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西山,天邊的紅霞絢爛的叫人移不開眼,整座月陽城都被籠罩在一片霞霧當中。常人只覺得這樣美好的景象最適合用來吟詩作對,邀佳人共賞,而房間窗前,東方斯月一襲白衣而立,眼睛盯著那晚霞,目不轉(zhuǎn)睛地。
“看什么呢?”門口傳來蘇南湑的聲音。
東方斯月沒回頭,應(yīng)了一句:“不覺得今日的晚霞有些詭異嗎?”
“不覺得?!碧K南湑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桌子旁,“你那小徒弟呢?”
“還沒醒,你怎么一出現(xiàn)就找她,你休想打她的主意?!睎|方斯月回眸一記警告。
“我打她什么主意?”蘇南湑回想了一下,驟然恍然大悟,“啊……你說要拿她心臟做藥引子,拿她煉藥的事?。俊?p> 也不知道蘇南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東方斯月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你剛才出去干什么了?有什么收獲?”
“你怎么知道我會有收獲?”
“你身上沾染了一絲熟悉的味道?!?p> “什么味?”蘇南湑嗅了嗅袖子處,沒聞出來有什么不對勁的。
東方斯月看了他一眼,“血腥氣,昨晚魔人吃人的那股血腥氣。你手下從魔人那里調(diào)查到了什么?”
從蘇南湑的表情上看來,東方斯月還真的猜中了,他聳了聳肩干脆只好分享,卻先拋出了一個問題:“你猜魔人昨晚為何要吃了那員外家的倒霉兒子?”
“不是隨機的嗎?”
“并非,當時在場的不是還有一個受傷、連路都走不穩(wěn)的小廝嗎?要是我,一個肥頭大耳卻身碩龐大,和一個瘦小還負傷的人,我省點力氣肯定選第二個,但魔人卻偏偏選了員外家的兒子!”
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東方斯月琢磨了一下,“你是說,魔人是故意對他下手的?!?p> “對,而且重點也不是要吃他,就是想讓他死而已?!?p> “這些推敲起來看似不錯,那跟你從魔人身上調(diào)查到的結(jié)果有何關(guān)聯(lián)?”
“關(guān)聯(lián)就在——”蘇南湑賣起了關(guān)子,瞇起雙眼壓低聲音說:“你不覺得昨天的那個魔人是對員外家兒子的行為舉止看不過去才動手的嗎?”
“可是……”可是他已經(jīng)成了魔人,之前在小鎮(zhèn)上遇到的魔人也是失了人性的,怎么可能會有判斷,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又怎么會選擇性的除掉誰?
東方斯月心里迷霧縈繞,陷入了沉思當中,既然蘇南湑敢做這么大的一個推測,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到底是哪里遺漏了重要環(huán)節(jié)呢?
忽然,蘇南湑打了一個響指,將東方斯月從思索中拉了回來,“這一切,看似說不通,但如果配上從魔人身上發(fā)現(xiàn)了城主府府兵的印記,這一條消息的話,那就一切都串通了?!?p> “什么?”東方斯月不可置信,“你在魔人身上找到了城主府府兵的印記?”
不錯,因為祁陽作為月陽城的城主,時常要帶兵打仗,手底下的兵將對他來說,除了驍勇善戰(zhàn)是第一,還需要的便是將士們擁有強大的毅力和頑強不屈的定力,為了鍛煉他們這一關(guān),祁陽下令,讓每一個愿意參軍的將士,都在身后肩膀出烙上了一記月陽城的圖符。
過程疼痛難耐,如果能挺過這一關(guān),這才能保證往后即便是戰(zhàn)敗落入敵軍之手,將士也不會供出月陽城的機密。而若是不敢經(jīng)受考驗之人,那必定也扛不住敵軍的折磨誘惑。
東方斯月盯著桌面上的茶壺,一只手輕輕地敲打著桌面,“來之前我們就已經(jīng)確定,魔人就是祁陽練就出來的,祁蕊也承認過了。可現(xiàn)在,我們卻發(fā)現(xiàn)魔人是他手下的將士,他作為將士們最崇拜敬重的城主,怎么能?”
“祁陽能年紀輕輕坐上城主之位,必然是有過人之處,能想出烙印這個法子篩選兵將,就能看出他的心已經(jīng)不是熱的了。場面在外打戰(zhàn),早就將性命置之度外了,何來的血熱?”
即便說的如此坦然,蘇南湑的眉頭還是皺了一下。
也不知道這一皺眉是為了那些被煉化成魔人的將士,還是為了祁陽這一生冰冷,又或者……為了別的人。
兩人沉默了一番,等回過神來,外頭的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暗了下來。
東方斯月看了一眼外面逐漸亮起的燈,他也點燃了房間的燭火,“現(xiàn)在我們能確定祁陽有用將士煉化魔人,但還不能確定他到底想干嘛,這些人又被關(guān)在了哪里,今晚我再去尋找月陽城中可疑之處,你去城主府探一探,咱們天亮之前回到客棧,再做商討?!?p> “我知道!”
忽而,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砰”地一聲推開,公孫翎一襲紫色的裙衫站在那里。
“翎兒?”東方斯月下意識地擰了擰眉頭,他起身趕緊走到了公孫翎的身邊,“翎兒,你沒事了吧?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說東方掌門,中午的時候你不是還怒氣沖沖,要拿人是問的嗎?怎么現(xiàn)在見了人,卻是這個模樣?”蘇南湑沒好氣地喝了一口茶,杯子玩轉(zhuǎn)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間,“翎兒丫頭,你剛才說你知道,你知道什么?還有,你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多久了?”
“我,我不是偷聽……”公孫翎本來一看師父如此關(guān)心自己的身子,保不準已經(jīng)把要興師問罪的事情給忘了,可她的心中剛冒出一點欣喜之色,這蘇南湑倒好,開口便給東方斯月提了個醒,這會兒東方斯月的臉又拉了下來。
公孫翎臉上堆起難看又不自然的笑容,挪動著腳步來到屋內(nèi),然后坐到了蘇南湑的身邊,學(xué)著他的模樣倒了一杯茶,試圖緩解自己的壓力。
她笑嘻嘻地解釋道:“我不是偷聽,我,我是站在門口給你們把風(fēng)呢!你看你們在房間里面討論這么嚴肅又機密的話題,如果沒人把風(fēng),被別人偷聽了去,那可咋辦?”
公孫翎越說越覺得自己還真是把風(fēng)的了,頓時語氣和身形都理直氣壯起來,昂首挺胸,底氣十足。
東方斯月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她什么德行什么鬼點子,如何的會花言巧語騙人,自己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哪里還會信了這丫頭的信口開河。
他走過來,奪過公孫翎手里的杯子,嚇得公孫翎脊背一陣僵直,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喊了一聲:“師父父……”
“嗯,好好喊?!睎|方斯月故意擺著架子,往杯子里添了水。
“師父。”公孫翎一邊喊著,一邊給蘇南湑擠眉弄眼的,可蘇南湑之前說過了,不干涉他們師徒二人的事,所以干脆扭過身子去,不看公孫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