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近手頭有點緊,您看……
威重的皇宮正殿,洛清歌和權策并排站在一起,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里面還是她的囚衣,權策不愿讓她穿司馬崇的衣服,便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穿,又不愿讓御林軍押解她,怕她受委屈,命人抬著轎子過來的。
跟瘸了似的脖子也在她家策策溫柔的愛撫下正了過來,洛清歌心里美滋滋的,她家策策總能給她不一樣的優(yōu)待。
司馬家的人站在他們的對面,早已怒不可遏,被抬到大殿上的司馬崇,身上蓋著白布,早已被身上四處的傷口流出的殷紅的有些發(fā)紫的血浸染,司馬崇的母親趴在他的身邊小聲低泣,讓本來就就空蕩的大殿上顯得幾分凄惶。
洛清歌其實還是有些吃驚的,這一切都太過離奇玄幻,她不過就親個嘴的功夫,司馬崇就死了?
而且,她不記得司馬崇出血了,她是蒙著被子打的,冬天來了,那被子偏厚,即便她洛清歌下手重,隔著一層厚實的被子,再疼也不會出血吧?
司馬宏上前一步,對著坐在龍椅上一襲黑金紋龍外袍的魏帝權正淵施了施禮,神情悲痛道:“啟稟陛下,吾兒雖性質頑劣,行事作風皆有不當,但罪不至死,這妖女三番兩次找我兒麻煩,上次在大街上無故將我兒打成重傷,被送進大牢,卻又不知為何被九殿下帶回府,又送到了大理寺,一沒審二沒判,聽說整日在牢里吃喝自在,竟比尋常百姓家過得還舒坦。如今又不知在誰的幫助下躲過獄卒逃了出來,竟專門去胭脂樓找我兒報仇?!闭f到這,司馬宏頓了一下,眼神有意無意的往權策身上瞥了瞥,又接著道:“此女居心叵測,蛇蝎心腸,竟把我無辜的獨子殘忍殺害。微臣請陛下念在在朝中多年,兢兢業(yè)業(yè)不辭辛苦的份上,一定要還臣一個公道啊!”
司馬宏悲戚高喊一聲,隨即便掀袍跪地,鬢角幾絲雪白的頭發(fā)讓他顯得有些蒼老,一顆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外面殿門大開,一束光灑在他有些佝僂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他中年喪子的悲痛。
權正淵正要開口,忽然不知從哪刮來一股勢力兇猛的風,司馬崇身上滲著血的遮尸布驟然就被掀起,穿著里衣的血淋淋的尸體瞬間曝在眾人面前,原本蒼白的臉上呈青紫色,身上盡是被鞭子狠狠抽打的痕跡,張裂猙獰的殷紅的傷口布滿全身,細瘦的胳膊處還能隱隱約約看出森然的白骨。
眾人一凜,有幾個侍奉在側的宮女失聲叫了出來。
在一旁的低泣的婦人見狀瞬間兩眼一翻,氣虛的喊了一聲“我的兒啊”便嚇得暈了過去,回過神來的宮女避開尸體,有眼色的攙起婦人將她帶了下去。
洛清歌悄悄對權策豎了一個大拇指,那風是她讓權策刮的,她就是想看看這個司馬崇的傷勢,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她給打死的。
果然,這力道狠絕毒辣,她再怎么使勁也做不到這種地步。
俗話說虎毒尚不食子,司馬宏不可能為了讓她死殺了自己的兒子,那綁她出獄的肯定另有其人,但現在證明自己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畢竟御駕在前,她要是一不小心掉了腦袋怎么辦!
司馬宏一個頭剛磕完便聽到動靜,立馬回頭,搶上前去想要蓋上遮尸布,不料洛清歌速度更快,回頭悄聲對權策說了一句“接下來你別插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也讓你知道知道你女朋友我也是很牛逼哄哄的?!?p> 權策沉著聲“嗯”了一下,自從進了胭脂樓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她過分熱絡的纏綿讓他一下子丟了理智,竟忘了他起初察覺的怪異。
只見洛清歌三步并作兩步了沖到尸體旁邊,搶先一步拿到,看了眼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司馬崇,越過向她撲來的司馬宏,走上前學著剛才司馬宏的樣子想權正淵施了施禮,語氣鏗鏘,不卑不亢,高聲道:“陛下明鑒,這人絕逼不是我殺的!”
眾人嘴角齊齊一抽,絕逼?
這么嚴肅的場面,看她這么堅定的眼神,凌人的氣勢,還以為她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證據,想不到就這么一句話?
“怎么說?”權正淵瞥了一眼站在邊上負手而立自成天地的權策,又看向洛清歌,那女子秀眉杏眼,頗見俏麗,倒是有幾分顏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穿著權策的衣服。
“唉,您別提了!”洛清歌擺了擺手,權策寬大的玄色袖袍在空中呼扇著,身上被她家策策男友系超硬核的霸道冷硬氣息所包圍,滿滿的安全感。
“我原本在牢里好好的,誰知道被人綁到青樓去了,呶,那邦邦硬的麻繩子勒在我手上的痕跡還有呢,你想想,我一介弱女子,就算力氣再大,也不可能將他抽得這般皮開肉綻,更別提我手上還有傷。”洛清歌指著走進司馬崇,指著他皮開肉綻的尸體道:“而且實不相瞞,我是蒙著被子打的,那被絮都沒飛出,那里面的人又怎么可能出現這幅樣子呢?”洛清歌捋起袖子把手腕露了出來,被麻繩扎的點點血紅在潔白的玉臂上格外顯眼,原本凝眸不語的權策眼神忽然一緊,果然,他還是疏忽了。
以為自己安排妥當就可以保她平安順遂,不想還是出了差錯,看來要加緊和洛云逸進行人權的交接,他只有擁有足夠的權力和能力,才能完全讓她免受陰謀暗算,才能真正保護她的安全。
洛清歌又扒拉出里面的囚服,印在白色衣服上的大大的“囚”字格外扎眼,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對權正淵道:“陛下您見過有人行兇還穿囚衣嗎?”
權正淵摸了摸唇邊的小胡子,點了點頭:“這倒沒有。”
“那便是了,就像司馬大人所說的那樣,我在牢里好吃好喝,吃飽了撐的沒事殺他兒子干嘛,給自己惹事嗎?而且我獨自一人又如何逃過獄卒的看守和牢獄的重重關卡跑到外面去?我這么顯眼的囚服在大街上難道不會辣眼睛嗎?大街上的人都是瞎子嗎?恐怕我剛跑出來就會有人把我抓走吧?!?p> 洛清歌拖著玄色的衣袍,來回徘徊,這是她思考或者講道理時的標配動作。
“陛下,切勿聽她一面之詞,許是她特地為了找托辭才故意穿成這樣,我兒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司馬宏急忙上前,又是一陣哀嚎,又從袖中掏出一個信封,摔到地上,指著信封恨恨的看著洛清歌,道:“這是在我兒房里發(fā)現的,明明就是你找人放到他房間里引誘他去胭脂樓,然后借機行兇,至于你如何出獄,如何派人潛入我府引誘我兒——”司馬宏面色憤憤,眼睛直直的看著權策,道:“素問九殿下與這妖女關系密切,想必為她做些事也是甘愿的吧。”
他也是豁出去了,皇子又如何,他也不必顧及對方什么身份了,一生仕途勞累宦海沉浮,步步為營步履維艱,想著兒子雖然不中用,但好歹也是家里傳宗接代的獨苗,以后給他捐個官再繼承自己留下來的家業(yè),也就隨他這一輩子渾渾噩噩的過去罷了。誰知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平日里再怎么看不慣他那副為非作歹的的樣子,終究還是流著自己的血的心頭肉,就這么毫無征兆的死去,教他一把年紀可怎么受得了。
權策劍眉一擰,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眸子睨向憤然的司馬宏,霸氣威凜的氣壓如一團陰重的烏云壓向那人的頭頂,逼他不得不低下頭去,收回眼神頗為不屑,淡淡道:“本王若要殺他,一掌即可,本王若要毀尸滅跡,你覺得——”
“你能找得到痕跡么?”
司馬宏一噎,這剛回京的九皇子竟然如此囂張,但他說的確實是事實,在朝中多年,宮闈秘史他也聽了不少,早就聽聞這個皇子不簡單,年少中毒被送出宮,后來不知怎的又投到無相城去學藝,那個于凡人神一般存在的地方,竟被一個毛頭小子闖了進去,竟也叫他拜師成功了。大魏前些年幾次跟周邊小國的戰(zhàn)爭,也是九皇子就近從無相城趕到前線掛帥殺敵,打了勝仗還贏了軍心。這次回來的也是悄無聲息,他們這些人也只能裝作看不見,畢竟大家伙兒都在朝中站好隊了,也總不能又去抱一個新來的沒權沒勢的人的大腿。
京都,就是權勢二字。
誰有權勢,誰就是主子。
權正淵聽到權策這話,目光復雜,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兒女眾多,較年長的也就是老大老四和老九了,剩下的不是年紀小就是夭折了,那兩人在外一個忠實敦厚,一個手段狠辣殘虐,但在內像權策這樣在他面前說話的,還真沒有人敢。
恍惚間,在權策的身上,他好像看到了誰的影子……
……
京都城墻下,城門大開,權正淵的儀仗隊伍一路小跑終于趕上見那即將出征的將軍。
三萬精兵將士已列隊整裝待發(fā),個個軍姿如松,目光如炬,一眼望去,數里黑甲威凜寒光。騎馬走在最前頭的人金甲護身,頭頂金冠束發(fā),腰懸長劍,身后紅色戰(zhàn)袍烈烈生風,見皇帝親臨,立刻勒馬掉頭,那人逆光而來,酷削的面龐被灑上點點金光,那將軍似畫中英杰一路奔來,持鞭輕揚,踢踏的馬蹄聲仿佛從遠古傳來的回音,清脆悠揚。
一身黑金色紋龍拖地長袍的權正淵在太監(jiān)的攙扶下走下步輦,正好那將軍扶鞍下馬,行走如風,來到權正淵面前,單膝跪地,舉手作揖,渾厚的聲音鏗鏘有力:“末將恭迎陛下親臨!”
“吾等恭迎陛下親臨!”
那將軍身后千萬將士皆手持長纓,單膝跪地,齊身高呼,氣勢排山倒海般洪濤洶涌,天地撼動,讓人感覺腳下的地面也跟著顫了三分。
權正淵扶起那將軍,又高聲道:“眾卿平身!”
“謝陛下!”
“軒轅,東荒侵擾我邊境多年,你此番前去鎮(zhèn)壓,定要戰(zhàn)勝歸來,朕在宮內等你的消息?!?p> “陛下放心,軒轅錚不破東荒誓不歸還!”
“軒轅萬事小心?!?p> “陛下切莫過多掛懷,從征幾年,我軒轅錚,敗過么?!?p> ……
……
洛清歌撿起信封拆開,里面兩行雋秀整齊的正楷:
有稀罕物孝敬您,胭脂樓奉上
心里一咯噔,臥槽!確認過眼神,她是被栽贓陷害的人。
脊背發(fā)涼,她被人盯上了,如芒在背的感覺真特么不爽。
盡管心中疑慮重重有些不安,洛清歌還是挺直腰板指著信封對權正淵道:“陛下,這字也絕逼不是我寫的,我雖然認得,但我從未練過書法,污蔑我寫這么好的字真是抬舉我了。另外,我們家策策也說了,他要殺人的話也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如你們所見,我們顯然是一伙的,所以很顯然,我是無辜的。”
眾人嘴角又是狠狠一抽,她們家……策策?
還很顯然,他們是一伙的?
拉幫結派她很驕傲?
“那你也打了我兒子!”司馬宏也終于發(fā)現自己好像告錯了人,但面子掛不住,還在強撐著。
“對,那不過是他要綁我,您老人家想必也懂得他在床上喜歡拿鞭子抽人的惡趣味吧,我不自衛(wèi)反擊,難道要等著他來弄死我么?你兒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洛清歌冷眼瞧著司馬宏,一想到司馬崇之前肯定也做過類似的事,她就忍不住犯惡心。
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就算司馬崇欺男霸女,惡貫滿盈,他身為父親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你閉嘴!”司馬宏被臊得面紅耳赤,當著陛下的面這么說,他簡直是無地自容了!
洛清歌無奈得聳了聳肩:“既然沒我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牢還沒坐完呢?!?p> “牢你不用坐了,幫司馬愛卿把兇手找出來便可。”權正淵一臉慈悲為懷的向洛清歌說道,仿佛開了很大的恩。
洛清歌一臉無語,但也知道這是解決這個問題唯一的辦法了,不然司馬宏萬一半夜里醒來突然發(fā)現自己兒子沒了,然后再發(fā)個什么瘋又以為是她洛清歌干的,再去大牢里找她拼命,那她不更加死翹翹了?
“行?!甭迩甯枥涞幕卮鹬?,突然腦門一熱,想起上次她拿了詩會的魁首還沒領獎的事,一臉猥瑣湊到權正淵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道:“內個陛下,我上次詩會的獎品還沒給我,聽說主辦方是您這邊的人,內個啥——”洛清歌縮著脖子搓了搓手,一副老農民吃不起飯的樣子,大拇指和食指刷刷的摩挲著,眼風頗帶暗示意味的看向權正淵,道:“最近手頭有點緊,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