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夢湖在天界與凡間的交匯處,隔山而居,遠離喧囂和繁鬧,澄澈的湖水撐起一朵朵白蓮,碧綠的蓮蓬側(cè)身而立,引來飛花蝶舞,直直伸向湖心的涼亭四周更是以無數(shù)花藤點綴,時不時吹來一陣風,將花藤上的花吹落在湖面上,猶如一番獨特美景,花香撲鼻而來,更是叫人心里尤生出一陣經(jīng)久不散的愜意來,此地雖不在天界,可卻仿如置身仙境一般。
二人飛越過蓮花湖,此處的仙婢天使正忙前忙后擺酒弄觴,業(yè)爻這個人手閑,隨手就摘了一大串人家要擺上桌的葡萄,伸手將一個扔上天,抬頭一張嘴,卻好巧不巧彈到了禪機頭上,禪機一驚,緩緩的轉(zhuǎn)頭,臉色就跟掉湖里的青葡萄一樣,哭不是哭,笑不是笑,不知為什么,業(yè)爻一看到他這種表情就想笑,方才階上也是如此,她憋笑道,“禪機君我看你是真的受不了驚嚇啊,老實說你生我氣不?不要不說話嘛!”
“我沒生氣,你若餓了我們?nèi)デ懊娉孕x百花宴為時尚早。”禪機起身,出了湖心亭,回頭見那個人斜斜靠在亭柱上,一手叼著葡萄吃個不停,便在在廊邊轉(zhuǎn)身,走去跟前她跟前,業(yè)爻看向遠處的朵朵蓮花道,深深呼了口氣,“這地方就是好啊,天地交合處,既無上界莊嚴之意,也沒沾染人間半分世俗氣,甚美!九曜君你說呢?”
禪機道,“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
業(yè)爻揪著葡萄藤朝禪機指了指道,“你這回答,甚是敷衍哪!”她拍了拍禪機,起身往外走,“走吧,你這人怎么就沒自己的想法呢,真沒趣!”
禪機有些急了,說話的語氣顯然比往日快了些,他說,“你所想,亦我所想,怎么無趣了?”
業(yè)爻怔怔的看著他,撓撓頭,心里重復了兩遍“你所想亦我所想”很快移開眼,“嗯嗯,英雄所見略同嘛!”二人往外走,清風拂過禪機肩邊一束碎發(fā),業(yè)爻這才想起一件正事,“你看我這記性,咱們?nèi)ニ幧竦畎?,你脖子上的淤痕還在。”
禪機淡淡的道,“不用了,宴會之前會好的?!?p> “有的地方都滲血了,肯定很疼,藥王殿離這兒不遠的,你別逞能行不行?”業(yè)爻拉著他便走,卻猛的掙脫她,“傷并不要緊,我樂意疼,只是想和你走走,對你來說很難嗎?”
業(yè)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今天怎么,有些反常?”可再想想,若昀塵所言非虛,這或許并不反常,他今天說了很多話,可業(yè)爻覺得這憤急脫口的話他卻像憋了很久。業(yè)爻放開禪機,“有些事,你給我點兒時間,可以嗎?”
禪機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疑,眸中卻像翻涌著驚濤駭浪一般,洶涌且放肆,恨不得將他眼前的這個人吞進這海里,他點頭,“嗯?!?p> 業(yè)爻笑了笑,“你這個人啊,真是難猜的緊,禪機君,你覺得我難猜嘛?”
“不難猜?!倍U機肯定道。
“你這么肯定,比如?”這時,業(yè)爻面腮有些微微發(fā)熱。
“你現(xiàn)下必定餓了.....”禪機道。
宴會處婢女們依舊忙前忙后,業(yè)爻過去又來來回回叼了些吃食,懷里揣滿了,鼓著嘴道,“禪機禪機,幫我拿點兒,那邊有鳳梨酥,我拿一盒過來!快快快!”
禪機道,“這么多,你吃的完嗎?”
禪機接過以后她就跑了,跑到一仙婢跟前笑瞇瞇道,“姐姐,那鳳梨酥能不能給我一盒呀?”
仙婢先是一驚,而后四處看了看,行了個禮,道“這位仙上,方才傳話過來,百花宴改在三月后舉行,奴婢們正準備撤了備好的宴食,你若想吃,拿便是了。”
待婢女走后,業(yè)爻定睛一看,果然都是往回撤的,禪機道,“那便走吧?!?p> “沒意思啊,看不到仙女們跳舞了,還想著今日能玩?zhèn)€盡興呢!”
見業(yè)爻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沉默片刻,禪機道,“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p> “不若......去凡間轉(zhuǎn)轉(zhuǎn)?”業(yè)爻道。這個人不安分慣了,挑出個好時候就一定不能錯過了,但私自下凡有違天規(guī),還是斟酌問了問禪機的意思,“禪機君,你回天吧,現(xiàn)下就當沒見過我。”
禪機將手覆在左臂上片刻,拿開后一看,禪機左臂上出現(xiàn)一塊血淋淋的傷疤,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手受傷,去藥神殿討藥,沿途碰見云神與一邪祟相斗,便助力一同剿殺,回天晚了些?!?p> 業(yè)爻笑道,“禪機君,你撒謊的水準可真高啊,業(yè)爻實在佩服,那就照你說的,咱們找邪祟去唄......”
二人捏訣離湖,飛到了一片山林之下,此處寒氣森然,寂靜詭異,加上有長滿密林的高山阻擋,昏昏沉沉猶如暗夜。
業(yè)爻站定,“禪機君,這又是什么鬼地方,咱們不是說好去玩的嘛!咱們到這兒做什么?”
“古往今來,天君所在之地無有邪氣近身,此山名為娼山,地處南詔國,乃是星宿聚護之地,不知為何竟有如此熾烈的妖氣?”禪機道。
“你還真是說到做到啊,只不過沒有王母諭令,私自降妖伏魔是違反天規(guī)的呀!要不咱們先去人間集市轉(zhuǎn)轉(zhuǎn),察察民情什么的,再來也不遲啊!”
正說時,林蔭深處傳來一男一女嬉笑打鬧的聲音,這里人跡罕至、迷霧森然,禪機拉著業(yè)爻靠近那二人,悄悄隱在一棵密實的壯樹后面,那二人一路打打鬧鬧靠在一棵樹上,開始脫衣掀衫,顛鸞倒鳳,業(yè)爻滿眼好奇道,“這這,這也太刺激了吧!”于是兩眼放光的看著那二人,悄聲道,“禪機君,我是真沒看出來你有這喜好的,這床底之歡還能在這野外進行?長見識了,凡人真會玩兒啊!”
猛然間,她眼前一黑,只覺得一個涼涼的手覆在眼睛上了,正要喊,有人抱住她轉(zhuǎn)個身,托住頭埋進他懷里,她半晌說不出話,禪機淡淡道,“非禮勿視?!彪S后又低頭看著她,“也別聽,把耳朵蒙上。”
他的衣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那香氣清新脫俗,似花香又不像,總之聞起來叫人心曠神怡,總覺得在那兒聞過一樣,業(yè)爻半蹲著,臉就那么窩在他懷里,她清晰的聽見了那個人砰然起伏的心跳聲,囁嚅道,“禪機君,我今日出來臉上抹了脂粉的,好像,弄臟你衣服了,怎么辦?”
禪機道,“無妨?!背聊?,二人幾乎是爭先恐后的掙脫了彼此,業(yè)爻一抬頭,看見禪機竟.....閉著眼!
待他慢慢睜開之后,不業(yè)爻禁捧腹大笑,心道,“哈哈哈哈哈哈,臉都看不清,他至于么?”
天色越來越灰暗,迷霧漸漸散去,樹影斑駁間投進來絲絲縷縷微光,不遠處,靠在樹上的那個男人沿樹暈倒,方才嬉笑的女子趴在他身上,頭部起伏于樹影間,隨后就傳來了一陣撕咬啃食的聲音,業(yè)爻一怔,準備沖出去,禪機拽住她,“等等!”
業(yè)爻急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被吃了?禪機君,看來,她是沒少把人哄到此處為非作歹的,你別攔我!”
禪機道,“冷靜。你不是她的對手。方才她所殺之人在南詔國為一方惡流,奸殺婦女者無數(shù),救人實為害人。”
沒過一會,女人唾罵一聲,“惡心”隨即穿好衣衫,隱去林間不見蹤跡。
兩人到了尸體跟前,男子渾身像被啃食了一般,又像被活生生燒掉了一層皮,爆裂的肌膚血淋淋不堪入目,業(yè)爻不由往后退了幾步,更為奇怪的是,不多時啃咬過的創(chuàng)口處竟生出來一只只蝴蝶,不停的吸食著尸體血液,畫面甚是駭人。
“這究竟是何方妖孽??!莫不是蝶妖?我可我在邀月嶺廝混多年,沒聽過有這么大本事的蝶妖??!禪機君你知道嗎?”業(yè)爻蹲下道。
半晌后,禪機點頭,他看著業(yè)爻,眸中閃過一絲悲傷,業(yè)爻竟看出一點不舍的意思來,沒來得及深思,禪機轉(zhuǎn)身道,“知道,也總有剿滅的一日。”頓了頓,他說,“倘若以后你我要分開一段時日,再遇見時,你可知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第一句啊,你想我想想,嗯......難不成是什么,你,想我之類的話呀?”業(yè)爻歪著頭問。
禪機微微彎了下嘴角,“蝶妖之禍非易事,需從長計議,不過現(xiàn)下知曉了此處異象原委,倒也不算一無所獲,回天再說?!彼D(zhuǎn)身看著業(yè)爻,業(yè)爻頓時有些不自在,他接著說,“經(jīng)年退避非我所愿,現(xiàn)下大事已了,云神,別來無恙?”
“嗯,嗯嗯,別來無恙別來無恙?!睒I(yè)爻心道,“都在天上,還能去那兒?我和禪機君也沒隔個百千歲啊,為何他近日說的話我是一句也聽不明白?”
他這么一說,業(yè)爻卻也沒心思再逛凡間集市了,二人尋了娼山一個隱秘處,處理完這具尸體后趕在卯時回了天。
南天門有人已經(jīng)守著了,禪機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上,捂著手臂作出一副痛苦狀,業(yè)爻一看,也跪下了,大聲喊道,“九曜君,我們到了,你可別倒下啊,來人哪,有沒有人哪?”
筵裘身邊帶了兩個人,慢悠悠過來,傲氣凌然道,“喲!這不是業(yè)爻和九曜君嘛,怎么了這是?百花宴延遲舉行,私自下凡可是要受三十三道八苦釘鞭哪,你們膽兒挺肥?。砣?,雙雙打入天牢!”
“我看誰敢?你可看清楚了,我與九曜君提前到的昀夢,得知消息后,在回天的路上遭遇一妖祟襲擊,九曜君才受的傷,你那只眼睛看見我們私下凡間了?”
“廣目,你說,下沒下?天規(guī)怎么定的,你知道吧!瞎說可是要受罰的?!斌埕每聪驈V目。
廣目道,“小神方才在訓視北荒四地,未顧及南荒四域,并未看見星神與云神二位的動向?!?p> 業(yè)爻深深松了口氣,扶起禪機,“九曜君身上還帶著傷呢,我得扶她回宮,你不信我的話,廣目總不會騙人吧,讓一下!”
筵裘打量一陣,往后退了一步,業(yè)爻便攜著“受傷”的九曜君回了夜天神殿。
到了殿門口,業(yè)爻笑道,“九曜君,累了吧,你呢,可以歇會兒了!”
禪機起身,微微甩了甩胳膊,“不累,累什么?”
業(yè)爻道,“演的不累???你別說,若不是手臂不見流血,我險些就信了你是真的被什么邪祟給傷到了......你信我,這天賦日后決計能派的上用場的!”
禪機噗嗤,沒能憋住,業(yè)爻又是拍他,又是打他的,也被他帶著笑了個前仰馬翻。此時,一位身形筆直的玄褂仙人急步走近他們,業(yè)爻及時收住笑,行了禮,道,“業(yè)爻參見神君?!?p> “你與禪機回來的?”他語間冷肅,業(yè)爻卻不覺反感。
她正要鉆天入地想一番借口說辭,玄壇打斷了思緒,“那便進來,有一難解事,你與禪機替我好好想想?!彼f罷疾步離開。
業(yè)爻看了眼禪機,他目光溫和淡然,垂眼又笑,那抹笑只能從眼縫里才能瞧得出來。
“笑什么笑?走,解決正事兒去!”業(yè)爻輕輕推著他進殿。
夜天神殿偏殿正中間有一座碩大的山水紫砂盆景,水流顫顫循環(huán)流于紫砂盆內(nèi),玄壇一揮手,盆景山頭出現(xiàn)一幅星宿圖,光圖版面上呈著手掌大小隱約可見的勺形物,勺身散著明爍白光。
業(yè)爻道,“真君,此物可是鑒尊司南?”
玄壇點頭,早在幾百年前,玄壇就放出為五荒安定必須研制出司南鑒尊的話,此物是以八卦陣圖與星宿各座合化為基,精確判斷五荒各地異向的指南器,可鑒尊司南離精確判斷方向的路還很遙遠,現(xiàn)下只能算得靈,還未制出形。
“幾百年了,本神翻閱無數(shù)玄機書卷,眾神密總無不涉及,可將要從《古礦錄》中提取出完形之法時,卻出了樁棘手之事!”玄壇撫著山羊須,語重心長的道。
“司南與往日并無異,不知師尊所言,何處出了問題。”禪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