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誰的風城

　　夏天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波洛騎著車，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情緒之中。

　　只因為坐在雙輪蒸汽車后座的女孩。

　　作為一個來自城里的富家小姐，平時出行都是馬車或者四輪蒸汽車，顯然她是沒什么乘坐這種平民交通工具的經(jīng)驗的。

　　所以她又害怕又興奮，道路平坦的時候會張開雙臂，仿佛迎風飛翔的小鳥；道路顛簸的時候，又會抱住波洛的腰，嚇得輕輕顫抖。

　　而好巧不巧的，波洛就能透過她不算厚實的工作服，感受到一片柔軟。

　　十六歲生日時慌忙逃走的他，連小姑娘的手都沒碰過，哪經(jīng)歷過這種旖旎的體驗。

　　眼看著兩邊的建筑物鱗次向后掠去，波洛灰色的雙眼卻始終都不能對焦。

　　一個多小時之后，好不容易才“挨”到了目的地——東1區(qū)的塞頓街。

　　波洛將車停住，夏風先行跳了下來，但雙腿一軟，差點就摔倒在地，好在波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這膽子有點太小了吧?！辈宀恢獮槭裁淳陀悬c尷尬地道。

　　原本干凈可愛的少女，此刻卻滿頭汗水，小臉紅撲撲的，她喘了半天氣才回答道：“我...我沒坐過這種東西嘛！”

　　波洛看她終于能自己站住，收回右手，撓了撓頭發(fā)說道：“以后經(jīng)常會有這種情況，如果你不怕麻煩的話，我建議你也學學騎蒸汽雙輪車。”

　　“可以嗎？”夏風藍色的眼睛立馬就閃爍起期待的光芒。

　　“當然可以?！辈逵X得這種事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卻不知道，少女從小的家教是不允許她做任何有危險的事情的。

　　很顯然，騎雙輪蒸汽車就在系列。

　　波洛將車找了個角落停下，又從后座的隔箱里掏出了一把帶鐵鏈的鎖頭，將車子和旁邊的路燈鎖在了一起。

　　“這種蒸汽車不是沒有鑰匙不就沒法啟動的嗎？你為什么又加了個鎖？”夏風好奇地問。

　　波洛聳了下肩膀：“但可以手動抬走啊?！鄙媸牢瓷畹纳倥@然低估了外郊的險惡，雖然這里已經(jīng)是治安最好的東區(qū)。

　　然后他就招呼還在思考的夏風，走進了這條“東區(qū)的雜貨街”。

　　因為是周六，大部分東區(qū)的工廠和公司都會放假，所以塞頓街上的人挺多，但又因為是上午，還遠達不到人潮洶涌的地步。

　　夏風跟在波洛身后往前走著，她有點不明白為什么要來這里，他們此行不是要找到那個杜克嗎？

　　但她良好的家教讓她并沒有發(fā)問。

　　很快，她就被街道兩邊，賣著各種稀奇古怪商品的店鋪吸引了目光，直到她一個不注意，就撞到了突然停止的波洛身上。

　　波洛回頭瞅了瞅她，眼里的意思顯然是你干嘛呢。

　　夏風雙手在身后握在了一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波洛揉了揉鼻子，也沒繼續(xù)問，轉(zhuǎn)而敲了敲旁邊一面緊閉的小窗戶。

　　這是藏在各種蒸汽管道中的小窗，高度和夏風的頭部差不多，如果只是從旁經(jīng)過，會很難發(fā)現(xiàn)。

　　過了好半天，里面才傳來了嘶啞的聲音。

　　“想問什么？”

　　波洛很顯然是熟悉這里的規(guī)矩，也沒推開窗，直接問道：“杜克的位置?！?p>　　“哪個杜克？D級獵人杜克.希爾還是南區(qū)那個胖子？”

　　“后者?！辈逭f。

　　窗戶后面的聲音沉默了一陣，然后重新響起：“二十枚菲爾斯溫德銀幣?！?p>　　波洛明顯是覺得這個價格有點貴，但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了相應(yīng)的銀幣，然后依次投入旁邊一段看似折斷的蒸汽管道中。

　　等叮叮當當?shù)穆曇繇懏叄皯衾锼粏〉穆曇舨沤又f道：“我建議你可以去東2區(qū)的菲爾頓酒店看看，或者是東2西3交界處的塔羅牌劇場。”

　　波洛想著那不是愛德華事件中委托者克萊恩工作的地方嗎？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在繼續(xù)工作。

　　然后他點點頭，伸了伸手指，示意夏風離開。

　　走了沒幾步，夏風就忍不住地問道：“剛才那個是什么人？為什么躲在窗戶里？”

　　“這是東區(qū)這邊一個專門販賣情報的組織，叫問答墻?！辈褰忉尩溃熬褪悄阆日f明問題，然后他會給你個報價，你把相應(yīng)的錢幣投進那個管道里，他們就會回答你的問題?！?p>　　“這么厲害的嗎？”夏風問，“那他為什么不開窗戶？”

　　“這種販賣情報的人有很多仇家的，肯定不會讓人看到他的真面目，以備哪天得罪了誰，逃跑的時候不會被人認出來。”

　　“他什么都知道嗎？”

　　波洛思索了一陣，然后回答：“大部分吧?！?p>　　然后少女就告訴波洛等一下，然后一個人噠噠噠地又跑了回去，敲了幾下窗戶，又問了一個問題，但因為已經(jīng)很遠了，波洛并沒有聽清她問的是什么。

　　緊接著他就看見少女將幾枚金幣投入了管道中，然后仔細聆聽。

　　波洛只覺得這個富家小姐是真的有錢，不過是什么問題值這么多錢？

　　等夏風聽完答案，她又一路小跑地回來了。

　　“也不是很厲害嘛?！彼僦斓?，顯然對窗戶里的答案不太滿意。

　　波洛也沒問她究竟問了什么，畢竟人家可是花了好幾枚金幣，為此，他很識趣地放棄了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二人就原路返回了波洛鎖車的地方，夏風驚奇地發(fā)現(xiàn)，車鎖的鐵鏈上，有著好幾道劃痕。

　　“你看，很有必要吧。”波洛說。

　　二人上車，波洛剛剛將車啟動，就覺得那種奇妙的情緒又回來了。

　　他抹了抹嘴，盡量轉(zhuǎn)移注意力，開動機車，按記憶中的路線開往東2區(qū)的菲爾頓酒店。

　　......

　　東2區(qū)的菲爾頓酒店，幾乎和西區(qū)的紫羅蘭花園餐廳一樣出名，都是風城里總店開在外郊的分店。

　　這是一棟7層的建筑，在建立初期，也有人質(zhì)疑它會抵御不住風城外郊時不時的狂風，但事實證明，它還是足以信賴的，成為了十年來外郊這邊最高的建筑。

　　但顯然，其昂貴的價格是和波洛蘇栗這種窮光蛋絕緣的。

　　畢竟這不像紫羅蘭花園，可以花錢進去要一杯最便宜的雞尾酒，這里就只有留宿一個選擇，而且價格不菲。

　　于是兩人將車停在了酒店對面，并找了一家露天餐館坐下，思考下一步的動作。

　　波洛紳士地請夏風喝果汁，這花了他1枚銀幣，至于他自己，則是要了一杯白水。

　　趁果汁還沒上來，他問夏風道：“你有沒有這里的貴賓卡之類的？我聽說它的總店就在城里。”

　　夏風惱怒地道：“我怎么會有這里的會員卡，我家就在風城里好不好？”至于她惱怒的原因，是因為菲爾頓酒店在風城里面，是一個情人幽會的勝地。

　　波洛沒聽懂她語氣中的羞惱，撓了撓頭發(fā)，自言自語地道：“那該怎么辦呢？”

　　“找酒店的侍者問問？”夏風出主意。

　　“我覺得他們應(yīng)該有職業(yè)操守的吧？”波洛說。

　　“那給他們錢呢？”夏風問。

　　“那咱們干嘛不進去住一晚？”波洛顯然沒意識到自己話里的歧義。

　　夏風不說話了，覺得這個人并不像看起來那么老實，好像有點混蛋。

　　不知道對女士說這種話是很沒有禮貌的嗎？

　　波洛卻還渾然不知，還叮囑著：“你別老想拿錢開路呀，這對你了解外郊這邊的真實情況是不利的?！?p>　　聽著他頗有建議性的話語，夏風點了點頭，并決定暫時原諒他。

　　波洛又思考了半天，覺得真應(yīng)該帶蘇栗一起來，自己還是不善于面對這種動腦子的事情，最后直到侍者把果汁和白水放到桌子上，他還是沒想出什么有用的策略。

　　索性就只能在這邊坐著了。

　　但干坐著會讓氣氛有點尷尬，于是他主動挑起話題。

　　“城里是什么樣子的？”

　　“你沒有去過嗎？”夏風驚訝道。

　　“沒有資產(chǎn)證明和獵人執(zhí)照，我們外郊的人是不被允許進去的?！?p>　　“還有這種規(guī)定？”夏風顯然并不知道這種事情，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道，“我說為什么從小我就很少見到外郊的人呢?！?p>　　波洛則在想這個姑娘究竟是怎么長大的。

　　然后他就聽著夏風娓娓道來。

　　“風城里呢，建筑物都要比這里的高大許多，像這座菲爾頓酒店，它的總店好像有十五層。城里用四輪蒸汽車的人并不多，只有運輸?shù)臅r候才用，大部分都是乘坐馬車出行的，據(jù)說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各類商鋪工廠都有很多，但賣的東西和雜貨街、剛才那條街都不一樣，這里很多東西我都沒見過?！?p>　　“里邊的人呢？”波洛問。

　　“里面的人大多都很有禮貌，說話也會用敬語，家庭生活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規(guī)矩，遠不如外郊這邊自由?！毕娘L思索著，“不過里面的人大多看不起外郊的人，總覺著抵御墻外面的，算不得真正的風城人?！?p>　　她緊接著補充道：“我可不是這么想的，也有很多人不是這么想的?！?p>　　波洛笑道：“其實無所謂的。”

　　“菲爾斯溫德是所有人的風城，它既不是城里人的風城，也不是政府的風城，而是屬于所有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的，城里人的看法無所謂，只要我們自己覺得我們是風城人就好了。”

　　夏風則是驚奇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少年，覺得這句話有點哲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