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許庭川?”
莫醒嘿嘿笑了兩聲:“你說這么長時間了,也沒有正式認識一下。”
待看到她狐疑的眼神,連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可不玩老的?!?p> 腳步聲由遠及近,許庭川向來給人感覺成熟穩(wěn)重,無形中又帶著股強迫的壓力。
“路上堵車,來晚了點,沒發(fā)生什么事吧?”
目光停頓在她肩頭耷拉著的那只手上,一路追尋去,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身邊的那張臉。
宋詞察覺到他的視線,悄悄拿手肘頂了頂莫醒。
“你朋友?”
莫醒嘻笑兩聲,惡作劇地又攬緊了些許:“是追求者?!?p> 宋詞剛想辯解,身體就被一股著重的外力扯開,額頭險些磕碰到他的下巴。
抬眼看去,是剛硬而流暢的輪廓線條,瞳孔里映射著占有的本能。
“哦?”
許庭川這話是對著她問的。
“我朋友,開個玩笑而已。”
他淡然應道,上下打量了莫醒一番。
“幸會幸會,其實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這么久不見,沒想到連妹夫都有了?!?p> 莫醒擺著架子,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你別聽他瞎說...”宋詞急了,怒瞪他一眼后,連忙拉開了許庭川。
“我也沒想到,這短短幾天,居然冒出了個比我小十幾歲的哥哥。”
許庭川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側(cè)過臉認真看他。
“他就愛演..別管他?!?p> 宋詞想了想,主動跨坐在了他大腿上。許庭川任由她的親呢,只一手搭在腰際,微微扶穩(wěn)。
“看樣子你和他關(guān)系挺好?!?p> 車內(nèi)光線是模糊而靜謐的,街邊灑下來的光暈參差不齊地映照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的鼻,深邃的眼眶。
她緩慢地撥弄著發(fā)尖,挑眉笑道:“關(guān)系是好,不過你要擔心的應該是你自己?!?p> “他喜歡的是男人。”
許庭川溫和的眸里浮現(xiàn)一抹驚異。
“確實看不太出來?!?p> 過了片刻,仿佛不太相信似地又問:“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么?難道你也...”
許庭川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眼神忽然變得赤裸裸,充斥著無窮意味。
“我喜歡男的女的你不清楚?”
“那也說不準..或許是你藏的比較深。”
宋詞坐得腿有些難受,下意識地尋著略舒適的姿勢。
衣服布料摩擦地一陣窸窣聲響,空氣里彌漫了暗香浮動。
半晌,腹火已然被勾起,躍躍欲試。
許庭川沉著眸子抑制住她的腰,聲線略隱忍:“坐回副駕駛?cè)??!?p> 抬眼卻觸碰到她狡黠的一雙眸,稍稍才反應過來:“你故意的?”
“不是。”宋詞把臉埋進了他頸間,吹了幾口熱氣,過而又低聲笑起來。
是一種明媚的,像春日海棠,慵懶的挑釁,勾魂攝魄的惡作劇。
許庭川甚至感覺懷里蹭著的是家里的那只英短,無邪、魅惑絲絲滲入骨髓。
“我今天去逛了逛,江山里那邊風景挺好的,還有個人給我推銷樓盤...”
“看上那里的房子了?”男人眼里盛滿笑意,輕聲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狡猾?”
宋詞搖頭淺笑:“再狡猾也狡猾不過您。”
......
“愿愿,我給你買了明早的飛機,趕緊回來吧?!币驗楣绿崆半x開的俞越梅,一心也放不下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小女兒。
許愿當然不滿,沒了管束,才玩的盡興,“媽,你就讓我多待兩天吧,有管家在這邊看著我,出不來什么大事兒的?!?p> 此刻她正躺在藤椅上,戴了副圓圓的墨鏡,扎起兩條麻花辮,膚色因為美黑而別有一番異域情調(diào)。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沙灘大海,蔚藍色沒有邊際連著云層,時而翻起的浪花,此起彼伏的沖浪板,好不熱鬧。
“你這死丫頭,我為什么讓你回來,還不是因為你哥哥?”俞越梅望了眼拐角房間的方向,“自從知道那個女孩子跟你小叔的事情,沒日沒夜地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怎么勸也不聽!我真是擔心,他這樣下去會出什么事情?!?p> 許愿啜了口橘子汽水,眉毛擰在了一塊兒。聽到電話那頭的嘆息,嘖了一聲:“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來?!?p> 提起這個事,她心里也是別扭的,仔仔細細地把兩人的交際回想了一遍,怎么也沒有看出不對勁的地方。
怪也怪她粗心大意,忽略掉了很多場合里不動聲色的暗流涌動。
再見到宋詞的時候,她只穿了白t牛仔短褲,在機場出口處等她。
許愿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揚著高傲的丸子頭從她身邊走過。
宋詞默然,只安靜地跟在她身后,她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對她表達不滿,她也認了。
女孩踩著輕快的帆布鞋,藍白相間的bm格子裙一扭一扭,擺足了小姐架勢。
到了老楊來接送的車前,許愿望了她一眼:“上車吧?!?p> 要是換作別的時候,宋詞一定會固執(zhí)地用沉默來應對,可心里對許愿到底存了那么點愧疚,只開口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要怎么樣做你才能好受一點?”
“和我小叔撇清關(guān)系,你做的到嗎?”
意料之中的回答,宋詞不卑不亢道:“做不到?!?p> “你真的是喜歡我小叔?
她還未回答,前排正開著車的老楊先是噗哧笑出聲來。
許愿莫名:“你笑什么?”
“沒什么?!崩蠗钚睦锸怯行╊櫦暗?,總不能太過直白,自家小姐這心眼向來單純。
他只靜靜看著,等著下文。
宋詞臉不紅心不跳:“喜歡。”
“可是他大你這么多?”許愿詫異,水靈靈的眸子消散了些許偏激:“你18,他33,等你28,他就43了?!?p> 在許愿的世界觀里,是不能忍受自己的伴侶年長自己一輪的。
“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可沒這么說...”許愿連忙撇過頭,小聲嘟囔:“我就是好奇?!?p> 宋詞也有些感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人心是控制不住的。”
車窗外是白晃晃的天光,世俗好像一幅畫卷,再極速地倒退。
留意到車不是往許家的方向開,正想詢問,已然停在了一幢慘白色的大樓前,正楷大字體標著“江遠心理診所”。
“之前讓我媽給余佳爸爸說了幾句,好不容易才同意我過來看望的?!痹S愿自顧自地念叨:“也不知道他在里面過得怎么樣了?!?p> 診所里面冷冷清清,倒是墻上幾張貼著的大紅橫幅顯得觸目驚心。
路過幾個房間,宋詞趁機往里瞧了瞧。
有幾個白大褂正按著個少年,腦袋上箍著冰冷的儀器,隨著一下又一下的電擊,少年臉上的淚水混著痛苦,無聲且驚恐。
她沒再敢看了,只隨著許愿到了診所后面的一片花園內(nèi),零星幾個穿著藍白條紋的男孩,在草地上寂寥地曬著太陽。
余佳比她想象中的要蒼白許多,憔悴的眼眶下一片烏黑,眼神無力,只死氣沉沉。
“他們怎么能夠這樣...”許愿心思要比她柔軟,只消看一眼,眼圈已經(jīng)紅了。
“我沒事?!庇嗉咽植逯鴥煽诖?,衣服空蕩蕩的,更顯人的瘦弱。
“熬一熬也就過去了?!?p> “你爸什么時候肯讓你回家?”
余佳搖頭:“等到他們鑒定,我已經(jīng)完全被矯正回來了之后吧?!?p> “你爸他太過分了!qin獸不如!”許愿抹了把眼淚,憤憤道:“這種機構(gòu)是合法的么?我要去工商局舉報。”
“不合法哪來的這么多人呢?!庇嗉哑届o地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
許愿抱了抱他:“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許愿,你不用為了我去做什么,如果這是注定的,那我認命了。”
幾人默然,花園另一頭,忽然響起“砰”地一聲,像重物錘擊地面,震地幾人心里緊張的不安。
“喂!快來人啊,有人跳樓了!”
“趕緊抬到醫(yī)務室打120!”
“打什么120?先問問院長怎么說!”
“可這...”
余佳神經(jīng)緊繃著,趨近了腳步,遠遠地便望見地上刺眼的一灘紅,爪牙般鬼魅地向四下延伸著。
那人的臉倒向這頭,一雙眼睛無辜地盯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四周什么聲音都變得模糊,只覺自身頭重腳輕,天地萬物都失去了顏色,惘然地一呼一吸。
直至后來,他也時常地夢見這一幕。垂死的雙眼以及生命特征消失前的那一陣輕微顫動,像一雙手,撕開他的肉體,蹂躪著他的五臟六腑,最后的一抽空,他也變成了地上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