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人,都愣了愣。
“可這是我們爹娘取的名字……”
花非非撇撇嘴?!案改??!都不要你們了,還什么父母啊,看看你們生得多俊,叫這么Low的名字,真的是太……太扯淡了吧,就這么著吧,白觴和臨風,多押韻啊,多上檔次啊,和你們倆這是絕配,我記得有首詩是怎么念的……我想想……啊,對了,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嗯,嗯,不錯不錯,你們倆就不用謝謝我了。”
花非非自顧自的說著,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有幾個人看著他們,也將她的話和動作都看入了眼中。
柳元香笑著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有點不悅的表情。
拍著手走了過去?!昂靡粋€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好,真好?!?p> 柔和的嗓音響起,花非非和兩個少年都聞聲看去。
兩個少年彎了彎腰?!胺蛉??!?p> 看著款款朝自己走來的華衣婦人,那美顏如仙子的身姿,保養(yǎng)得完全看不出來年齡。她咧嘴一笑,小小的個子即使是在女子面前也得仰視?!巴郏〗憬隳汩L得可真是漂亮,比天上的仙女還漂亮。”
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眼睛笑的彎彎的,卻一點也不覺得虛假,柳元香被逗笑了,伸出柔軟細嫩的手點了點花非非的鼻尖?!澳阋娺^天上的仙女兒嗎?好你個小子,這嘴可是真甜?!?p> “哪有,哪有,小子我講得可是真心話?!?p> 這絕對是真心話,畢竟兩輩子的顏值都抵不上柳元香的一個小手指甲蓋!
“方才我聽你的話,那哪里是小乞丐有的文采,若日后用用功,考取個功名也是可行的,我家夷兒現(xiàn)下缺個書童,你可愿意留下?”
花非非愣了愣,偷偷的瞟了瞟柳元香身后臉色冷冰冰的蘇則夷,立馬笑著揮揮手?!皠e啊,漂亮姐姐,我一個小乞丐,哪能當蘇公子的書童啊,我那是聽我一個乞丐朋友念的,給我記下來,我哪里有什么文采啊?!?p> 她才不會自找沒趣呢,嘖!那少爺壓根兒就當她不存在。
柳元香回頭瞧了瞧蘇則夷。卻見她兒子的臉色竟然變得更加不好了。
“哼!我蘇府什么地方,讓你進來都是臟了這塊地,還不快滾!”蘇則夷冷冷的開口。
花非非重重地點了點頭,并不生氣,絲毫不介意,仍舊笑盈盈地:“行,行,我這就走,馬上滾,這就滾?!比缓蠡厣砜粗莾蓚€少年。說得有些語重心長?!皟晌恍「纾院竽銈兙秃煤玫拇谔K府,要懂得保護自己,我走了,以后有緣分再見嘍!”
像是出自母愛的習慣,花非非想要給這兩個小可憐一人一個擁抱,剛張開雙臂,手腕就是一疼,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被蘇則夷一把拉住甩到了家丁的跟前。
“拖出去。”
兩個家丁一人一邊便架起了小小的她,往外拖去。
“喂!喂!你們干什么!放我下來,我曉得自己走,那什么,白觴,臨風,記得用這個名字啊,好歹讓我做一次家長啊,相信我,這名字才配得上你們!還有漂亮姐姐,我走了啊,拜拜!喂!輕點行不……得,你們要架就架吧,小爺我也懶得自己走路,多累啊……”
花非非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至平靜。
兩位少年看著對方不好說話。
柳元香微微皺了皺眉?!耙膬?,你這是怎么了!”
雖然她這個兒子性格古怪,卻從來不亂發(fā)火,除了有人夸他長得美,可如今,這小家伙根本就什么都沒有做,也沒有說,甚至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沒打量過她這個兒子啊。
蘇則夷捻了捻衣袖“他太葀噪了。”
“母親,兒子先退下了?!?p> 他也不清楚為什么生氣,總之,他就是看不順眼,那個小叫花子,斷袖就斷袖,但別斷袖到他蘇府,真是看到長得稍稍好看一點的就動手動腳……
真是讓人討厭。
再說,那兩個少年哪里有他長得好看,從頭到尾,竟然都無視他,好,很好!花非非,最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本少爺?shù)拿媲啊?p> 兩位少年膽怯的站著,始終不明白,少爺走之前看他們的眼神。
他們,是做錯了什么嗎……
被粗魯?shù)膩G出了蘇府,花非非趴在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雖然弄臟了,可好歹是好衣裳啊,回頭看了看蘇府緊閉的大門,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之后,然后愉快的轉身,哼著小曲兒朝她的小破廟走去。
也不知道大家伙有沒有想她……她可以好好炫耀一下身上這一身衣裳了,嗯,好像還是有那么長時間沒有見到大春了,等下肯定是小迎春第一個沖出來,肯定會哭哭啼啼的將自己抱住。
想著,花非非便有那么點開心,至少,還是有人,等著她回家的。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此時那個乞丐窩,早就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
雖然腦子里一直都覺得人活著總得有點骨氣,可是,骨氣是什么?在人命面前,連坨屎都不是,新世紀的思想在封閉的古代始終都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同步。
雖然如今身在古代,身份地位是最低賤的,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然真的如此大。
惡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錢有權的惡人。
在這里,窮苦百姓就是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想要阻止,卻根本無力阻止,身上的舊傷還沒有完全好,此刻棍棒打在身上,又添新傷。
是一種麻木的疼痛,麻木到讓她絕望。
零碎又模糊的視線映照著的,是那具白花花,弱小的身體,如布偶一般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毫無生氣,斑駁的傷痕,腿間的殘敗,讓花非非無法仔細去想像這個小女孩到底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遭遇了什么。
小迎春,小迎春,那個花哥哥花哥哥叫著她,嚷著要嫁給她的小迎春,她還是一個孩子啊,那么弱小的一個孩子啊。
身上好痛,心里也好痛,花非非仍舊死命的緊抱住已經(jīng)受傷被虐得昏迷的大春,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可是眼淚卻毫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濕濡一片。
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如果當初沒有多管閑事,沒有去救那兩個少年,那么,也就不會連累小迎春和大春以及破廟的眾人了,反正……反正那兩個少年從一開始也和她毫無干系的不是嗎……
耳邊嗡嗡作響,亂七八糟的,卻還是聽到了清晰的聲音,讓她睫毛一顫。
“住手!”啊,是蘇則夷的聲音,多諷刺啊,他現(xiàn)在又來干什么呢。
“住手,快住手,蘇七,快阻止他們!”這是蘇清若的聲音,多好聽啊,讓她更加的想哭了,你說之前為什么我就找不到你呢,反而去求蘇則夷,卻被無情的趕走了……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太讓人猝不及防了。
幾個時辰前,花非非心情愉悅的往破廟走去,在廟外,她便隱約聽到了哭聲和哀嚎聲,疑惑的跑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動也動不了。
本來就仿佛快要倒了的破廟更加破敗了,里面的人都稀稀拉拉的躺著,嚎叫著,哭泣著,一種不好的預感,讓花非非突然就慌了。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有人理會她,她慌亂的搜索著,直到看到一群人圍著別人她才跑過去,將面前的人推開,她所看到的,便是小迎春的奶奶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花非非跪在了地上,顫抖的伸出手說將婆婆的手握住,婆婆的身上都是傷,額頭也在冒著血,觸目驚心。
“婆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別嚇我?。 ?p> 許是聽到了花非非的聲音就婆婆艱難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可那雙眼睛卻毫無亮色?!盎āā∮?,我得……小迎春……救……救……”
似乎是那口氣梗在喉嚨處,只見婆婆突然抽搐起來,雙眼睜大,異常痛苦,而后,便再也不動了。
這是第一次,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花非非愕然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嗎?想哭,卻流不出眼淚,周圍的人,有的哭,有的罵,迷迷糊糊之中,她卻始終是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丁府,丁萬貫,丁雄!
突然一些被忽略的一些細節(jié)涌上了腦袋,原來,這大半個月來丁府的人只要看到了街上的乞丐便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痛揍一頓,讓他們討不上錢,吃不上飯,所以大春身上才會有些淤青。
而昨天,丁雄帶著一群人出現(xiàn),揚言要將破廟拆了,而后來在見到小迎春之后,便強行將小迎春帶走了,婆婆苦苦哀求,卻始終阻止不了,以至于現(xiàn)在……而大春,今日一早便說去報官,去丁府要人。
那些個畜牲……
突然之間,呼吸困難,只覺得天旋地轉,花非非知道,丁府是在因為她遷怒于眾人,她要想個辦法,去把小迎春和大春救出來,心思輾轉間,她站起身,拼了命的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