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楠和趙昭來到監(jiān)牢時,灰暗的油燈照著狹窄的通道,她剛一下腳就感受到一股陳年的腌臜氣味,差點讓她縮回進入監(jiān)牢的心??墒撬仡^看向趙昭時,他卻十分的淡定。
“你真是個冷漠的人。”連楠楠盯著趙昭看了一會兒,手上觸碰到一塊柔軟的布料,低頭看去,才發(fā)現是趙昭給過來的手帕。
“用這個掩住口鼻就好。”趙昭說道。
“我收回剛剛的話?!崩铋犜挼慕恿诉^來,覆在口鼻上的手帕及有著一股清新的藥草香味。難道趙昭平日里還擅長藥理?她心中疑惑,同時又因這手帕感覺神清氣爽。
兩人在監(jiān)牢里轉了一圈,才找到長寬的牢房,里面躺著一個人,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生機。
“我們要提審里面那個人?!崩铋e起自己的將軍令牌,看守的侍衛(wèi)就開了門??墒钱斔腥四抗舛季奂谀欠溉松砩现畷r,才意識到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沒有一絲生機了。
“他什么時候?”李楠楠驚愕出聲,按理說這牢房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人來刑訊逼供過嗎?”趙昭接著問道。
“半個月前青面大人提審過?!崩伍T守衛(wèi)說。
“這位青面大人現在何處,是什么官職?”李楠楠問道。
“不知,當時是帶了柳侍郎的手書來的,不過沒有嚴刑拷打,問了問話就送回牢中了?!笔匦l(wèi)答到。
“那之后可有異常?”李楠楠問道。
“并沒有異常,這個犯人本就不愛講話,整日在牢中角落坐著,有時候一天都能不動一下?!?p> 趙昭知道從守衛(wèi)這里問不出什么了,關鍵是將長寬帶走的人青面大人是誰。于是和李楠楠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就離開了地牢。
“京都之中唯一一個不會登記在戶的組織,就是柳風揚在統(tǒng)管的九州之戶了,那青面大人很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個統(tǒng)領。據我所知,京都流傳著青面閻羅的故事,不過大家都只當傳奇來聽。”趙昭認真地看著李楠楠,想知道她下一步的計劃。
“趙昭,我們什么時候成親來著?”李楠楠突然將趙昭問住了,但是很快趙昭就明白了李楠楠的意思,她想要在成親時套柳風揚的話。
“下個月十六。如果趙府操辦的快?!壁w昭說道。
“成婚之后,我不會對你怎樣?!崩铋傲斯笆?,想到趙昭好歹是女子,雖然對成婚沒有什么向往,但是若以后有心上人,她希望趙昭能有個好歸宿,放她自由。
“那我們約法三章,成親以后第一,分房睡。第二,做重大決定前要一起商量。第三,如果和離,要雙方都同意。”趙昭洋洋灑灑的開出了三個條件,似乎完全不容李楠楠反駁否定。
“好,我答應你?!崩铋X得有些奇怪,但考慮到自己若是迫不得已為了家族利益成親,也是要提出這些要求。
半個月前,青面閻羅攜長寬前往倚月山,并未告訴任何人,這似乎也造成了芳兒的慘死。
長寬在倚月山頂的云宗修煉,如今已經能掐指合算,他能夠意識到血親之人的離去。
“阿姐,怎么了?!遍L寬被青面閻羅關在屋子里,無法踏出一步,只能苦苦哀求一些消息。
“她過世了,害她的人已經受到懲罰?!鼻嗝骈惲_的表情隱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楚樣子,但是露在衣袖外面的拳頭在輕微顫抖,芳兒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并不想看見這樣的慘劇,只是命運變換,有些事情他也無法算到。
“你騙人,我要出去找阿姐。放我出去。”長寬瘋狂地捶打著木門,卻無法破鎖而出。
“你安心在這里待著吧,我已經失去一個,并不能再失去你了,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著人命。”青面閻羅無意放長寬出來,他還有其他的任務要完成,讓長寬留在這里是最安全的。自從遇見這孩子不久,他曾經算過一卦,那卦象竟然說他是千年一遇的大惡之人??尚⌒∑矫?,能對一切造成什么影響,可是他沒有想到,長寬竟然和平南侯攪到了一起。他似乎要守不住這風國的國運了,難道恩公說的亂世,這么快就要到了嗎?
“你要去哪里?”一個聲音叫住了要下山的青面閻羅,是一個年老的道士。
“前輩,你幫我看好這孩子?!鼻嗝骈惲_的眼角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情緒。
“你放心去吧,不過記得下個月十六之前回來?!蹦昀系牡朗繏咧厣系穆淙~,沒有再去看青面閻羅。
“好。保重?!?p> “俠者一去,大道無常!”老道看著越來越遠的青面閻羅背影,高聲大喊了他此生最后一句祝詞。
長寬在門里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人之將死,總是愿意做一些超過尋常的善事。這晚,長寬肚子痛,引來了老道的關心。
“道長,我想姐姐了,她說假如有一天她去世了,就會化作天上的星星看著我?!遍L寬說得聲情并茂,還帶著哭腔,老道也是慈悲心,就將那天窗打開,讓長寬能夠看到那星空,想一想自己的姐姐。
可是到了后半夜,老道昏沉沉的睡過去了,長寬卻是清醒得很,就這樣從天窗攀爬了出去,在夜色之中飛快的跑出了云宗的層疊建筑,翻過石砌的圍墻,一路朝山下狂奔而去。
倚月山的山下也如云霧縣一般,有一個村莊。
村莊里多數都是老人,年輕人都已經被盡數征兵入伍。這里離匈奴很近,為了家人們的安定,百姓都自愿站出來保護自己的家。只是常常有去無回,老人們若是見到外地的小孩,總是忍不住喜愛一番。
長寬剛剛翻入一戶人家的豬圈,就暈了過去,他實在又困又累,精疲力盡。
等到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他迷茫地睜眼,發(fā)現屋內屋外只有一個老婦人在納鞋底,還有一個年輕人在劈柴。
“你醒了?!蹦桥竦哪凶涌雌饋碛行┖┥?,但是簡單的對話似乎對他來說不成問題。長寬的警戒心掉了幾分。
“啊?!遍L寬簡單的回答。
“看你穿著道袍,是這附近的道士嗎?”劈柴的男子問道。
“我下山出來歷練一下?!遍L寬摸著頭笑了笑。
“你昨天暈倒在我們家豬圈了,我叫阿克蘇?!迸竦哪凶诱f道。
“我叫阿方?!遍L寬回應道。很快他就摸清楚了這個家的情況。
這個家的主人是老婦人,年輕的時候嫁給一個獵戶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十六歲那年,獵戶進山打獵被黑熊掏了心,找到時已經沒有完整的樣子,老婦人自此紡織賣繡品養(yǎng)兒子,可是匈奴來犯,兒子去了戰(zhàn)場,也一直沒有回來。
后來這個小鎮(zhèn)子幾經匈奴騷擾,一次匈奴被云宗的道士打跑,阿克蘇就是那次來到老婦人家里面的。老婦人在豬圈里找到了滿臉污漬,頭上流血的阿克蘇,經過一個月的醫(yī)治,阿克蘇終于能夠下床,可是卻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只有一塊木牌,上面寫著阿克蘇,自此以后就以此為名,在這個無名鎮(zhèn)里生活到現在。
“沒想到五年后的今天,又在豬圈里撿到你了?!卑⒖颂K一邊劈柴一邊說著,滿臉的笑意不帶一絲設防。長寬附和地笑了,但是那笑意不及眼底。阿克蘇沒有覺得什么不對,留長寬直到傷病養(yǎng)好。
京都之中,李楠楠和趙昭的婚事人盡皆知。自從獲得了將軍的頭銜和宅院,她才在京都有了第一個家。閑來無事時,會一步一步的走過假山池塘邊,一邊看著夕陽落日,一邊聽湖中的鴛鴦劃水的聲音。
顧如是常常來她這里,她應該是知道李楠楠所有秘密的人,有她在,京都的生活也不至于太過孤獨寂寞。只不過京都人都在傳言,李將軍不喜歡趙家姑娘,其實心中另有所屬,不然顧家姑娘也不會常跑去李府。
“什么?那群閑言碎嘴,怎么知道我與李將軍的情誼!”趙昭扔掉了書房里面最后一個花瓶,還是不解氣。
“小姐,您別生氣?!币慌缘牟灰言谏磉呏绷骼浜?,這花瓶可是老太公寶貝得不行的古董了。
“全家上下,就只有不己你知道我……”趙昭也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吃李楠楠的醋。盡管他知道李楠楠是女兒身,和顧如是不會有什么,可還有半個月他們就要結婚,現在李楠楠竟然完全不顧自己的名節(jié),心中不被重視的憋屈直沖腦門。
“走,去李府?!壁w昭說著就要不己給給自己梳妝,可不己一臉便秘的神色。
“小姐,新婚夫婦結婚前半個月不能見面,婚前見面,不吉利的?!辈患号穹约杭业淖孀?,心中卻是在罵娘。不己從小就是趙昭的丫鬟了,作為趙昭母親安排在趙昭身邊,盯著他一舉一動的線人,不己十分不容易。
“你這樣,大夫人知道了怎么辦?”不己看著自己一手把少爺養(yǎng)成一個懂禮節(jié)守規(guī)矩的小姐,成就感頗高,只不過這位“小姐”總是暴露“本性”。
“罷了,我也不想不吉利?!壁w昭找了一本書看開了,心中卻在想,“李楠楠,你等著,看婚后我怎么讓你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