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朱峰之上,一襲雍容紫色道袍的道家真人端坐那養(yǎng)氣正殿之內,神色冷冽。
真人身前一張漆黑長桌,桌上擺放著一樽六角香爐。道門之內,香爐制式都是這六角形狀,并無規(guī)格區(qū)別。
只是這道人身前香爐與那普通香爐略有區(qū)別,是那沉鐵木為角,天青石為爐身,龍虎山掌門真人趙洪福以天地雷中正法,取烏云中雷電精華,親自煉制而成。
天地間有且僅有此一樽而已。
養(yǎng)氣正殿中戒備森嚴,閑人勿進。爐中青煙裊裊升起,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洪荒氣息,漸漸凝聚成一個巍峨人形。
古樸莊嚴,返璞歸真。
“老祖?!蹦钦嫒吮P腿而坐變作雙膝下跪,雙手高舉并列,然后以頭擊地。
“何事?”這青煙凝聚而成,便是那龍虎山閉關六十年的掌門真人,趙洪符。
青煙凝聚身形存在時間視境界而定,境界越高,時間越短,所以這掌門真人只能存在大概十息之內。
“平州地界,鐘秀山山神自殺而死?!毙型旯虬荽蠖Y,即便是面對這化身,龍虎山代掌門趙鸞也要正襟危坐。
“好,明天帶著柳上去安平郡,拿上‘輕言’拂塵,直接去那安平王府?!蹦锹曇艄啪疅o波,仿佛這事件發(fā)展早在預料之中。
“老祖,有了‘輕言’拂塵,我還是怕那‘吳憂’?!壁w鸞心有戚戚。
“諸多后手還在暗處,你大膽去做就好?!闭f完,那青煙倏地消散,煙氣散去,竟然重新凝為了那精制檀香。
“老祖在上?!壁w鸞看著那似乎從未燃燒過的檀香,臉色紅潤。雖然這檀香“未燃”,這趙鸞心底卻燃起了更大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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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伏龍?zhí)?,太子結蘆之地。
四面環(huán)山,那簡單草蘆便在伏龍?zhí)吨柊丁?p> 青年身著淡黃色長衫,黑色游龍刺繡盤踞在脖肩之處,龍尾在腰間揚起。他信步走在那伏龍?zhí)吨希砼愿粋€身高相差無幾女子,裝束卻是那丫鬟模樣。
“小柒,你說我是待在這兒好呢,還是待在這兒好呢?”那青年手持折扇,輕輕搖動,“我覺得待在這兒一點都不好?!?p> “聽趙鸞說,明天他就出去了。再過五日就是回京的日子,這五天我隨便走動?!比羰亲屑毧慈ィ@青年竟然是腳踩著七星步,右手還捏著那道訣——一心多用之至,“其實我想去平州看看我那妹妹?!?p> 那丫鬟也不搭話,低眉耷眼,嘴角含笑,似乎是習慣了殿下的自言自語。
“呵。是送我上山修道,也就是找個借口把我關起來。三年了,我連山都沒下過?!鼻嗄赅托σ宦?,似乎是在自嘲,“不知道那京都幾個弟弟聽不聽話,要是趁我不在蠢蠢欲動,我也不介意敲打一下。所以小柒,你覺得我是直接回去好呢,還是先去平洲好?”
“安恬郡主應該很想念你?!蹦潜粏咀餍∑獾难诀唛_口,聲音竟然有些嘶啞,卻不像是個女子聲音。
“還是你懂我,明天就去平州吧?!碧拥钕滤坪跏切那榇蠛茫谷皇菗u頭晃腦起來,要是被他那老爹看見,聲色俱厲的訓斥是少不了了。
“呵呵呵呵?!毙∑庖姷玫钕逻@個樣子,心下也是高興,捂嘴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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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安平郡。
安平郡原來不叫安平郡,叫鐘秀郡,得名與這坐落于平州都城之外,奉天帝國的南岳之山鐘秀山。
但是十年前,安平王從蒲山搬到了“鐘秀”。
據(jù)他所說,奉天十六道,安平道橫貫安州與平洲南北,而鐘秀郡又在這安平道正中,所以“鐘秀”郡不該叫“鐘秀郡”,應該改名為安平郡。
“鐘秀”郡便在那天改名。
而兩兄弟似乎心有靈犀,改名的旨意第二天就快馬下達,一母雙胞的親弟弟,當今的天子親自手書。
安平王最后一次跪在地上接旨,圣旨上只寫了兩句話。
“即日起,封胞兄李乾為安平王,受宣不受調。”
“同意鐘秀郡改名安平郡?!?p> 受宣不受調,便意味著天底下最大的這個藩王,手握全天元大陸最高帝國,第三龐大的兵權,不受到那高位任何鉗制。
每隔五年,只需要如同其他受封的藩鎮(zhèn)之王一般,入京面圣即可。
所以這安平王雖然已經年過五五,但是在封地之內,幾乎是半個皇帝。位高權重至極,即便是那親弟弟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民間稱呼安平王為次王之事。
畢竟當年,這安平王離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也僅有一步之遙。
天底下都默認那“安平王”,是真正坐擁兩州之地“土皇帝”!
今日,安平王府上下都不太安靜,各處都有人交頭接耳,口口相傳這府內之事。
而縈繞在安平王李乾乃至整個王府頭上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鐘秀山山神之變!
一地山神,水神統(tǒng)率一地氣運流轉,與那農田間的所謂“天時”息息相關。民以食為天,平州土地本來就不算肥沃,而作為主要糧食的兩熟水稻收成在整個奉天,更是遠遠地吊在尾部。
這鐘秀山南岳山神突然死亡,神像崩塌,首當其沖的便是整個安平郡天時紊亂,山水氣象亂作一團。
將至秋收,整個平州的作物收成都要受到影響。到時候稅收可以因時而減,可是這兩州百姓的肚子,就不知道怎么填了
安平王府,走廊屋堂九曲八折,如同此時這王府上下人心。
王府后院,膳食房內,老媽媽,幫手的丫鬟與那廚子輕聲說著今日的古怪之事。
“聽說那山神死時,金身崩壞,竟然一個碎片也沒有。城東的老神仙說,南岳三州都要變天了?!?p> “我那二嬸子那屋男人是廟祝,夜里聽那城東城隍說了,整個南岳都被緊急封鎖,在那山上結蘆的獵人都被趕下了山。莫說山水精怪,就連那一只兔子也不能下山了!”
“哎,我們王爺從那蒲山搬到鐘秀十年,年年風調雨順,給南岳山神大人的供奉也是一日不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真是改名之禍?”
“別說了,前堂里都來了十幾個云游道士了,還有幾個苦行僧侶坐在那客房候著,咱們就別操閑心,好好做事?!?p> “咳咳?!遍T口傳來兩聲咳嗽。
原來那監(jiān)事總管來了,整個膳食房內,轉瞬鴉雀無聲。
“最好別給我知道你們在外面嚼舌根子,要是被我耳朵聽到那么一聲不該聽到的,你們就小心自己的舌頭?!?p> 那總管聲音又尖又細,眼睛銳利,耳朵更是招風,最恐怖的是臉上皺紋耷拉著,像是未脫的死皮一般。
如果太子在此一定能一眼認出,眼前這人竟然是前東宮統(tǒng)領監(jiān)事,劉根,劉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