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很想哭,他這一路,實(shí)在是太難了。
很多人或許都有疑問,老皇帝死了,新君正式登基,這中間有個過渡時間,該怎么算?事實(shí)上,按照明朝的規(guī)矩,頒布了遺詔,就已經(jīng)定下了君臣名分,就是事實(shí)上的天子,臣子們就要用伺候君父的姿勢,去伺候新君。半點(diǎn)馬虎不得。
至于登基大典,不過是昭示天下的典禮罷了。
這么說吧,領(lǐng)了遺詔,就相當(dāng)于拿了結(jié)婚證,而登基大典,則是親朋喜宴,雖然也是不能少的,但是確定夫妻關(guān)系的只是那個小本本而已。
朱厚熜的情況雖然特殊,但是他在安陸接了遺詔,就是大明朝的君父了。
這也就是楊廷和不敢換人的原因所在,否則真的會天下共擊之的。
麻煩在于文臣們想讓朱厚熜給孝宗當(dāng)兒子,就要先逼著他當(dāng)太子,然后再由儲君而繼位。所以毛澄去安陸的時候,才反對以面君之禮,拜見朱厚熜,只是拿他當(dāng)儲君對待。
明明皇位已經(jīng)到手了,卻還被人當(dāng)成小孩子耍。
朱厚熜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在事情終于不是文官說了算!
“富貴,你幫了我大忙,從今往后,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敝旌駸性谶@里拼命許諾好處,整個人的精神都亢奮地不正常了。
王岳滿臉苦笑,盡管朱厚熜比尋常年輕人聰慧,但是在這個關(guān)頭,也把持不住。
“那個……陛下,其他一切事情好說,臣只有一個提醒?!?p> “什么?”朱厚熜問道:“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
“我的要求是……千萬別答應(yīng)!”
“別答應(yīng)?”朱厚熜迷糊了,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王岳指了指外面,“還有兩次呢!”
這回朱厚熜聽懂了,敢情是勸進(jìn)的事情。
不得不說,三是一個很有魔力的數(shù)字,道德經(jīng)上就說三生萬物,老百姓講究事不過三,而最重要的登基大典,也要三辭三請。
一定要演好“我明明很想當(dāng),卻又不能當(dāng),只好被逼著勉為其難當(dāng)一當(dāng)”的矯情戲碼,不然就是失禮。
王岳生怕朱厚熜一時激動,直接答應(yīng),那可就成了笑柄了。
“真是麻煩??!”朱厚熜鼓著腮幫,氣哼哼的,突然,他又擔(dān)心了,“富貴,你說萬一他們見我拒絕,順勢換個人怎么辦?”
這孩子是真的被坑苦了,都有點(diǎn)神經(jīng)了……王岳哭笑不得,“陛下放心吧!有太祖爺?shù)耐L(fēng),咱大明朝出不來曹操王莽!”
在王岳看來,此刻的朱厚熜,有點(diǎn)像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毛頭小子,半點(diǎn)沉穩(wěn)老練都沒有,真是讓人鄙夷,信不信,咱倆換個位置,讓我當(dāng)皇帝,保證比你強(qiáng)!
王岳胡思亂想,而朱厚熜已經(jīng)推辭了第一波勸進(jìn)的人,理由是尚在服喪,無暇多想。
的確,對于大多數(shù)新君來說,都是老爹死了,自己悲痛欲絕,不愿意登基……這是萬金油的理由。
可放在朱厚熜身上,怎么咂摸,都不是內(nèi)味兒。
他爹是死了不到三年,他也即將登基,可問題是你爹跟你的皇位沒關(guān)系??!
“閣老,你看怎么辦?”
梁儲繃著老臉,跟吃了二斤蒼蠅炒蛆似的,可又能怎么辦呢?他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搶毛澄的角色,讓他去跟朱厚熜談,不管有沒有勸進(jìn),他都不用糟心。
可偏偏他鬼迷心竅,想要討好新君……這就叫利令智昏,都一把年紀(jì)了,真是慚愧??!
此刻的梁儲,也是騎虎難下。
“別管了,趕快讓第二波人上去!”梁儲咬著牙道。
下面人只好答應(yīng),這第二波以武將勛貴為主,他們又跑去磕頭哭求。
不出意外,讓朱厚熜給拒絕了,他還年輕,害怕?lián)黄鸾缴琊ⅰ?p> 人退下來,到了第三波,這一次梁儲親自出面,率領(lǐng)著上百位文官,再度恭請朱厚熜,看在祖宗的面子上,繼承大統(tǒng),大明江山不能沒有君父,天下臣民都仰望著陛下呢!
面對如此“懇切”的請求,朱厚熜終于“很不情愿”地點(diǎn)頭了。
“準(zhǔn)備車駕,恭迎陛下入城!”
終于要進(jìn)城了!
朱厚熜先是看了一眼京師,雄偉的城樓,宛如匍匐地上的巨獸,安陸連京城的一角都比不上。從今天開始,這座城池,這個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朱厚熜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圍繞著車駕轉(zhuǎn)了一圈,稚嫩的面孔上,充滿了笑容。他還伸手比了比,自語道:“是比原來的高了不少!”
話不用多,一句足矣!
從安陸到京城,他坐的都是太子車駕,只有這一刻,換成了天子車駕,高的不多,有一尺七寸,這點(diǎn)距離就是天子和儲君的差別!
朱厚熜心滿意足,終于踏著條凳,登上了馬車。
只是接下來他做了個動作,把很多人都嚇傻了。
朱厚熜轉(zhuǎn)身伸手,對著王岳一笑。
“朕一個人坐車寂寞,王侍讀陪了朕一路,這最后一段,讓咱們君臣一起走完吧!”朱厚熜伸出了手,王岳稀里糊涂跟著上去了,絲毫沒有注意到,群臣吃人的目光!
等王岳坐下,半晌,車駕才緩緩前進(jìn)。
外面騎兵開路,鼓樂聲聲。
王岳總算從呆滯中清醒過來!
我的老天??!
驂乘!
竟然是驂乘的待遇!
朱厚熜,你丫的真瘋了!
坐馬車沒有坐中間的,通常都是以左為尊,皇帝坐在左邊,一如現(xiàn)在的朱厚熜,大馬金刀,得意洋洋。
右邊也不能空著,如果是戰(zhàn)場上,通常都會安排最忠勇的猛將,跟天子同乘,保護(hù)皇帝的安全。
比如西漢著名的車神,夏侯嬰就是干這個的,不光要保護(hù)劉邦,還要放著這位把兒子給扔了,為了劉家兩代人,簡直操碎了心。
等到太平年景,跟皇帝同乘,那就成了重臣才有的殊榮。
不是頂重要的那位,根本沒資格坐上來。
尤其這是朱厚熜第一次進(jìn)城繼位,意義更是非比尋常。
最理想的狀態(tài),應(yīng)該是楊廷和坐在這里,至不濟(jì),也要安排梁儲,或者毛澄,以彰顯他們迎立之功。
君臣和睦,其樂融融。
那才是最美的!
可偏偏朱厚熜就選了王岳,連理由都是那么不可拒絕。他們一起走了一路,到了現(xiàn)在,就剩下最后一段,自然要善始善終。
這話太讓人聯(lián)想了,莫非說,在天子的心中,只有王岳,才當(dāng)?shù)闷鸲ú吖Τ嫉姆Q號?
難道首輔楊廷和,竟然請了一個冤家?
外面的臣子放飛思緒,不斷推測著各種高深莫測的原因,可事實(shí)卻要簡單多了。
“讓你小子笑話朕!雖然你沒說出來,但是朕看見了!朕把你拉上來,看看你小子能怎么樣?”
朱厚熜氣哼哼想到,事實(shí)證明,王岳還不如他呢,光是一個驂乘,就弄得他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了。
要是再給他來點(diǎn)料,都能把這小子嚇?biāo)溃?p> 沒出息!
朱厚熜正在想著,突然車駕竟然停了。
到京城了嗎?
朱厚熜面帶疑惑,這時候大學(xué)士梁儲和禮部尚書毛澄到了車駕前面。
“陛下,現(xiàn)在需要派遣大臣,前往太廟,祭拜列祖列宗?!绷簝﹂_口,意思很明白,這活兒是毛澄的!
青史盡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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