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蘇栗和貓

　　一夜無話。

　　隔天一大早，蘇栗就早早地起床洗漱，做完了兩人的早飯后，換了另一套衣服，然后拎著昨夜加急做得抓貓工具，自信滿滿地出門了。

　　波洛則依舊負責(zé)看店，偶爾出現(xiàn)的委托都會被他記在萬事屋的賬本上，然后等蘇栗回來再加進他的日程。這些天萬事屋的委托并不多：

　　隔壁茶會廳一個特別內(nèi)向的姑娘，委托萬事屋幫她尋找答應(yīng)娶她最后又消失不見的負心人；隔壁區(qū)的老夫婦想雇傭波洛抓回他們被誘拐加入了幫派的小兒子；黑幫團伙想要調(diào)查西5區(qū)新開的氧樂多店出資人的身份以實施綁架勒索——這被波洛當場拒絕了。

　　數(shù)來數(shù)去，也不過三五件而已，正常來說這種時候他和蘇栗就要消減開支了，但所幸上次愛德華事件的傭金很多，這讓萬事屋建成以來第一次有了結(jié)余，所以目前還不必如此。

　　于是萬事屋門口坐了一天的波洛，除了吃菠蘿和發(fā)呆，幾乎是什么都沒干，一直忙著訓(xùn)練的他，也很享受這難得的清閑。

　　但直到很晚，蘇栗還沒有回來。

　　眼見著太陽再次落回地平線上，下工的礦工大哥們依次和波洛打招呼然后回家，雜貨街上依舊沒見到蘇栗的身影。

　　就在波洛心想著這家伙難道還沒搞定的時候，一臉喪氣的蘇栗才姍姍回遲。

　　他的臉上又添了幾道抓痕，昨夜剛做的抓貓工具也沒帶回來，一身衣服說是裸奔都不為過。

　　還沒等波洛開口，蘇栗就伸出手阻止了他的發(fā)言。

　　“別問，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然后就哎呦喂呀地進屋去了，嘴里還嘟囔著少爺我就和你杠上了。

　　吃完晚飯，不等波洛找個由頭開始旁敲側(cè)擊，蘇栗就一頭扎進了工作臺，叮叮咚咚的聲音響了半宿。

　　第二天早晨，蘇栗拎著一個能發(fā)射獵捕網(wǎng)，狀如火炮的東西就再次胸有成竹地出門了。

　　然后又是波洛獨自一人無聊的一天。

　　而當天晚上，蘇栗回來時空著手，臉上又添了幾道傷痕。

　　照例，吃過晚飯，蘇栗又鉆進了他的工作臺，這回則拿出來自己的焊接設(shè)備和鐵錘，然后將一張張鐵皮開始拼接起來。

　　波洛問：“你這是做什么呢？”

　　“終極抓貓防護設(shè)備?！碧K栗惡狠狠地說，仿佛所有的怨氣都化為錘擊，當當?shù)穆曇舨唤^于耳。

　　好幾個小時之后，蘇栗的防護設(shè)備終于成型，而看著他一一穿上之后，波洛吐槽道：“你是要去城門當衛(wèi)兵嗎？”

　　只見蘇栗此時正穿著一副用鐵皮打造的盔甲，渾身上下就只露個眼睛，之所以說他是衛(wèi)兵，因為駐守著嘆息之壁四個大門的火槍手，一般都是這個打扮。

　　“萬無一失！”蘇栗重新找回自信的表情。

　　“有這么麻煩嗎？”波洛苦笑著問道。

　　“真就這么麻煩，我都懷疑那只貓的智商是不是都比你高了?！笔煜さ奶K式嘲諷也重新上線。

　　波洛無話可說，只能祝他旗開得勝了。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清晨。

　　蘇栗完成了往日的程序后，在一群上班礦工異樣的眼神中，穿著那身特制的盔甲，當當當走了。

　　而這無聊的一天里，波洛在上午曾試著讀了一下蘇栗那些機械原理的書，然后等他醒來時就已經(jīng)又到了傍晚。

　　蘇栗穿著滿是雞屎和雞毛的盔甲回來了。

　　第四天早晨，蘇栗拿著燧發(fā)火槍走了，兜里揣了一大堆子彈。

　　第四天傍晚，蘇栗拿著炸膛的火槍回來了。

　　第五天早晨，蘇栗拿著作為試驗品的簡易蒸汽臂甲走了。

　　第五天傍晚，蘇栗拿著出氣口都歪了的臂甲回來了。

　　第六天早晨，幾十個幫派的成員在萬事屋門口出現(xiàn)，波洛還以為這是趁他受傷的偷襲，誰知道蘇栗一人給他們發(fā)了1枚銀幣，指揮著他們列隊出發(fā)。

　　第六天傍晚，蘇栗開始逐一給這群幫派成員做心理輔導(dǎo)，但所有人都發(fā)誓，這種事以后愛找誰找誰吧。

　　終于，在第七天的早晨，蘇栗給波洛做完早飯，對波洛說道：

　　“如果有緣，咱們再見?！?p>　　然后一臉決絕地掏出來他那只形影不離的舊懷表。

　　波洛趕緊抱住他，給他繳械。

　　“至于同歸于盡嗎？”波洛哭笑不得。

　　“我覺得我的智商受到了碾壓，我現(xiàn)在的心情非常不爽?！碧K栗狠狠地說道。

　　波洛趕緊安慰他，其實這些天來，波洛每天看著蘇栗早出晚歸，但還是沒有搞定那只貓，心里的好奇早就被挑起來了。

　　而這些天來，他的傷勢慢慢恢復(fù)，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動無礙，所以他決定和蘇栗一起去會會那只聰明絕頂?shù)呢垺?p>　　蘇栗本來還想著自己能搞定，然后在波洛面前吹噓一番，但翻車到現(xiàn)在，對于波洛的同行請求，蘇栗再也無法拒絕。

　　二人鎖上萬事屋的大門準備出發(fā)，正好碰見了從礦工樓那邊早起來女裝店的吉安娜，她好多天都沒看到蘇栗，只知道后者在完成什么委托。

　　“你臉撞鐵絲網(wǎng)上了？”吉安娜看著蘇栗臉上縱橫交錯的抓痕驚詫道。

　　蘇栗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恨意又起。

　　蘇栗開動蒸汽機車——當然是波洛買回來的那輛——載著波洛在后面，一路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了南7區(qū)這邊的養(yǎng)雞場。

　　這是一間占地面積非常大的廠房，也是因為南7區(qū)這邊的土地比較便宜的原因，所以這邊多是農(nóng)田和養(yǎng)殖場。下了車兩人還沒走近，雜亂的雞叫聲就已經(jīng)傳來。

　　等門衛(wèi)的大叔，也就是那個雇傭蘇栗過來抓貓的農(nóng)民，看到蘇栗的出現(xiàn)，原本平靜的臉上立馬哭喪起來。

　　“我求您了，我委托費全額照付，只求你千萬不要再來了?！贝笫蹇耷恢f道，“這一周來，貓沒抓找，雞還被你帶來的那群幫手順走了十幾只?！?p>　　蘇栗伸手阻止大叔繼續(xù)說下去：“不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委托不委托的問題了，我蘇栗一定要給我和貓的智商高低找個說法?！?p>　　大叔又推脫了半天，但蘇栗還是執(zhí)意要進去，還揚言說此貓不除，我蘇栗就死在你這養(yǎng)雞場的門口。

　　大叔無奈，只能給二人放行，但嘴里嘮叨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看來他確實被蘇栗給弄怕了。

　　進了養(yǎng)雞場的大門，農(nóng)民大叔因為還有其他的活沒有跟過來，臨走之前拉著貌似成熟一點的波洛，千叮嚀萬囑咐，說抓貓是小，別把他這小小的雞舍炸了事大。

　　等波洛終于看到雞舍的全貌，才算是小小地明白了蘇栗屢戰(zhàn)屢敗的原因。

　　這要比之前波洛去過的小黑作為老巢的廢棄工廠更加龐大，長寬都不下百米，一排排雞籠依次排列，整個算下來，怕不是有上萬只雞。而其中惡臭，以及滿地的雞毛雞糞，如果一只小貓藏秘其中，確實是難以找到。

　　尋找半天無果，波洛問蘇栗道：“那只貓在哪呢？”

　　蘇栗示意他跟過來，然后帶著波洛在雞籠之間拐來拐去，終于到了雞舍大門斜對著最遠的墻角處。

　　波洛就看到，一只個頭很大的貓，正在無數(shù)雞骨和雞毛堆就的窩里，抬眼瞅著二人。

　　它的身下赫然就是碩碩白骨累積成的王座，以及蘇栗那被碾壓在下邊的尊嚴。

　　它是一只白貓，帶著棕色的花紋，尤其那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讓它整個看起來品相非常不錯，而且雖然身處雞骨雞毛的窩里，它身上的毛卻還潔白如新，不得不說，這真是一種干凈的生物，不怪城里的那些小姐都愿意飼養(yǎng)它們。

　　想著如果生擒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波洛就見那只貓站了起來。

　　它的腳步優(yōu)雅，輕輕地走出了自己的窩，并站在不遠處開始輕蔑地審視著波洛和蘇栗二人。

　　是的，波洛能從它的眼神里看到非常明顯的輕蔑，這讓他對蘇栗所說的高智商有了初步的了解。

　　波洛還好，但在一邊的蘇栗卻被這眼神刺激得不輕，一言不合就再次掏出了懷表，波洛趕緊摁住他。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讓我去會一會他！”學(xué)著話本小說里的句式，波洛撥開蘇栗，腿腳還有些不便地向那只白貓走去。

　　但貓卻一動不動。

　　緩緩地，他已經(jīng)走到了貓的身前。

　　看著抬頭望向他的白貓，波洛心想著也沒像蘇栗所說的那么困難。然后伸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彎腰輕輕地向白貓頭部撫摸過去。

　　先假裝要摸它，然后一下就抓住其命運的后脖頸，波洛在心里都打算好了。

　　白貓看著它伸過來的右手，沒有動作，大眼睛閃閃發(fā)光，在波洛即將按到它腦袋的時候，它竟然還順從地低下了頭。

　　就是現(xiàn)在！

　　波洛心中暗吼一聲，變摸為抓，一把抓向白貓的后頸！

　　然而還沒等他抓到，白貓就突然一縮頭，然后迅捷轉(zhuǎn)身，后抓刨地，一泡雞屎就被它揚了起來。

　　波洛趕緊伸出左手格擋，雖然傷還沒有全好，這種動作還是不再話下，而他的右手去勢不減，依舊抓向白貓。

　　這是寧可滿身是屎也要抓住你的打法。

　　但天不遂人愿，因為左手遮擋住了視線，波洛只能盲抓，按理說以他的出手速度，在貓?zhí)幼咧熬湍茏プ∷?，可他的手直至伸到盡頭，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接著掌心處就傳來一陣疼痛。

　　波洛撥開雞屎，收手，只見上面四道抓痕已經(jīng)滲出了鮮血，在他灰色的視線里異常殷紅。

　　身后的蘇栗則適時解說道：“這叫示敵以弱?！?p>　　波洛拿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以抹去血跡。

　　他發(fā)誓，萬事屋和這貓，今天之后，就只能存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