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洵用事實證明了,我倆的友情沒有因為交流的次數(shù)減少而減少。這學校其實沒有大到過分,更何況它只是作為一個高中存在。平常認識的人會在校園某次走路時,去食堂吃飯時遇到,但是能見到劉洵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每次經過籃球場也看不到劉洵在那打球了,取而代之的是芭比喜歡的那個男孩子的身影在我眼前久久飄散不掉,可能是劉洵不愛出門了吧。
學校的食堂超市基本上都是用飯卡消費的,手頭寬裕的時候就充一百,經濟拮據的時候就充五十,不論多少在吃上是為難不到我的?,F(xiàn)在也沒有什么值得花錢的地方,一般就一百一百的充,飯也要吃零食也要吃。
充錢的機器在學校的東北角的樓內,最東邊是一條和護城河一樣將學校與外界隔開的河流。學校的學生不檢點,總往河里丟垃圾,讓本來就沒有審美價值的河變得更加礙眼。
一個人走路時常低著頭沉思的我被一個看起來爛若披掌的人給吸引住了。而那個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腳步停在了道路的中央,好像在等著我靠近。
“很久沒見了啊?!币灰姷剿睦锟倳姆潘?。
“啊,是啊,好久不見了。”劉洵還是以一種慵懶的姿態(tài)回答。
“最近沒有在校園里撞見你啊,怎么了,不愿出門?”
“確實很少出門,而且我會在沒課的時候出去學美術?!眲痪o不慢的回答我。
“看來你是打算學美術了啊。”
“沒錯,如果什么都不學的話只靠可憐的文化成績,恐怕連好點的??茖W校都去不了。挑來挑去,我覺得美術還稍微適合我一點?!?p> 是啊,在這個市里排名倒數(shù)的高中里,一千個人若是只依靠學習成績的話估計只能考上不到二百個本科生。而學校的入本率之所以能達到百分之五十之多,靠的就是學藝術特長的那幫學生。
我在劉洵臉上好像讀出了很多憂慮,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最近有什么心事么?看你好像興致不高的樣子。”
不出所料,劉洵的確是遇上了點令他糾結的煩心事,我很開心他一如既往的選擇了與我分享。這次他面臨的問題讓我有些吃驚,或許這就是時間的魅力吧,曾經那個連胸前如雪面如蓮的姑娘都不看一眼的男孩,也有了喜歡的人。
“咱們不是換班了么?!蓖nD半晌后接著說,“然后我同桌分了個女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沒變動。前幾天她對我說喜歡我,問我同不同意……”
“那么你對她是什么想法呢?”我倆并肩行走到一處四寂無人的角落,隨身坐在了一排常青樹做成的綠化帶邊緣由白色中夾著黑色點狀雜質的大理石制成的石沿上。
“我…我也不知道?!彼勖嫉痛梗前愕难垌胁辉儆邪岛恿鲃?,“我就覺得,跟她在一起挺快樂的?!?p> “這不正是你的答案么?”我笑了,其實他心里是有趨向的,只是缺少一個旅人在路上拉他一把。
“但我不知道這樣會有好的結果么。我也沒談過戀愛,萬一她哪天不喜歡我了,多令人難受?!?p> 我安慰道:“可是你總要學會嘗試啊。你不能因為這些未知從而一直抵觸下去吧,人總要學會鍛煉,無論是工作還是愛情。”
“可是我應該也不需要現(xiàn)在就鍛煉吧,以后不是也行么?”劉洵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尋求幫助的神情。
“那就看你自己怎么選擇了,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好結尾,它存在最重要的的價值就是那些真實令人難以忘記的過程與感受。你們兩人很可能不會有任何結果,在高中沒過完也許就分開了,但是重要的是你得到了嘗試和情感上的歷練,并留下了值得回憶一聲的事情?!?p> “行,我仔細考慮考慮,會好好斟酌的?!?p> 和預想的一樣,第三天我就收到了劉洵的消息,他倆成情侶了。劉洵的動態(tài)也在這天起第一次出現(xiàn)了女孩的照片,還是兩人的合照,照片上兩人都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那么動人。
我仔細放大端詳著那女孩子的長相,說實話讓我有些失望。皮膚稍微偏黑,臉上的咬肌有些突出,夸張點的說有點像國字臉。哪怕街上只有她一個人,我和她相遇了估計都不會多看一眼。但喜歡這種事沒有那么嚴格,只要感覺對,雙方的一切在眼中都會變的合理自然。
潘舒言同樣注意到了這篇與眾不同的動態(tài),劉洵就像是我倆的中心點,總會在出現(xiàn)時把我們吸引到一塊,消失時又因為磁場太弱導致我和潘舒言斥離。
“為什么啊,我追了他這么長時間都沒成功…”潘舒言的消息中有股失落的感覺。
“只是因為機遇不同吧。”每次我都這樣回答她?!澳愫臀覀儽揪筒皇且粋€年級,平常的接觸又少之又少,如果你和那女孩調換個角色,我想也是一樣的。劉洵剛到情竇初開的時期,或許陪伴對他來說更有吸引力吧?!?p> 潘舒言無言,只得默認。
因為劉洵的這個女朋友,我倆又經過了一段較為頻繁的交流。劉洵長相好,并不是我和潘舒言一廂情愿的看法,事實就是如此。那個女孩和劉洵的事情傳出來了,讓很多劉洵的愛慕者分外不平,這其中沒有包含潘舒言,舒言并不是一個愛攪局的人。
劉洵的女朋友和他一起學了美術,兩個人在同一個培訓機構。說實話我覺得培訓機構多少應該給劉洵發(fā)點工資,因為不只她一個,還有很多女生因為劉洵挑選了這家機構。
這段時間就常能聽到劉洵唉聲嘆氣:“我都不想學了,真的?!?p> “又出什么事了?!?p> “機構里那幫女生真夠讓人反感的,不停的找鶴的麻煩(鶴是他女朋友的簡稱)?!眲煌5姆D著手心手背,目光顯得有些呆滯。
“你沒有站出去把事情說明白嗎?我覺得既然都是因你而起,制止她們的話我想大概也會聽你的。”
“不一樣啊,那幫女的沒有一個是善茬,一個比一個勢力,都是些不學好的典范,跟她們講道理無異于對牛彈琴。”
“鶴那邊是怎么想的,應該受了不小的壓迫吧?”我順手摘下旁邊的一片欒樹葉,將它撕成五六條細小的碎片。
“就是說這件事。”劉洵再一次嘆了口氣,“并沒有你想象中的被壓迫,反而她還占據上風。我沒想到鶴她在跟那幫無理的女生吵架時是那么強勢,不知道為何,對她的看法有了細微的變化?!?p> 就和劉洵的性格一樣,金枝配玉葉,寶馬配英雄。能和劉洵吻合的姑娘,應該也是溫柔爾雅的,劉洵的家庭環(huán)境又比一般人好,素質也和其他人大相徑庭。而鶴的舉動中透露出的一絲粗魯和劉洵心中的形象出現(xiàn)了一絲偏移,讓他有些難以接受,在我看來其實都是很正常的。
我安慰他:“沒有誰是完美的,這種性格也挺好的。平常能逗你開心,能安靜能鬧,可以說很全面了?!?p> “這到不是主要問題,果然有女朋友太心亂了。要是沒和她好也許就不會有這么多的煩心事,我可能還是沒做好準備吧?!?p> “順其自然就好。”
劉洵的這段感情很短暫,只持續(xù)了兩個月。聽他說是因為實在受不了女生這些亂七八糟的行為,而且分開了鶴也會輕松許多??吹剿绱思m結,我心里產生了一種負罪感,也許當時不支持他就沒有這些煩惱了,但顯然很多事的發(fā)展方向或許不會因我而改變。
我把劉洵分手的事情告訴了舒言,舒言并不顯得吃驚。雖然這段時間她沒有叨擾劉洵,但劉洵的大事件可是一件沒少的納入耳中,這就是喜歡吧。
——
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狗衡給學校搞了件大事。下午上課時間,狗衡不知道從哪搞了副撲克牌,死纏爛打的要我陪他翹課玩。由于下午是班主任上課,我實在不愿意聽到他說教,以前總是拗不過他這次說什么也要自己做回主,怎么說我都不去。
纏了我十來分鐘,終于產生了放棄的念頭,臨走時還不忘笑話我兩句,說他去找另一個人陪他玩了。那節(jié)課還沒上完,校園外就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一開始沒人在意,哪知那聲音由遠及近竟然進入了校園內。
誰又生病了,我趴在桌子上想。直到下課救護車還沒走,被好奇心驅使的學生們布滿了學校的窗臺旁,樓下也有不少。班主任也在走廊站著看熱鬧,沒想到陪狗衡打牌的那個男生跑了過來。
“不好了不好了,宋鈺衡出事兒,您去看看吧?!彼髿猓烙嬕宦范际桥苓^來的。
班主任立刻跟著他走了,我一聽是狗衡,也趕緊跟了過去。到了現(xiàn)場后就看見狗衡僵硬的蜷著身子躺在地上,嘴角全是沫狀物,翻著白眼不停痛苦的抽動。因為他比較重,我們把他抬到擔架上,六個人合伙從五樓抬了下來。
看著救護車逐漸開遠,我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或許跟他一起也就沒這些事了。我并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一想起他當時的模樣心里就害怕不得了,但愿別出什么大事啊。
好在第二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他告訴我沒什么大事,就是磕倒時有點腦震蕩,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還特地囑咐我要在這周末去中醫(yī)院看他。聽到他安然無恙我這才放下心來,這兩天因為他我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周末我從醫(yī)院門口超市買了些水果如約而至了,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父母好像短時間出去了。一見到我他就笑,還是那么沒心沒肺。他頭上套著白色網格狀的東西,是用來固定頭部傷口上的藥劑的。
“精神頭很足么?!蔽铱粗菨M臉奸詐笑容說道。
“那必須很足,就是還有點輕微頭暈?!彼f話的語句變成了一小段一小段不緊不慢的蹦出來,可能跟頭部的傷有關。
“發(fā)生什么事了,在學校那樣差點嚇死我了?!?p> 他一聽到我問他緣由,趕緊把身子挪正,笑得是更燦爛了,似乎是被自己蠢笑的。
“我不是逃課和安哥出去打牌么,我倆就去了對面的職工樓五樓廁所附近,那里人少你知道的。正打著牌我倆就聽到腳步聲,我還以為是什么主任來了,抓起牌就往外跑。哪知道就是一個清潔工,而且剛拖完地,那地溜光水滑,我剎不住車了突然感覺到腳下一滑,就后腦勺著地了,后來怎么回事我什么樣子我不清楚,唯一有點印象的就是抬上救護車的時候?!?p> “哈哈哈,你不知道你當時那副模樣,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別那么多廢話了?!惫泛饴铝舜?,把藥瓶子遞給了我,“給我舉高點,慢點走?!?p> “你要去廁所?”
“等會你就知道了?!?p> 我倆一前一后,我跟在他后面根據他的步伐頻率前進,走到一處樓梯口處停了下來。因為樓層太高,樓梯并沒有人上下,此刻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來這兒干嘛?”我不解的問他。
他并沒有回話,而是一直在沒換下的校服褲子里摸索著什么。我仔細一看,竟然是煙。
“你都這個樣了還不忘抽煙?”我詫異的問。
“這樣咋了,你放心就行,抽了好幾回了,有問題也絕對不訛你?!闭f完又遞給我我一根。
我沒有多做阻攔,反正我也說不過他。接過煙勸了句:“最近就少抽點吧,還打著藥呢,別再起沖突了?!?p> “行啊,沒事你就來找我,我一個人在這兒悶死了?!?p> “一定。”
我下了電梯來到一樓大廳,醫(yī)院的生意永遠那么好,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有的人心事重重有的人因為妻子懷孕滿臉的幸福,醫(yī)院就是這樣充滿著五味雜陳的情緒。門口有幾個穿著樸素的中年人抽著煙來回踱步,不知道是為了親人的健康擔憂還是昂貴的醫(yī)藥費發(fā)愁。我想起了曾經聽到的一句話。
“如果你被生活壓的不堪重負,不妨去醫(yī)院看看,那里有人為了一線的生機拼命的活下去,有人遍體鱗傷卻還在為家人拼命賺著救命錢。固然你的生活很慘淡,總有人比你更糟糕,他們仍然沒有放棄,你又有什么放棄的借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