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明知誠心寺一行可能兇多吉少,也知道王爭的目的大概是要讓他們死,但朝依仍然要去,不為別的,只為要留下朝朝。
一行人騎在馬上,就這么仰頭看著面前的誠心誠意梯,上次便來走過,但這次朝依不準備走石梯了,誰知道上面會有什么埋伏?
相繼下馬后來到?jīng)鐾そ溃l知剛踏上近道時一只野鶴飛來,前幾次都是聽人說謊話,這還是第一次見真正的野鶴。
齊家主皺眉:“這便是所謂的仙鶴嗎?分明是只野鶴”
管他仙鶴還是野鶴,朝依拿過它嘴上叼著的紙并打開。
“若走近道,后果自負,朝姑娘,爭在寺門口等您”
拋開前兩句不談,后兩句更像他們是同一類人似的。
北堂傾垂眸看著朝依,齊家主也在看著朝依。
朝依對上北堂傾的視線:“你走近道,我和齊家主走石梯”
兩人都不同意,北堂傾是擔心朝依,不愿與她分開走,而齊家主則是看著眼前看不到頭的石梯害怕,尚未開始走腿卻隱隱發(fā)抖。
齊家主:“不行,這石梯聽說有二千九百二十九階,以我的身體爬上去定然沒了力氣,那不和自投羅網(wǎng)差不多嗎?”
朝依這時候也顧不了那么多,何為禮儀何為禮貌,他們是來救人的,哪有那么多可供挑剔的選擇,當下便對齊家主嘲諷道:
“齊家主,恕我直言,你走哪條道都相當于自投羅網(wǎng),今日我們都是帶著目的來的,你為齊紹,我為我侄子,而北堂傾則是為了我,今日一戰(zhàn),江湖是安全了,但我們安不安全可不一定,你若覺得還有選擇,那好,你可以走近道”
齊家主哪管朝依的那些話,對則對他又不一定得聽,相反是讓他走近道這話卻聽進去了。
“那我便……”
朝依淡淡打斷:“但是你的安危與我們無關(guān),與走近道的北堂傾也無關(guān)”
齊家主看著朝依,些許不相信的問“你在威脅我?”
朝依坦然點頭:“威脅又如何?若不想被我威脅,我們也可以各自行動,只需你當著北堂家的弟子說待會兒是生是死都與北堂傾無關(guān)便是”
誰都知道今日要靠北堂少主和朝姑娘,若齊家主真發(fā)誓各自行動,那么說不定還未露面便……
最終齊家主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和朝依走石梯,但北堂傾仍是不愿和朝依分開行動,他雖知道朝依這么做的原因,但卻不想。
“北堂傾,我們都要好好的,答應(yīng)你的紅嫁衣我還未實現(xiàn)”
終是拗不過朝依,卻也是不忍拒絕,北堂傾走上了近道,手中的劍握得很緊,抬眸看向山上的目光極其冰冷,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定。
如朝依所料,王爭做了埋伏,但也只是向石梯上滾落大石頭,并未射箭也并未使用引夢術(shù),朝依忽然猜不透王爭這么做的原因了,還是早有準備?
北堂家弟子都和北堂傾走了近道,只在北堂傾的堅持下留了一個北一,而齊家主都是走的石梯,自然余下的幾名齊家弟子也是跟著齊家主走石梯,石頭滾落下來的時候除了三人,齊家弟子皆被撞滾下去,慘叫聲響起的同時,也知道滾下去后必然是死了。
沒有人看一眼,因為顧及自身躲過石頭都來不及,從石梯半途開始,也不知道這山上備了多少石頭,總之直到朝依三人最后一階石梯都還沒停。
又要躲石頭又要走這兩千多階石梯,即便是朝依也忍不住氣喘吁吁,而齊家主似乎是念著自己的兒子,雖然累得直喘氣,腿也軟得直打哆嗦,倒是沒直接倒下去,至于北一也只是比齊家主好一些。
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擺到了明面上,王爭也沒了偽裝,竟作石家村的裝扮,一襲血紅色衣袍,臉上戴了面具,而外表也罩了一件紅色風氅,帽子上的毛是白色,身旁跟著的是同樣打扮的……花弄非
緩緩摘下面具,王爭竟還端著偽公子的禮節(jié)。
俯身拱手作揖:“朝姑娘”連同花弄非也這樣,而朝依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切,王爭和花弄非自顧自的起了身。
仇人便在跟前,齊家主也不腿軟了,看著王爭便出聲質(zhì)問:
“王爭,我兒把你當知己好友,你為何要在他大婚之日將他擄走?”
王爭但笑不語,比以往蒼白的臉在紅色映襯下顯得……
快要死了一樣
花弄非卻嘲諷一笑:“齊家主莫不是忘了,所謂知己好友那是你兒子自己覺得的,而爭也不過是做了順水推舟的事情罷了”
齊家主咬牙切齒:“你……”隨后又滿臉鄙夷的看著花弄非道:“花公子當真是個怪物,好好的男人不當,非要做個偽男人”
興許是某種東西接觸多了,花弄非也學會了不在意,聳了聳肩說道:
“你們活一世興許是有大目標大夢想,但花某活這一世也不過是為尋歡作樂而已,至于尋得是誰作得何樂于花某而言值得便好”
朝依抬眸:“所以前者將要死去花公子也會陪同是嗎?”
一句話便使花弄非炸了,每個人都有弱點和逆鱗,說自己他是不會在意,心情好了興許還會補充自損幾句,但說他逆鱗卻是不行。
雙眼陰鶩的看著朝依:“死到臨頭了還這么囂張,希望你待會兒還這么有口才”
王爭略帶責怪的看著花弄非:“怎么能這么說朝姑娘呢?朝姑娘這般有本事,興許真能力挽狂瀾,全身而退呢?”
花弄非贊同輕笑:“也是,朝姑娘的凈化術(shù)那般厲害,一張嘴不僅能說會道還能吹古蕭,說不定靠你這張嘴也能把我們都殺了也不一定?”
兩人一唱一和,說完皆是微笑看著朝依,但那笑更像是譏諷。
王爭淡笑著看向朝依身后:“不過……朝姑娘,北堂少主呢?該不會從近道上來了吧?”
朝依:“何需廢話這么多,既知不是來敘舊的,何不直入主題”
王爭緩緩點頭:“你說得對”
然后背對著寺門輕喊到:“朝姑娘都來了,還不把朝姑娘想見的人帶出來?”
如朝依所料,朝朝確實是小蓮帶走的,朝朝雙手被綁,臉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腳也是一拐一拐的,卻被小蓮硬拽著出來了。
看到朝依的那一刻,朝朝小臉上閃過驚喜:“姑姑”
朝依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但見王爭輕揮手,小蓮的手上出現(xiàn)了一把匕首,并放在了朝朝脖子上。
王爭:“朝姑娘,凡事不可莽撞”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態(tài)度,他抓了她的人,卻讓她不可莽撞。
朝依默默后退到原地,小蓮做不了主,朝依看向王爭:“你做這一切也不過是想多拉些人陪葬而已,既已把我引來,那你就先把他放了”
王爭聳肩:“這小子可不是我要的,是這侍女點名要抓的”
朝依:“她做的與你做的又有何區(qū)別?她可是聽從你的命令,不就是想要人質(zhì)嗎?我來做你的人質(zhì)便是”
王爭:“你?爭雖然也想要拿朝姑娘當人質(zhì),但拿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和拿捏一個身懷凈化術(shù)的朝姑娘,誰更好拿捏爭還是知道的”
既然談不到一起,那便是他們另有企圖。
朝依:“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爭緩緩笑道:“朝姑娘何必明知故問?爭自然是……要幾個陪葬品”
朝依:“我和北堂傾嗎?”
王爭拍手贊同:“朝姑娘果然聰明,順便告訴你一句,北堂少主就算從后門上來了,也是白走一趟”
花弄非撥弄著指甲:“因為那些人都在你們身后”
身后?朝依三人轉(zhuǎn)身一看,王家父子兩還有齊紹都被綁著雙手吊在兩千多階石梯上,本空無一物的石梯上空自寺門上方搭了一根很粗的木頭,一頭在寺內(nèi),一頭懸掛在石梯上方,順著綁人的繩子看過去,直達寺內(nèi)那一頭,而掌管著繩子那一頭的是誠心寺的……寺主
吊在上方的三人嘴巴都被塞著的,難怪他們剛才上來的時候沒有察覺到。
王爭拍了兩下手,從石梯旁邊的林子里飛出一個紅衣之人,那人面部僵硬,也沒有任何情緒,便是連眼睛也未轉(zhuǎn)動一下,與其說他是個人,不如說他是個傀儡。
就算是看到朝朝,朝依也沒有多大起伏,但在看清這個人時,朝依卻瞪圓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王爭:“可惜江館主太不聽話了,爭也只好將他的舌頭拔了,心智毀了”
身后是王爭幽幽的解釋,朝依這輩子欠的人太多,江琴尋是一個。
王爭把江琴尋叫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拿開塞住王家主三人嘴里的東西,而拿開后江琴尋便回到地上,從石梯那里一步步僵硬的走過來,目不斜視的路過朝依旁邊,失了心智的人誰也不認,他只認王爭。
王爭:“當年的隋青本意是要殺你,誰知出了江琴尋這么個意外,江琴尋是個好殺手,爭曾囑咐過隋青莫要讓江琴尋死了,所以在最后一刻的時候隋青收了些力道,再加上隋青抹在匕首上的東西,只會讓江琴尋暫時陷入休克,但并不會徹底死亡,只需等上三日時間即可,不過朝姑娘選擇了假死,而北堂家的人則是在把江琴尋帶回來后就立即挖坑把他下葬了,爭可是費了好一番心思才換了尸體的”
王爭淡笑看著朝依:“所以……朝姑娘可要選擇把江館主親手了解?只需朝姑娘一吹響凈化術(shù),江館主便會徹底死亡”
朝依:“他這五年到底在哪兒?”
王爭:“爭大病了五年,江館主自然只能擱置在地下室”還好心提醒道:“便是在爭院子里的地下室”
朝依:“你受盡不平和折辱那也是你王家給你的,為什么要報復(fù)到無辜之人身上去?”
王爭兩手一攤:“所以王家會毀滅,而你們也逃不了,說起來還是朝姑娘自己送上門的,你若是好好做你的崖下鼠,不止躲這六年,而是躲一輩子,又怎會有給爭陪葬的機會?”反手準確的指向小蓮匕首下的朝朝:“還有這個小孩,他是虞柏的兒子吧?叫你姑姑,對你這姑姑可是滿滿的信任,卻沒想到就是你這當姑姑的害了他”
看著姑姑眼里的愧疚,朝朝想搖頭說自己不怕,讓姑姑不要擔心,但脖子上的涼意還在,朝朝動都不敢動一下。
半空中傳來王家主的破口大罵:“王爭,你這個不孝子,你有本事就真的把老子給殺了,今日你若不把老子殺了,等老子下來一定會殺了你”
王廷:“爹,我早就說了把他殺了,你非不聽我的,現(xiàn)在這雜種可能耐了,弒父殺弟的,早知如此,我就應(yīng)該早些殺了他”
曾經(jīng)的好友又如何?花弄非當即回道:“因為你們該死,父親不像父親,弟弟不像弟弟,從小讓爭受盡了你們侮辱,就因為他身體不好不能給你王家?guī)砝妫劣趶s父殺弟的罵名?實不相瞞,殺你們是我的主意”
王廷:“花弄非,你不得好死,我說你為何突然與我成了好友,原來是自身有病,兩個病秧子湊一起難怪會死這么早”
王家主冷哼:“當初我就不該留下你,早知是個禍害我就該早日殺了你”
花弄非:“你們……”
“莫和他們計較”王爭隨意幾個字便讓花弄非平靜下來。
王爭低垂著眼眸“皆是為我們陪葬之人而已,何需和他們多加計較?”
朝依:“你既說過目的是我和北堂傾,那你就先把這些人都放了”
花弄非嘲諷一笑:“朝姑娘莫不是忘了,北堂少主可還沒來呢!這么急著死也要人員到齊不是?”
花弄非話剛落,北堂傾從寺里出現(xiàn),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北堂傾快速掠到小蓮身后,沒有傷人,只是把朝朝奪走,然后一個旋轉(zhuǎn),北堂傾抱著朝朝回到朝依身旁。
旁人興許有可能不要朝朝死,但小蓮卻沒可能,所以即便沒有王爭的命令,小蓮仍是私自將匕首陷進了朝朝肉里,朝依抱著還沒回過神來的朝朝,手攏住衣袖將朝朝脖子間的血跡擦了。
一場戰(zhàn)斗由小蓮想殺朝朝開始,朝依這邊前面是麻木到只知道殺人的江琴尋和一心想要朝朝死的小蓮,身后則是兩千多階石梯,還要護著一個朝朝,再加上時而偷襲的花弄非,還手有些吃力。
這場打斗持續(xù)了半個時辰,新春都沒等到的雪在這時候等到了,滿天飄著鵝毛大雪,也滿天鮮血灑地,飄到半空又落到地上,將一片片雪花染成了紅色。
“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