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都已經(jīng)成婚了
張響拒絕收徒，是她早就預料好的。她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在許多來此碰過壁的人中脫穎而出。
她要的，只是讓他能夠記住她。
與此同時，溫啟風跪坐在軟墊上，抿著清茶。
“大公子，可想好了？”
對面那人見他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樣子，沒有想說話的意思，也不惱，靜靜拿起筷子夾了一?；ㄉ追湃胱熘?。
溫啟風把杯子輕輕的放下，望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綠水。
現(xiàn)在所處的，是在一艘船上的酒閣里。每隔一張桌便有一個屏風立著，船上的人不少，但絲毫不喧鬧。
這船，是城中比較有特色的，官員商戶議事的專屬。
他的眼神還留在江面上，說道：“如今，天愈來愈涼了。”
桌對面的人點點頭，說道：“是啊，所以大公子得盡快決定下來啊?！?p> 這人是近日里，溫啟風每天出門見的人——江岸。確實是老友，從小便認識了。要說關(guān)系如何，他心里也不清楚。
只不過是兩月前在街上無意碰到，擺談了兩句，才開始聯(lián)系起來的。
江岸看不出他的神色，嘆了口氣說道：“啟風，你今日肯赴約，心中定是有想法了。”
“天冷了，該封路了。”
溫啟風又過了一會兒才將眼神收回，落在江岸的身上。
“過幾日，我便寫信給叔父，能趕上的?！?p> 江岸臉上現(xiàn)出喜色，語氣也輕快了許多：“你應了？”
他點點頭，但是心中還是有諸多的猶豫，一旦涉足，便不能抽身了。
“那，江兄答應我的，”他對上江岸的眼睛，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若不能成，不管會有什么后果，我不會顧及的?！?p> 江岸輕笑一聲，“我江某向來說話算數(shù)?！?p> “我來此才知，你都已經(jīng)成婚了?！彼缓靡馑嫉目哿丝勰X袋，“我覺得這城中的物件，對你們來說太尋常了。來日！我在西域那邊尋些罕見的稀奇玩意兒，補上我的禮?！?p> “那啟風就感激不盡了?！睖貑L微微頷首，表示感謝，“夫人對稀奇的東西倒是很喜歡的，不愛俗套的那些禮。”
江岸愣了愣，心中有些詫異。
面前這人眼角都是帶著笑的，與對他的那種笑是全然不同的。
在他的記憶里，對溫啟風小時候的性子還算是清晰的。
生下來身子就比旁人弱，但脾性可比常人烈得多?？赡苁且驗樾闹胁黄胶?，常常會大發(fā)雷霆。
身邊的丫鬟從留不過五日，寧愿做最苦最累的活也不愿留在靜居。他被人稱作討命鬼，心氣不順了，屋里的擺件沒有一個能夠幸免，甚至能夠瘋癲到讓服侍他的下人們跪在碎渣上就是一整天。
常人確實不能理解，院里的丫鬟已經(jīng)被他折磨咽氣了好幾個。眾人說他有心疾，腦袋也有問題。
可他絲毫不介意，聽到這些話只是瘋狂的仰天長笑，直到遇到了小七。
比他大幾歲的下人，是個面癱，開心時不會笑，痛苦時不會皺眉。不知是否是因為同病相憐的緣故，他們異常合得來。
斷袖之言從那時起，充溢著著整個溫府。
江岸作為他的玩伴，也多次被他攆走打罵。本該慶幸他的身邊終于有了人陪伴，他終于肯接納。
離城后不久，就聽說了那個小七，死了。
至于后來溫啟風如何了，他便不得而知。可不難想象出，多年才抓得一株救命稻草，卻就此灰飛煙滅，該有多絕望，多痛苦。
他的笑，說實話，今日是第一次見。
“啟風。”
對面的人抬頭看向他。
這個眼神讓他腦袋一空，突然不知該說些什么，“啊、嗯......是哪家小姐這么有福氣......”
他也不知他在說什么，只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是我前世修了福氣，這世娶得了夫人。”溫啟風嘴角上揚著，“江兄應該認識的，韓家的二小姐。”
韓家二小姐......
江岸細細想了想，倒吸一口氣。
“韓子柔？！”
溫啟風沒應，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她、她不是和溫明準......”話一出口，就立刻意識到不對，頓時收住了。
“啊......啟風，我不是那個意思?！?p> 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不論是誰，應該都不會相信韓家的冰雪可人的二小姐會嫁給他這樣一個人。
“沒事，這件事我也很意外，何況你了。”他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深了，別人怎么看他又怎么會在意。
江岸被他的笑容感染，也隨著勾唇。
“原來，我走了的這么些年，發(fā)生了不少事啊。”
他與溫家兩兄弟是同期，也與韓子柔一起上過私塾，同在一個先生手下念書。
真是世事難料啊......
“不說這些了，”溫啟風不太想回憶以前的事，“江兄，啟風有一事。”
“啟風何時跟我還這般客氣了？”
“江兄既然回城了，想必往后會常碰面。關(guān)于我往后的打算，還望江兄在家妻面前守口如瓶?！?p> 一聽這話，江岸立馬開口，“為何？”
這做的又不是什么虧心事。
可他只是看著他，不想說緣由。強迫也是無用的，就沒追問，點了點頭。
從前脾氣暴戾乖張的溫家大公子，如今優(yōu)柔又寡斷，真是不得費解。
“既然決定要做了，啟風，你也應該明白的，風險是不可避免的。”
“我個人建議，還是應當讓她知曉的?！?p> 江面的風穿過窗戶吹到他們的臉上，帶著發(fā)絲揚起來，有些冷。溫啟風將交握放在膝上的手往袖口里伸了伸，又往向窗外。
“嗯?！?p> 瞞著的后果他比誰的清楚，但是現(xiàn)在此刻的他更加害怕。
在完全了解通透她對自己的心意之前，每一步都必須是小心翼翼的，他太怕失去她了。
他受夠了以前那些如地獄般黑暗的日子，太難熬了。
這束可能會屬于他的獨享的光，怎么能輕易的放過。
不管用什么方法，騙局也好，就算是不正之途，只要有一絲機會，他也是愿意走一走的。
他，本就不是個正常人。
偏激，貪婪，陰險，如披著人皮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