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大隊的會議室,全體警員齊聚在一起,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預感到,一項新的任務即將下達。
秦碩在黑板上,圈著畫著,正部署對王榜的抓捕行動。
會議結束后,由副隊長唐亞楓帶領一隊人馬,連夜趕赴清源鎮(zhèn),與地方分局取得聯(lián)系,爭取到他們的配合與支持,投入警力對橋頭鐵匠鋪實施排查和圍捕。
其余人員24小時在刑偵大隊集結待命,取消一切假期。
……
今晚的勝橋包子店,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林姨聽魏有源說要一套尊貴型樓盤的住房,她側過臉來,看了看馮媽。馮媽也意識到,可能比較貴,她便脫口問道:“很貴吧?!?p> “嗯?!绷忠躺裆氐卣f道:“尊貴型的住房,每套都是深裝修,復合樓層結構,整幢樓除去地下車庫,有26層。第一層為安防層,最頂?shù)氖且粚訛榻∩韸蕵沸蓍e場所。每兩層為一單元,每個單元僅住兩戶人家。也就是說整幢樓,只供24戶有人家居住。每一戶住宅除去公攤面積,有近360平米。安防也是一流的,每戶需住幾人,得事先提前申請,每人每年需交納5000元的安保費。入門過檢采用的是最先進的人臉掃瞄設備,未經申請之人,一概不得入內?!?p> “那得要多少錢?”馮媽聽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凡購此房,一律不接受分期和按揭付款。”
“那普通型住房呢?”馮媽覺得那是在燒錢,還每人每年5000元的安保費,夠一家人在清源鎮(zhèn)一年的開銷。
“媽。賺錢就是花的?!蔽河性粗礼T媽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打斷了她的問話,魏有源看中的就是公寓樓的安保條件,便直接就問林姨:“這尊貴型的,每套需多少錢?”
“3800萬!”林姨相信自己說出的這個數(shù),能把在場的所有人給鎮(zhèn)住。為配合這個數(shù)目所特有的震懾力,她還提高了一階聲調。
“呵呵,還真是往來無白丁。就它了?!蔽河性葱χ戳笋T媽一眼,且稀松平常地說道:“就用媽的身份證去辦理戶主?!?p> “——呵咳?!瘪T媽的喉嚨好像被什么給哽噎住了,透不氣來,她使勁地咳嗽著。
“哥——”殷瑞敏坐在馮媽的旁邊,她趕快伸手拍了拍馮媽的背部,埋汰道:“你別開玩笑。你讓媽給嗆著了。”
“媽,”魏有源關切地看著馮媽,“您沒事吧?”
“我,我沒事?!瘪T媽臉被憋得通紅,“源源,我們哪有那么多的錢?”
大家一致盯著魏有源,反倒讓魏有源有些不好意思了。
“現(xiàn)在的房價一直在漲,再配這么好的地段,不貴!”
馮媽一聽,馬上回應道:“還不貴嗎?夠我們一家人在清源鎮(zhèn)用上十輩子也花不完!”
“媽,我不是跟您說過嗎。以后,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錢?!?p> 林姨很想知道,源源手頭上到底有多少錢,就問:“你到底有多少錢?”
殷瑞敏感覺林姨問出了她想要問的問題,便在一旁使勁地點點頭。
魏有源想不說,他看了看馮媽。結果,馮媽也很想知道,便催了一句:“快說!”
“我現(xiàn)在也沒有多少錢?!蔽河性从行殡y,有著被逼無奈的感覺,“以后,我定會有很多錢的?!?p> “急死人了?!币笕鹈粢娢河性茨ツ\嘰,照這般態(tài)度是等不到想要的結果了,她便掄起小拳頭把桌子敲得篤篤響,拉起了哭腔,“哥,你到底說不說呀?!?p> 魏有源弱弱地說道:“你們別問了,也不用考慮資金方面的問題?!?p> 說完,魏有源抬起手用手指扭捏了一下耳垂。
“阿——”殷瑞敏失望地癱倒在座位上。
一家人明白,只要魏有源做出這個動作,就無需再問,問也是白問。也就是說,魏有源手頭的資金遠比這房款還要多。
“那可是3800萬,到哪弄那么多的錢呀?!瘪T媽抬手往腦門子一貼,“不行,我血壓上來了,頭有些暈?!?p> 殷瑞敏反彈坐起,又順勢趴在桌上,頭都抬不起來。
林姨卻一把扶住張勝橋的肩膀,輕輕地抽泣。
張勝橋最爺們,嘴巴在那一憋一憋,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看著眼前四個人的表情,魏有源有些懵了。
良久,妹妹殷瑞敏說話了,“哥,你這是把我們往死里坑呀。”
“我怎么就坑你們啦?”
“你說,你這么有錢,還讓姨和姨丈起早貪黑地忙著,于心何忍?”殷瑞敏把牙關咬碎,字字如刀。
“我不是讓他們從樓平鎮(zhèn)搬過來,在佳都市里生活嗎?”
“這是生活嗎?!”殷瑞敏埋怨道:“你沒看姨和姨丈都瘦啰,他們在拼命賣包子,賺來錢好還你呀?!?p> “不是?”魏有源一聽到“還錢”的字眼,就馬上緊張起來,他向林姨求助道,“姨,一家人還什么錢!”
林姨一聽立馬糾正道:“敏敏,你錯怪你哥啦?!?p> “你們聽我說,”魏有源必須趁熱打鐵,把話挑明,他告誡大家:“我的錢如何使用是有計劃的。我在佳都注冊了一家餐飲公司,用的是姨的名字注冊的,姨就是公司的法人。你們知道,我不好拋頭露面,個中緣由我以后會告訴你們的。我只希望我們一家子人平安幸福地生活,所以,在買房這件事上,我看中的是它的安保硬件。以后,姨掌管餐飲公司,敏敏掌管投資公司,我會以每年盈利的某個百分點作為提成,支付你們的薪酬?!?p> 夜深了。
一家人靜靜地坐在那兒,聽著魏有源對未來藍圖的構想。
“我們一家人住在一塊,得選住宅面積大的。以后即便有錢,也不能雇傭外人,所以,得辛苦媽,來負責我們的一日三餐?!?p> 馮媽接起話匣:“只要我能做,就不覺辛苦。”
魏有源點點頭,又繼續(xù)說:“我曾在小妹墳前立過誓,我要賺取更多的錢,讓我們一家人生活得好,再力所能及去幫助一些患病的兒童。”
林姨和張勝橋聞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哥,那我還要繼續(xù)讀書嗎?”殷瑞敏有些沉不住氣了。
“當然要讀?!蔽河性茨托牡亻_導她:“我需要一個能在明面上掌控投行內務的人,這需要有相當?shù)膶I(yè)水準。不讀書怎么能行?”
“公司都用我們的名字,你就不怕我們把錢卷跑了?!币笕鹈舸蛉ふf,“到時,讓你人財兩空。”
“錢就是一張紙。再窮,我也能在道觀里生活下去。但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生命與親情?!?p> 魏有源抬眼看了一下張勝橋,發(fā)現(xiàn),姨丈的眼里有些濕潤。
而林姨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齊刷刷地流淌著。
魏有源神情嚴肅地站起來,向馮媽和林姨深鞠一躬:“這個家不能散,辛苦你們啦。”
……
第二天早上,一輛貼有某某快速的三輪電瓶車,停在了橋頭鐵匠鋪的門口,下來一個快遞員,叫喊道:“王榜,收件!”
這時,從鐵匠鋪的里屋出來一名中年婦女,趿著拖鞋,邊出來邊說道:“買了什么東西。要簽字嗎?”
“王榜,在這兒嗎?”
“對的。他人出門了,我來代簽吧?!?p> “可以的。簽好后支付三百六十元錢,這是到付快遞?!?p> “什么東西,要這么貴?”中年婦女有些傻眼。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媽媽。”
“那也行,簽字吧?!?p> “這么多錢!”中年婦女有此納悶,“我得先問清楚了,再簽字?!?p> 隨后,她返身回屋把一個中年男人叫出來,把簽字付款的事跟他一說,那中年男子轉而問快遞員道:“我們可以先打開看看嗎?”
“簽字付款后,隨你們怎么看?!笨爝f員有些煩躁起來,說道:“快一些,我還有好多快件要送呢。”
“你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敝心昴凶与S即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手機里頭的人說自己沒有在網上定購過貨品。
快遞員,叫中年男子把手機給他來說。中年男子一邊將正在通話的手機給到快遞員,一面喃喃自語道,會不會搞錯了?
手機一上手,快遞員按亮屏幕,迅速記下手機號,又遞還給中年男子,說道:“還用我自己的手機,我打包裹上的手機號??纯从袥]有出錯?!闭f完,他便將手機掛掉。
快遞員一腳踩在了三輪快遞車的前輪,掏出自己的手機,撥打了剛才記下的手機號,一邊撥號,一邊嘴里念著號碼,不一會兒,手機接通了。
快遞員用手機喊道:“喂,您是王榜先生嗎?!?p> “是呀,你是哪一位?”
“我是快遞員。我這里有一個包裹,需要你來簽收?!?p> 電話那頭的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就是簽字后要付款的那個包裹吧。”
“對的,包裹上注明的地址是清源鎮(zhèn)大橋路005號。”
“是呀?!?p> “收件人,王榜,是榜樣的榜。手機號是139********?!?p> “是呀?!?p> “那不就是你的快件。包裝很精致,看上去像一件很貴重的禮品?!?p> “要付多少錢?”
“360元。”
“你們是打廣告的吧。我根本就沒有在網上訂過物品?!彪娫捘穷^的年輕男子,顯得不甚友好,語調油滑,他可能是想,電話是從對方打來的,他是接聽者,反正不計話費,想從我這里騙三百多塊錢,可沒那么容易。
“老板,我只是一個快遞員。別讓我難做?!笨爝f員苦苦哀求道:“要不,你問一下,是不是你女朋友幫你訂購的?”
電話那頭,一時間沒有了聲音。看樣子,這個王榜是在問身邊的人有沒有在網上訂購物品。
快遞員抬眼看了橋頭的不遠處,有人在用毛巾拍打著肩膀。
這時,電話里的王榜開言了:“沒有。是你們搞錯了?!?p> “那好吧?!笨爝f員無奈地說道;“我這就把快件退回去。到時,真的是你們定的,就在網上重拍一次吧。”
“好嘞?!?p> 快遞員把手機一關,騎了三輪電瓶車,繼續(xù)沿街發(fā)放快件。
在快遞員與王榜的通話過程中,偵查處己將王榜的手機鎖定了位置。
不到二十分鐘,刑偵大隊的便衣警察,就在佳都市郊區(qū)的一處洗頭房內將這名王榜抓獲。
經審訊發(fā)現(xiàn),這個王榜長年在外務工,人很滑頭,原是在一家玩具廠做事,沒干到半年,他就跟廠內流水線的一名班長打架,被廠方開除。后就去貨運站幫人家押送貨物,再后來,就到長途客運汽車上當了一名售票員。
不久前,他在一趟長途客車上認識了一位穿金戴玉的老板模樣的中年人,長途漫漫,人也無聊,相談之中,那人就說,聽王榜的口音很像是清源鎮(zhèn)人,王榜說:“對呀??汕逶存?zhèn)并沒有方言口音,您是怎么聽出來的?”
這位老板說,自己曾在清源鎮(zhèn)販過筍干。接著,他說了幾處地名幾個人名,印證了他對清源鎮(zhèn)是很熟悉的。隨后,他便拿出了一張照片給王榜看,問王榜認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王榜一看,“這不就是馮秋蘭的養(yǎng)子嘛,叫魏有源!我認識。上初中時,我讀初三,他讀初一?!?p> 王榜又問這位老板,找魏有源有事嗎?是想批八字吧。
這位老板說,這個魏有源早己不批八字了。自己曾經專程上道觀去找過他,但死活不給人批斷。后來,他就想著,先與魏有源結交個朋友,再求他批個八字應該水到渠成,不會有什么反感。
最近聽說,魏有源要送妹妹去佳都的財經大學報到。自己就想,在列車上與他來一個偶遇,就像你我兩人在這長途汽車里一樣,談起來會更融洽一些。
說完,這位老板遞給王榜一千塊錢,兩個人又互加了手機聯(lián)系的好友。
這位老板又說,只要王榜將他們的車票信息報過來,核實無誤,必有重謝,就當是交個朋友。這事既要有謀劃,又要顯得自然,不可引起他們的反感,而且必須保密。
到站下車之時,這位老板一起身,車后座位又上來兩位穿著時尚的保鏢,一個為他引路,另一個在他身后保衛(wèi),但這位老板并不急著離開,而是又塞給王榜一千元。并讓他謹記,一要自然,兩要保密。錢不是什么問題。
一時間,把王榜涼于車上目瞪口呆。
王榜在這天,算是出門遇貴人,而這個貴人簡直就是一名財神爺,他心里美滋滋的,自覺馬上要飛黃騰達了,自己能結識到出手這般闊綽的人,還用整天在客車上奔波勞碌嗎。注定是財運亨通!
就這樣,王榜立馬回到了清源鎮(zhèn),并絞盡腦汁設計出了一次幫忙在網上預購車票的好戲。
后來,王榜將魏有源一行人的車票信息發(fā)給了這位老板,便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直到這趟列車出現(xiàn)了命案,王榜越覺這事有些蹊蹺。
審訊結束后,刑警從王榜的手機中提取出這名老板的手機號,經查實,這是一個盜用別人身份證辦理的號碼。
秦碩忙碌了一天,雖說是勞而無功,但在他心中隱隱地感覺到,有一張大手正伸向了魏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