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相互攙扶出了家門。
這時,正好有一輛出租車進到小區(qū),客人下車后,出租車掉轉(zhuǎn)頭欲往外走。
“出租車?!辟R國珍提高嗓門,一招手。
出租車快速地朝她們這邊停靠過來。
司機一下車,連忙問道:“有行李嗎?”
“沒有的。”賀國珍扶住陸元怡,去打開了出租車的后門,結(jié)果打不開。
“哦。不好意思?!彼緳C問道:“你們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一個人?!辟R國珍回道:“去金拓大廈?!?p> “坐前面吧,這后門的鎖卡住了。一個人,就坐副駕座的位子?!?p> 賀國珍又攙著陸元怡,繞到車頭。
賀國珍明顯感覺到自己外甥女的身體微微顫抖、有些發(fā)涼。賀國珍的內(nèi)心不禁揣度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有些搞不懂,原本還好好的,怎么一提到“湯圓”就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
出租車載上陸元怡快速離開了小區(qū),朝金拓大廈馳去。
一路上,司機偶爾側(cè)臉留意了一下副駕座的陸元怡,發(fā)現(xiàn)她心神不定,臉上還留有淚痕。
司機知道,這樣的客人最好不要去搭話,以免惹出一些不愉快的事來,早早拉到目的地收錢了事。所以,他便輕輕地干咳了一聲,雙眼緊盯前方的馬路,腳抵油門,車子瞬間提起速度。
出租車很快拐到了河沿馬路,正好與路沿人行道上晨跑的魏有源錯身而過。
這時天已大亮,但馬路上的車輛倒還不多。
出租車司機繼續(xù)加速前行。
這是一條四車道的馬路,中間劃有雙黃線。
出租車在河沿路上前行還不到兩百米,突然,打從右側(cè)岔道口飆出一輛水泥罐車,瘋狂朝著出租車沖了過來。
出租車司機一直目視前方,當感覺在側(cè)面有一龐然大物風(fēng)馳電掣般撲過來時,他內(nèi)心為之一緊,可對方速度太快,想打方向避開為時已晚。
水泥罐車“嘭”的一聲撞到出租車的副駕座一則,整部出租車瞬間被頂飛出了馬路,在空中來了一個大翻轉(zhuǎn),砸到了河沿長廊的一棵景觀樹上,車頭瞬間就變了形。
這時,那輛失控的水泥罐車也改變了方向,龐大軀體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朝著路邊的一個站臺飛碾了過去……
……
正午時分,林姨焦急地趕回到家。
馮媽見了有些意外,廚房也沒剩多少飯,便連忙問道:“還沒吃飯吧?!”
“還沒呢,姐,您就隨便給我下碗面條就行?!绷忠田@得有些心緒不寧,她隨手關(guān)上房門就問,“源源呢?”
“他剛上樓,在房間里?!?p> “那行,姐。你去幫我下碗面。我找他談點事?!?p> 馮媽見林芳萍這么急著找魏有源肯定是有什么事,不便多問。所以,在走進廚房前,她又頻頻回頭瞅著林芳萍。
“源源——”
“來啦!”魏有源聽是林姨的聲音,自二樓快步下來,見到各廳里站著的林姨,“姨,今天這么早回來?”
“快——過來?!绷址计甲屛河性催^來坐下來,像是有事要商議。
“什么事?”
待魏有源坐下來,林芳萍反倒沒有急著要問的話,而是用眼睛直盯著他。
看得魏有源一時心里發(fā)毛,他便又問出一句:“姨,您是有什么事嗎?”
“你……把手表給我看看!”
“手表?”
“對。”林芳萍語氣雖然很溫和,但態(tài)度卻很執(zhí)著,“你的手表!”
魏有源一抿嘴,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把它弄丟了。”
“真丟了?”
“是,真的丟了?!蔽河性葱睦锩靼祝忠堂刻熘辉谕盹垥r間回到家里,今天雖說是元宵節(jié),但集團應(yīng)該會更忙,所以說,她這么早回家肯定事出有因。
林芳萍的眼睛盯著魏有源,像是有話要說,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末了,她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小周呀,你把它買下來吧,”林姨說話的口氣顯得很平靜,“馬上送過來,到公寓門口再與我聯(lián)系!”
“好的,林總?!?p> 話筒那邊傳來林姨的秘書周頤萱的聲音。
坐在旁邊的魏有源聽得很清楚,但“它”是什么?剛才林姨問及自己的手表,結(jié)果自己給丟了。那就是說,現(xiàn)在林姨要給自己重新再購買一塊手表,而且,很有可能是同一款的手表。
想到這,魏有源忙問道:“姨。您是在給我買手表嗎?”
“你說呢?!”
“不用的?!蔽河性垂首鬏p松地說道,“丟就丟了唄,我不怎么戴它的,現(xiàn)在用手機照樣可以看時間。”
“是嗎!你以為我吃飽沒事趕回來嗎?!绷忠锑腿灰恍?,“你呀,糊弄我們還可以,但在明眼人跟前要想撇清嫌疑可比登天還難!”
“什么嫌疑?”
“你沒有看新聞?”林姨見魏有源還在裝糊涂,便搖頭明言,“你的那塊手表呵,正戴在一個叫楊信鵬人的手上呢。今天上午的一場車禍,你要怎么去解釋!”
魏有源知道已經(jīng)瞞不住了。
“無論是刑偵隊的秦碩,還是跟你一塊喝過酒的人,但凡見過你手表的人,估計正推測那塊手表是不是你的?”林姨見魏有源不說話,應(yīng)該是戳中要害,“還好,我打聽到陽光鐘表店有跟你同款同色同字面的手表,我讓小周立馬趕過去。剛才她回話,那也只有一塊!”
這時,馮媽端著面走過來。
“什么‘一塊’?”
林姨抬眼笑道:“……哦……我問源源,要不要一塊吃些!”
“他才剛吃過。再說,我燙得也不多?!瘪T媽把面放在茶幾上,轉(zhuǎn)又開始數(shù)落起魏有源道,“你呀,一天到晚蒙在家里,也不出去走走。這樣下去,有哪個姑娘會認得你……”
魏有源聽了付之一笑。
林姨見了,一旁安慰馮媽道:“他不是保證過了嗎。今年年底必須帶一個回來。”
“我都忘了問你?!瘪T媽忽然記起,便問林芳萍道:“你這個時候趕回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事。出來辦事,恰巧路過這里,”林姨怕馮媽擔心,不敢對她說實話,“在外面吃又怕不衛(wèi)生,所以,干脆就回家一趟,麻煩您來給我做一碗面?!?p> “什么麻不麻煩!我可不像你在外面那么辛苦?!瘪T媽輕手一擺,“趁熱吃吧,別坨啦?!?p> 待林芳萍吃完面條,周頤萱打來電話。
林芳萍讓魏有源隨同自己一起下了樓。在電梯里,林芳萍交代他,以后要有事別藏著掖著,盡管說出來,一家人能幫都會盡力而為的,即便幫不上,大家可以一起想辦法。
魏有源像犯了事的小孩子,態(tài)度誠懇,一個勁地點頭。
在公寓門口,周頤萱把一禮品盒交給林芳萍,林芳萍隨手遞給魏有源。
林姨說集團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坐上周頤萱的車一同離開。
待魏有源一進家門,馮媽過來對他說,剛才茶幾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響過了,不知道是誰打進來,沒有顯示姓名,所以沒接。
馮媽讓魏有源自己看看。
魏有源打開手機,的確看到一個未接電話,顯示的是一個號碼,不認識,他隨手就反打了過去。
“喂,”魏有源聽見“嘟”了幾聲后,電話接通了,就問,“剛才是不是你打來電話?”
對方是一女孩子,聽到魏有源的聲音后,顯得格外興奮。
“喂,你是源源嗎?……”
“我是?!蔽河性丛趯υ捴貜?fù)確認之時,迅速作了回答。
“可把你找到啦……”對方話聲未落,便拖起了哭腔。
怎么回事?他一時判斷不出對方到底是誰?
魏有源馬上勸慰她說:“怎么啦?你別哭,慢慢說……”
“你姨,她出車禍啦……”
不是。我姨出車禍?魏有源的頭腦“嗡”的一下,自己剛才還在公寓門口送她上車,怎么就出車禍啦?
“……她現(xiàn)在在哪兒?”
“在人民醫(yī)院急診科!”
不可能。魏有源心想,自己才上一趟樓,林姨怎么就到了人民醫(yī)院,完全不合邏輯。
想到這兒,魏有源隨即回道:“小姐。你打錯電話啦!”
當他正要掛斷電話時,對方急忙喊道:“沒有打錯。我聽出了你的聲音?!?p> “嗯?”魏有源還是拿不準,便問道,“你是誰?”
對方邊哭邊說道:“我是……婦產(chǎn)科的……方小玲。”
方小玲?不是陸元怡主任的學(xué)生嗎?!
“你是小玲護士?”
“是呀。”
“你快說。”魏有源馬上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催促方小玲道,“發(fā)生什么事啦?”
結(jié)果,小玲已是泣不成聲。
電話里,轉(zhuǎn)而又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
“我是處理這次交通事故的交警。魏先生嗎,你能親自來一趟醫(yī)院嗎?”
……
十幾分鐘過后,魏有源打車來到市醫(yī)院急診科。
整個的急診科門口出現(xiàn)比往常更多的傷病人員。
一出車門,魏有源便瞧見急診科副主任醫(yī)生龔?fù)鹎缯陂T口處,她正焦急心慌地留意過來的人群,看樣子是在等他。
見到魏有源,龔?fù)鹎缬缴锨啊?p> “你終于來啦——”龔?fù)鹎缫姷轿河性聪袷怯辛酥餍墓且话悖玑屩刎摰亟榻B說,“今天,我原本是請假的。午飯之時接到馬主任的通知,才知道陸主任出了車禍?!?p> “剛才有交警打電話讓我過來……”
“你隨我來。”龔?fù)鹎缫娢河性刺岬健敖痪?,便一下子有了頭緒,連忙一邊引路一邊說道,“現(xiàn)在,她尚處昏迷當中……”
龔?fù)鹎鐜е河性磥淼今R主任辦公室,推門進去。
主任辦公室里,有三個人。
分別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性醫(yī)生,他端坐在醫(yī)生辦公桌的位置,應(yīng)該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一名穿著交警服裝的年輕人,應(yīng)該是交通管理警察。
還有一名年輕的護士,魏有源一眼就認出她,她就是打電話來的方小玲。
見魏有源進來,那名辦公室的主人站了起來。
“這位是我們馬主任?!饼?fù)鹎缦蛭河性醋鹘榻B這位辦公室的主人后,又一指魏有源說道,“他就是陸主任的外甥,叫魏有源?!?p> 大家見面一一握過手。
龔?fù)鹎缫娮约涸摮雒嫱瓿傻墓ぷ饕训轿唬驼f外面還有一大堆的事正等她去處理,正欲離開。
“嫂子。”魏有源叫住了龔?fù)鹎?,掏出一個皮夾,從中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這張卡里面有些錢先用著,不夠我再打錢進去?!?p> 龔?fù)鹎邕B忙擺手道:“不用的。交警也在,他們馬上就可以落實相關(guān)的醫(yī)療賠付工作?!?p> “您先拿著,賠付要走一定的流程,別因此耽擱我姨的治療?!蔽河性唇馕龅溃跋扔眠@張卡里的錢來墊付,賠付后再把錢打回卡里就行,密碼是6個1。”
龔?fù)鹎缈戳艘谎垴R主任后,方才接過魏有源手中的銀行卡,隨即離去。
接下來,交警向魏有源詳細地匯報了此次交通事故的一些情況,以及目前亟待處理的一些事項。
事故出租車司機輕傷,正在住院;而開水泥罐車的肇事司機,已經(jīng)畏罪逃離。通過對水泥罐車的取證,找到了施工方,為金拓集團阮林府工程用車。但據(jù)施工方透露,該地工程已于一周前就停工了,不存在用車的可能。這輛水泥罐車的司機,這幾天一直在工棚和大家呆在一塊,沒有作案的時間。據(jù)調(diào)查,這輛水泥罐車是出事前的晚上丟失的,還沒來得及報案,第二天凌晨就出事了。綜合多方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初步判斷它不是一件單純的交通事故。因為在這起交通事故之前,還發(fā)生了金拓集團的董事長墜樓自殺事件。這名董事長,叫艾耀舟。也就是本次交通事故的受害人陸元怡的丈夫。
魏有源聽到這里,心里不覺有些發(fā)怵。
他的腦子迅速回想起,近段時間有關(guān)“風(fēng)水”和“工程”的情景。
金拓集團的董事長艾耀舟,是陸元怡的丈夫?!自己竟然一無所知。之前,陸元怡曾向自己透露過,她老公是“一名從事房地產(chǎn)的奴隸”,沒曾想,他就是金拓集團的大老板。再者,在最近的一次飯局上,顧景東讓自己查看阮林府工程風(fēng)水格局時,所說的那名對手,就是金拓集團。這次來佳都后,魏有源就從電視中得知,阮林府工地于正月初六就出了事,一名施工人員自樓頂墜落身亡,并由此查證到施工用材以假充真的偽劣工程問題。沒想到,這一切全都跟陸元怡的丈夫有關(guān)。倘若能早些時候知道陸元怡的丈夫,就是金拓集團的董事長艾耀舟的話,自己或許可以從旁幫他謀劃一下,讓他們盡可能地避開兇險。這般想來,魏有源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責(zé)中。
“魏先生?”交警見魏有源發(fā)愣,就提醒道,“現(xiàn)在,關(guān)于這方面的處理意見,可能需要你來簽字?!?p> “我?”魏有源有些納悶地看著交警,“他們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
“可我們一直都聯(lián)系不上她。”交警無奈地看了看馬主任,“院方在實施搶救時,也需要有人出面擔保?!?p> “家里只有一位老人?!狈叫×嵬蝗幌肫鹗裁?,解釋說,“擔心她年紀大了承受不住打擊,暫時還不敢向她透露實情?!?p> “是呀?!瘪R主任一旁作解,“她是陸元怡的小姨,退休老師,七十幾歲了,有冠心病史。如果把這兩件突發(fā)事故一并告訴她,怕她生出個好歹來。希望你能諒解。”
“你放心。”交警又補了一句,“一旦找到當事人的女兒,我們會讓她補簽,你不要有什么顧慮?”
魏有源見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好在一些表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現(xiàn)在,我們已把這次事故交由市公安局刑偵大隊來處理了?!苯痪娢河性春炦^名,便關(guān)切地說道,“你姨所在特護病房的二樓已被嚴密把控,所以,你要是想去看望她,還需院方出據(jù)相關(guān)的探望證明。”
“這個,我已讓龔副主任去安排了。”馬主任補白道,“她老公你應(yīng)該認識,就是秦碩大隊長?!?p> 魏有源點點頭。
交警見自己手頭的事已辦理妥當,便把資料裝進檔案袋中,轉(zhuǎn)身向大家告辭。
見確認工作已經(jīng)完成,馬主任就讓方小玲帶魏有源去特護病房,探望陸元怡。
特護病房在急診科的二樓。
無論是電梯口,還是樓道上都布有便衣。
魏有源在方小玲的帶領(lǐng)下來到特護病房的門口。
現(xiàn)在,魏有源只能在特護病房的外面透過玻璃門窗看到里面的一些情況。方小玲跟他解析說,陸主任目前尚處危險期內(nèi),里面采用的是無菌絕塵護理,所以,目前還不能近身探望。
魏有源看見病床上,一名頭纏著紗布的人,根本就分辯不出是不是陸元怡。一個在年前還為自己的事忙前忙后的人,現(xiàn)在竟然臥躺在病床上,全身裹滿石膏與紗布。到底是什么樣的仇恨,要以這樣惡毒的方式來懲辦一位滿懷仁者之心的醫(yī)生。老公跳樓,自己出車禍,還有女兒?對了,她的女兒現(xiàn)在的處境如何?
魏有源越想越覺寒怵,他突然想到,臨行前師父趙錦鋒對自己的囑咐。這一切會不會與自己的身世有關(guān)?還有殷圣寬的死,以及阮林府工程項目的曝光。它們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lián)系?這些事件幕后的策劃者是不是同一個人,他到底是誰?
魏有源知道,從頻繁發(fā)生的事件來看,節(jié)奏越來越快,做事手法也更加明目張膽。由此推斷,這掩藏在背后的事實真相也正朝著自己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