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學后,不能騎自行車的我會去坐公交車回家。從學校走到公交車站需要五分鐘,這幾分鐘里我的耳邊會一直不間斷地響起自行車的歌聲。它只會唱一首名為“叮鈴叮鈴”的歌,這也是它的成名曲。
我背著書包繼續(xù)朝前走,一輛黃色的自行車用清脆的聲音唱了句“叮鈴鈴”,快速地從我身旁駛過。
騎自行車的人有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fā),從他背著的黑色書包我可以認出那個人是雄治。因為全學校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把自己的名字畫在書包上的人了。
除非是下雨天和下雪天,雄治才會出現(xiàn)在公交車站。有次我在公交車上碰到他,他看了我一眼后就轉頭看向車窗外了。我們誰也不和誰說話,盡管我們是鄰居。我是出于懦弱,雄治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太清楚。我想我媽媽也沒有把“裕樹不能做劇烈運動”說成“別和裕樹說話”。
但雄治也不壞,準確來說他還挺講義氣。有次兩個黃頭發(fā)的不良少年堵在我們那條巷子口,指名要找浩帆算賬。浩帆比我小一歲半,住在巷子的另一頭,他和雄治經常在一塊玩。
浩帆當時嚇得不敢回家,在路上急得團團轉。雄治看見了,特別哥們地攬住他的肩膀,豪氣地說一切包在他身上。雄治帶著浩帆回家,在巷子口儼然一副老大哥的做派,處處護著浩帆??上У氖沁@場戰(zhàn)役最后以兩人鼻青臉腫的回家告終。
“我這還算好的,那兩個家伙全身都掛了彩!”雄治響亮的叫嚷聲都傳到我家來了。我很佩服他的勇敢和義氣。
即便他不找我玩,也不和我說話,但我內心深處是佩服他的。啊...其實也挺羨慕的。
來到公交車站,我等候著537路公交車。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劃破黃昏微涼的空氣鉆進我的耳朵。
“李裕樹!”
“李裕樹等等我!”
回頭一看,樂曉冬就像一只從林間竄出來的小鹿,活力四射的沖我跑來。她拖著黑黑的影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黑色的馬尾在空中左右甩動,夕陽調皮的在她臉上親吻,導致她的半邊臉呈橘紅色,出現(xiàn)遮擋物時她的臉又暗了下去。這種半明半昧來回交替幾次后,她雙腳往前一跳,直直地落在我面前,就像流星突然墜地一樣。
我驚訝地看著這顆突然降臨的流星,遲鈍地眨眨眼睛,說不出一個字來。
樂曉冬突然“撲哧”一聲大笑起來。她笑得越來越夸張,甚至彎腰捂住了肚子。
我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問:“你笑什么?”
她直起身子用右手輕拍胸口,調整著呼吸?!澳銊偛诺臉幼雍酶阈Α!?p> “我什么樣子?”
樂曉冬馬上有模有樣地學起來,先是故意瞪大眼睛,然后再遲緩地眨動兩下,嘴巴就像鄉(xiāng)村愛情故事里面的趙玉田的爸那樣歪在一旁。
“我才...”沒有兩個字我還沒說出來,嘴巴就不聽話地咧開笑了。
見我笑了,樂曉冬再次笑了。
“一起回家吧?!彼f。
我無聲地點頭答應了。
公交車上樂曉冬時不時找些話題和我聊天,我的回答很簡單,除了點頭就是簡潔的兩三個字。但她并沒有因此而熱情消退,仍然對我露出笑容,還說起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班級八卦。我起初是沒興趣的,但當她告訴我班長暗戀班上的某個人時,我突然來了興致。誰不知道班長就是班級里的模范學生,特別受老師器重,整天把“不好好學習去談戀愛就是浪費時間浪費青春”這種正義凜然的話掛在嘴邊。
誰承想這樣一個“斷情絕愛”的人,竟然春心萌動有了喜歡的人。嘖嘖,這個表里不一的家伙。
我聽得津津有味,轉過頭去看樂曉冬,誰知她臉上的表情更加有趣,一會睜大眼睛,一會挑起眉毛,一會又孥嘴皺鼻子,再加上繪聲繪色地敘述,活像一個相聲演員,我忍不住想笑。
但此刻我又不想在她面前笑,一旦發(fā)笑就等于我輸了。于是我只能抿緊嘴唇,努力將笑憋在身體里。
“這可是特大新聞。”樂曉冬搖頭晃腦地說。
“確實讓人意外?!蔽艺f。
“這是合香告訴我的,”樂曉冬挑眉看著我,頗有點得意的樣子,“我知道的趣事多著呢。”
她口中說的合香就是班級里座位靠窗戶那排順數(shù)第四位的周合香。這兩人第二天就成了朋友。在我的印象中,周合香的性格活潑開朗,癖好就是談論八卦。不僅僅指班級八卦,還有明星娛樂八卦,她都是行家。有次還在班級里組織某個當紅明星的后援會。
“你挺厲害的?!蔽也坏貌慌宸纳缃荒芰Α?p> “也沒有啦?!睒窌远铝送律嗉?,“我要是能像你一樣成績好,那才叫厲害呢?!?p>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張嘴回了聲“啊...”,便靦腆地看向車窗外了。
公交車到站后,我和樂曉冬一起下車走向那條熟悉的巷子。她在我身旁走,盡管我故意加快腳步不想與她并肩行走,但她就算是用跑的也要追趕上我的步伐。
“喂李裕樹,你走這么快干什么?”樂曉冬小跑著問我。
“回家?!蔽业椭^,只顧朝前疾走。
“哎呀,走慢點也不會耽誤多久的。難道你家的飯已經熟了?”
“應該還沒有?!?p> “既然沒有,這么著急干什么?”樂曉冬仍然小跑著。
“對了,以后放學一起回家吧,就像今天這樣?!?p> 我一頓,停下腳步問她:“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反正我們的家都在一個地方,我們可是鄰居耶?!彼χ鴮ξ冶攘藗€OK的手勢,“就這么說定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