脫無力。
“有話好好說,先把這東西拿開。”
齊瑜這話,是看著司蔻說的。
后者皺了皺眉,隨即朝長亭點(diǎn)點(diǎn)頭。
脖子離開了刀刃,齊瑜放松的活動著肩周,同時還一臉幽怨的瞪著司蔻。
“我好心來看你,你還這么對我?!?p> “看我?看我做什么?”
司蔻一愣,隨即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道:“那個圣旨?你是來恭喜我的?”
“……恭喜?”
齊瑜用看二傻子似的眼神看著她,惹得司蔻火氣直竄。
還沒等她說話,齊瑜拉過小凳子,自顧自的坐下,還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司蔻:“……”
氣,想把這個憨批趕出去。
“我為什么要恭喜你被退婚?你現(xiàn)在是傷心到自欺欺人了嗎?也對,那畢竟是人見人愛的三皇子啊?!?p> “不過啊,人要向前看,你這不還病著嗎,我就不找你喝酒了。”
“俗話說一醉解千愁,等你病好了,定要享受一把?!?p> “到時候,哥哥帶你去醉花樓快活快活……額,不對,你是女孩子,應(yīng)該是去清風(fēng)館,不過我還沒去過……”
“別擔(dān)心,哥哥給你探探路,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p> “哥哥……”
“哦?哥哥?”
司蔻輕笑出聲。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誠不欺我。
齊瑜大概是喝了點(diǎn)酒才過來的,此時說不上醉醺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股始終縈繞的酒香卻是……
該死的令人煩躁。
自司蔻突然出聲的時候,齊瑜就愣住了。
明明是依舊清冽的嗓音,收尾時卻染上了一種奇異的嫵媚。
齊瑜不自主心跳加速。
哥哥。
他對著司清風(fēng)扯皮自稱哥哥的時候,就不見得這么反常。
半晌。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司蔻冷冷出聲,齊瑜猛地驚醒,迅速緩過神來,看著她依舊蒼白的面孔,仿佛剛剛的旖旎氣氛都是自己的想象。
晃了晃腦袋,齊瑜說道:“這種八卦消息根本瞞不住好吧?!?p> “京城里的貴婦小姐們都閑壞了,好不容易來了個茶余飯后的談資……額,”齊瑜自認(rèn)為悄悄的瞄了一眼司蔻,見她并沒有生氣,于是松了口氣繼續(xù)道:
“你現(xiàn)在可是個剛被三皇子退婚的可憐病秧子呢?!?p> “所以你為什么要過來?”
司蔻抬眼看著他,男人的俊臉明顯的紅了起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