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退朝之后,阮畯召集了禮部尚書李冕,工部尚書薛祥,兵部尚書趙本去前來議事。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都是朝廷重臣。
吏部掌管官員的任免和考核,這也是為什么吏部的人在朝堂上掌握有很大話語權(quán)的原因。
只不過這次吏部沒法和戶部強強聯(lián)手了,范敏的立場注定不會與他們站在一起。
“諸位大人怎么看今天這事?”阮畯叫他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聯(lián)合所有人,整理出一個對策來。
“阮大人,在下認為皇上的意思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推行改革這件事無可避免。”李冕抿了口茶,這才慢悠悠的說道。
阮畯又把頭轉(zhuǎn)向薛祥,問道:“薛大人怎么看?”
“取消丁稅確實是一項有利人民的好事,在下認為不應該為了反抗而反抗,況且我們在這件事上的利益也沒受什么損失?!?p> 誰也不是傻子,風險大卻沒有什么好處的事沒人愿意去做。
聽到他們這么說,阮畯有些不悅地說道:“老夫再過兩年就該致仕了,按你們所言,豈不是就應該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了?!?p> “而且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今天皇上能為了彌補虧空,一句話把酒類重新收歸專賣,明天就能為了增加國庫收入而取消士子們的賦稅減免。這個問題你們想過沒有?”
“阮大人慎言啊。”薛祥趕緊把阮畯的話打斷下來:“這可是大不敬?!?p> 一直沒有發(fā)言的趙本去霍地站了起來:“阮大人你身為堂堂吏部尚書,不為黎民百姓計,只琢磨著自己的那點利益,難道你不為此感到羞愧嗎?”
這番話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阮畯留,好在阮畯在官場早就把臉皮練的比城墻還厚了,笑呵呵地說道:“難道天下千千萬萬的士子不算在黎民百姓的行列之中嗎?老夫為他們考慮又何錯之有?”
“真是強詞奪理,某羞與閣下為伍,告辭了。”趙本去起身欲走:“你二人呢?難道還要留在這里?”
禮部尚書李冕也變得“神情激昂“:“趙大人言之有理,阮大人這么說確實有所不妥?!?p> “道不同不相為謀,好走不送?!?p> 趙本去聽到阮畯這么說,便冷哼一聲,轉(zhuǎn)過來對著李冕說道:“李大人,在下先行一步了?!?p> “趙大人不想再勸勸了嗎?”
趙本去搖了搖頭,一甩袖子便朝外走去。
阮畯都沒有起身,就這么目送趙本去走了出去。隨后便立馬喚來下人吩咐道:“跟上去,盯住他,看他往哪里走?!?p> “沒想到趙大人竟如此熱血,令人好生傾佩?!毖ο檫€是保持著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tài),渾沒有將剛才的變故放在心上。
“怎么,薛大人也想學一學?”
“學一學可就免了,在下早就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p> “話可說在前面,你二人對此有什么意見的話大可現(xiàn)在離去,老夫絕不追究?!?p> “阮大人說的哪里話,陛下受妖人蠱惑,妄動改革,我們是要做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啊。”
李冕的態(tài)度不知道為什么轉(zhuǎn)了個彎,剛才還反對從中作梗呢,現(xiàn)在突然就又變了。
薛祥見此挑了挑眉毛:“你二人剛才是在做戲?”
李冕笑著沒有答話。
見此情景,薛祥便把事情大概猜出了一二。
李冕看來從一開始就是站在阮畯那一邊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自己和趙本去二人對此事的真實看法。就這么一試探,沒想到還真把趙本去給炸出來了。
薛翔自己的立場一開始是有些飄忽不定的,對于他來說支不支持改革取決于能不能從中獲得政治資本。現(xiàn)在看來,如果支持改革的話就能收獲到阮畯的支持,這將對他有很大幫助。
因此他立馬調(diào)整了自己的立場:“李大人言之有理,改革不可妄動?!?p> 阮畯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如今太子領命在揚州府進行試點,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破壞此事?!?p> “戶部看似都站在了支持的那一方,但他范敏手下卻未必是鐵板一塊,在下湊巧就與郭桓打過交道?!毖ο檎f道。
“哦?怎么說?”
“此人重利且貪財,十分容易被利用?!?p> “那就好辦了,到時候只要在他身上做做文章,自然就能破壞此事,還不會授人以柄?!?p> “呵呵,正是如此。”
“那老夫就安排御史去搜集證據(jù)了,對了薛大人沒在他那里留下什么把柄把?別到時連你也栽了進去。”
“這個請放心,在下與郭桓并無利益往來?!?p> “那就好?!?p> “阮大人不可操之過急,兵法有云“半渡而擊之“,若是揭發(fā)的太早,太子只需要重新啟用別人輔佐就可以了。只有當他們騎虎難下的時候,才是我們出動的良機?!?p> “這還用你說,老夫自然省得?!?p> 三個人交談了一會,眼看就要到了午飯的時候,李冕率先提出告辭,阮畯也沒把留他們下來吃午飯的打算,便各自散去了。
不一會剛才被吩咐盯梢的人回來了,向阮畯匯報道:“趙大人出門后徑直往韓國公的府上去了,小人一直看著他進了府門,這才回來。”
阮畯表情嚴峻,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p> 其他人阮畯都不怕,唯有對韓國公李善長這個曾經(jīng)淮西派的老大敬畏三分。
哪怕李善長如今年老,而且已經(jīng)在朱元璋那里失寵了,但他對朝堂上的影響依舊存在。
朱元璋挑著這個時間點提改革這件事,多少也是考慮到了這段時間李善長抱病在家,沒有來上朝這個情況。
“沒想到趙本去居然是李善長的人,這情況更復雜了啊。”阮畯嘆了口氣。
另一邊,回到自己府上的李冕連飯都沒來得及吃,立馬寫了一封親筆信。
“把這個交到范尚書的府上,讓他閱后即焚?!?p>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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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把時間倒回四天前,奏折還在送往南京路上的時候,朱棣終于在王府中聽到了兩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就是,最新一期的北平時報已經(jīng)賣瘋了。之前銷量經(jīng)歷過幾次上漲之后,已經(jīng)逐漸穩(wěn)定在五百份這個數(shù)字上。但《三國演義》這個殺手锏一出,直接讓銷量翻了一番。
街頭巷尾現(xiàn)在都在討論桃園三結(jié)義的故事,這個時候再想低價收二手報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人們都想把它留下來反復閱讀。有人還打算把報紙上的內(nèi)容剪下來,準備以后粘成一本冊子。
甚至有聰明的茶攤老板借此開展了促銷活動,在他那里點茶就可以免費看報紙,生意那是相當?shù)幕鸨?p> 羅貫中雖然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有自信,卻也沒想到會如此受歡迎,對朱棣的感激之情就又深了一分。
另一個好消息是,之前朱棣拋出去的那塊玉終于有了消息。
當袁志灰頭土臉地背著一大袋水泥粉來到王府上的時候,差點被門房直接給轟回去。
“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里是燕王府,你要賣糧的話,街對面就有一家許氏糧鋪?!遍T房還以為袁志背的是一袋糧食呢。
袁志好說歹說,又把最新一期的報紙拿了出來,給門房指明了報紙上寫的內(nèi)容。
“你說是王爺在報紙上吩咐你來獻寶?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袁志?!?p> 門房將信將疑,他不覺得這樣一個人能交上去什么好東西。不過出于職責,他還是得派人進去跟王爺通報一聲。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爺?shù)拿罹尤缓芸靷髁诉^來,不僅讓袁志進去,還讓他記住報紙上的內(nèi)容,以后凡是說是看到報紙然后前來的,一律放行。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遍T房喃喃自語道,他不識字,想著今天晚上找個人請教一下這上面到底寫的是啥。
袁志走進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空地上鍛煉身體的朱棣。
“王爺,小人幸不辱命!”
朱棣抬了抬眼皮,接過仆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汗,略帶困惑地說道:“我記得你是叫袁志?本王何時對你有過命令?”
在旁邊侯著的福伯趕緊對著袁志咳嗽了一聲。
袁志這才想起來之前朱棣的反復叮囑,自知所言有失,回復道:“小人是看到報紙上王爺正懸賞寶物,適逢小人新研制出來名為水泥的神奇事物,特以此來為王爺獻禮。”
朱棣這才點了點頭,不咸不淡地說:“那就展示展示你的這個水泥神奇在什么地方吧?!?p> “王爺有所不知,水泥乃建筑材料,在王府里施展恐臟了王爺您的地?!?p> 朱棣仔細一想,也對,自己本來就知道水泥是個啥玩意,戲不是演給自己的。而且這唱戲沒觀眾叫好可不行。
“建筑材料?能用來做什么?”朱棣明知故問。
“用途甚廣,可以糊墻、可以鋪路、可以造橋,成本低廉卻極為好用?!?p> “果真如此?你可知欺騙本王的下場嗎?!?p> “千真萬確,小人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句虛言?!?p> “就只有這么一袋水泥嗎?”
“小人家中還有不少存貨,只不過沒有搬過來?!?p> “那好,你回去把這些水泥都帶上。福伯何在?”
“老仆在?!?p> “給本王備馬,另外你再安排人跟著袁志去他家里取剩余的水泥,然后直接去城外修運河的工地上?!?p> “遵命。”
吩咐完之后,朱棣重新看向袁志:“希望水泥確實如你所說的那般神奇,不然要是等會讓本王在布政使李大人的面前丟了面子的話,一定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還請王爺放心?!?p> 朱棣隨后親自策馬來到了李彧的府上,詢問得知李彧此時正好在運河的工地上呢,于是沒有等袁志他們,而是選擇了獨自先行一步。
此時關于運河的修繕工作已經(jīng)進行到了永定河引水渠的拓寬和加深的階段,為了方便工作,從引水渠的起點那里就把水給截斷了,因此現(xiàn)在河道里是干涸的。
工人們一部分正在挖掘河道中的淤泥,另一部分正在把原來的河堤拆掉。
還隔著大老遠的時候朱棣就看到李彧在蔭涼底下坐著呢,那舒服的樣子就差有個給他在后面扇扇子的人了,與烈日底下的勞役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大人今日這是在視察工作呢?”
“這是下官的本職工作,不過王爺可真是稀客啊,是什么風把王爺吹過來了?”
“李大人可別忘了,這修運河的銀子本王可也出了不少呢?!?p> “下官自然忘不了王爺?shù)亩αο嘀?。?p> “今日本王前來是因為有人給本王獻寶,此寶名為水泥,本王想著你這邊正大興土木呢,多半用得上。”
“水泥?此物為何用?”
“等會一看便知?!?p> 李彧其實完全不好奇水泥是個什么東西,本來之前朱棣不聽他勸,非要上書這件事他的氣都還沒消呢,今天不知道是又來搞什么幺蛾子。要不是因為朱棣是王爺,李彧真不想甩給他什么好臉色。
涸平的一天
致仕: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