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先面色微變，極其勉強(qiáng)的笑意一斂，卻到底還是不敢動怒，只假裝鎮(zhèn)定說：“成兄弟，人長一張嘴，可不單只是用來吃飯的，還要為自己所出之言負(fù)責(zé)！”
“我就隨便說說?！?p> 成鋒卻像是事不關(guān)己，很隨意地聳聳肩，隨即坐在了一旁的斷木上，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塊兩只長的小木頭握在手中，取了一把小巧雅致的匕首，雕起木頭來。
“你?。?！”
楊振先要被氣急攻心，卻不敢拿他如何，只能氣不過一甩袖轉(zhuǎn)身走了，難得再跟這群踩狼虎豹打交道。
寒東雪站在原地，雙手環(huán)胸看著這位作死作到臺面上來的知府大人快步走開的背影，心中已然確定了某些念想。
“看樣子穆箐說的不假，這場疫病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p> “是了，”陸沉側(cè)頭看她的側(cè)顏，“菁州有名的大夫不比鄯城少，看過東市染上疫病的百姓后，都道不清原由?！?p> 一直在聽他們說著話的顧云朗思索須彌，“可不管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過了這么久線索多半已經(jīng)被處理干凈了?！?p> “想要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也不是不行，”成鋒頓了頓手上的活兒，片刻后拍了拍遺留在身上的木屑，“查案子嘛，當(dāng)然是大理寺最拿手，這不是恰好大理寺卿不遠(yuǎn)千里來到菁州這個窮鄉(xiāng)僻壤了嘛?！?p>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朝諸位眨了眨桃花眼。
他與陸沉昔日與現(xiàn)如今身在大理寺卿位置上的江河江大人同事于大理寺，可謂是雙方都十分了解對方的脾性，也無法分得出上下，若真要從中找出兩人的缺點(diǎn)，那就是陸沉相對比江河更容易心軟。
江河其人，能從毫無背景的侍從走到今日，靠得不單單是計(jì)謀，還有那一派的鐵石心腸。否則，誰還能在這泱泱大郾的官場之中獨(dú)善其身？
*?*?*
這邊寒東雪從他們言語間心中明了了江河非等閑，那頭的江河已經(jīng)帶著兩三名近衛(wèi)去了“肆”。
穆菁聽到風(fēng)聲時方序已經(jīng)將人帶到了后院小樓里好茶招待著了，等她穿院上階，樓中傳出了個頗為冷清的嗓音，帶著不怒自威的語調(diào)。
“肆在菁州頗有盛名，今日也算是愿了我的一個小小心愿?！?p> 若輪身份，江河到此就已經(jīng)是對“肆”抬舉了，固方序也不敢怠慢這位圣前紅人，一次又一次的行禮表示愧不敢當(dāng)，嘴上亦不敢多言。
穆菁卻察覺出氛圍的古怪，回眸看了眼院中方序方從別處移過來還半死不活的桃樹，被風(fēng)吹得枯枝搖曳。
須彌后她斂下眼中的凌厲，勾起一向嫵媚動人的笑容推門，毫無懼色跨入，“今日不知吹得什么風(fēng)，竟然將江大人給盼了過來。”
江河身高腿長，加上臉上一貫沒什么表情，讓人看著就心生畏懼。
穆菁在打量著他，對方也在打量穆菁，似乎都對面前這個“傳言中”的人略感好奇。
片刻后穆菁笑出來，偏頭朝候在一旁的方序吩咐道：“去交廚房做些好酒好菜來，我要好生招待江大人?！?p> 方序一身白衣，文質(zhì)彬彬地向穆菁行禮，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中意，悄然退了下去。
連日的勞心勞力讓穆菁瘦了好些，但她一向會對自己下狠絕心，顧臉上保養(yǎng)得還是很得當(dāng)。她坐到江河對面，看著他端起茶盞，紅唇微微翹起。
“不知今日江大人大駕光臨有何事？”
許是在京都待得久，看多了唯唯諾諾吞吞吐吐的女子，對于穆菁這類有話直說的主兒還是讓江河頓了頓，隨即笑出來，“都說穆掌柜人美心善心直口快，果然名不虛傳?！?p> 穆菁不急不慢地為自己倒了盞茶，卻沒喝，“都說大理寺卿江大人面若冰霜不怒自威，也是不負(fù)盛名?！?p> 江河卻撩袍站起身，朝穆菁施以一禮，“在下是來感謝穆掌柜對菁州這次疫病的廣濟(jì)，為朝廷爭取了更多的時間去控制跟治愈?！?p> 有些受寵若驚的穆菁略略皺眉，立刻起身還其一禮，“江大人客氣，我從小生長在菁州，家中有難，豈會坐視不理?！?p> 兩人相視一眼，笑開，示意對方落座。
“聽聞穆掌柜的丈夫是個有情有義的江湖人，此番疫病他的功勞最大，我要說為他在京中某個官職，穆掌柜一定是瞧不上，這樣如何，就當(dāng)是江某欠下的人情，今后你們?nèi)粲惺裁从玫弥业牡胤街还茏l人來找我！”
“江大人見過他？”穆菁沒理會他那滿口的官腔，挑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
“未曾，”江河吃了茶，“前幾日與我大哥見面時聽他提起，是個有情有義的俠士?！?p> “大哥？”
“我大哥穆掌柜應(yīng)該見過，”江河將茶盞放到桌上，抬眸與穆菁相視，“姓陸，前不久還來貴樓找過人。”
“陸沉？熟人啊，”穆菁略帶懷疑地看著他，眼中盡是防備，“我怎不知他還有個外姓兄弟?！?p> 江河垂眸輕笑，“非親兄弟，但卻是都是過命的交情，從前我在他手下辦事，他沒少為我挨過刀?！?p> “是么?！蹦螺及底运闪丝跉?，“我與他鮮少有打交道的時候，不知他的前塵往事?！?p> 他并未理會穆菁的前言不搭后語，偏頭看了看門外，“怎么不見寒姑娘？”
穆菁吃茶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他一眼，“怎么還專門問起她來？”
江河目光不動，“我大哥近來一直在找她，還特地讓我從京中帶了禮過來。”
“既是禮物，怎么陸沉不親自交到她的手上，需要江大人來送?！?p> “大哥說，六年前他惹得寒姑娘不痛快，寒姑娘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顧譴了我來當(dāng)一次說客，希望寒姑娘不計(jì)前嫌，能與他說之一二?！?p> 穆菁扶額，頭疼欲裂，“那江大人真的是不太了解東雪，她那人的性子就是這樣，不善于言表，也不阿諛奉承，更可怕的是東雪很是記仇，有些人她要是認(rèn)定不能與之歸于一類，那就永遠(yuǎn)都不可能會跟其有一絲瓜葛。今日江大人怕是要白跑一趟了?！?p> “穆掌柜不必著急著替她拒絕，”江河抬手，朝近衛(wèi)勾了勾指，他身后之人迅速奉上了一個巴掌大的雕花木盒。
他將木盒推到穆菁面前，聲音略沉，“這是見面禮?！?p> 穆菁看他一眼，抬起一指挑開木盒的蓋子，見盒中靜靜躺著一顆光滑圓潤的珠子，晶瑩中泛著暖玉般的光。
這不就是六年前讓東雪差點(diǎn)命喪京都的西海寶物夜明珠嗎？
林時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