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盧守勤有什么功勞能擔(dān)此重任?”
“傻小子,”范仲淹意味深長的看了藍(lán)弋一眼,無可奈何道:“上面不是寫了嘛?!?p> 藍(lán)弋看著幾行小字—盧守勤告發(fā)延州通判計用章都監(jiān)李康伯拒絕執(zhí)行命令,延州被圍之初計用章不顧國家安危,又勸眾人丟棄延州,退保鄜州。
藍(lán)弋哼了一聲,心中卻想,延州官員至今,還沒盤問清楚呢,實際情況到底是不是寫的這樣,還有待考究,只是……
他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范仲淹,道:“難道陛下就信了嗎?”
“延州城被圍七日,看似堅守,其實是李元昊眼大肚皮小,吃不下也吃不消,他西夏人,少騎射不假,但對于攻城一事,刊如白紙一張,之所以只圍不打,是因為壓根就沒想來啃這塊骨頭?!?p> “你倒是說說,為什么?”范仲淹有趣的看著藍(lán)弋,示意他接下去講。
“大人,你想,他在三川口與劉平將軍的一場惡戰(zhàn),算是打亂了他,起初先拿下延州城的幻想,而這個盧守勤是內(nèi)侍出身,又會有多少骨氣?我聽說,當(dāng)日李元昊兵臨城下,他害怕的對范大人,又哭又鬧,吵著要李康伯出去求和,”說到這里,藍(lán)弋鼻中接著哼了一聲,道:“我看他求和是假,獻(xiàn)城是真。”
“此次李康伯雖然開始也犯了一些錯誤,但在這種人面前,倒不見屈服,我聽說,他還指責(zé)了盧守勤,說戰(zhàn)死可以,但不能求賊?!?p> 范仲淹站了起來,走了兩步,這些話他也是略有耳聞,真正讓他失望的倒是范雍的表現(xiàn)。
范雍一朝老臣,這個時候,居然不表態(tài),不表態(tài)就說明他有了別的想法,好在的事,身旁還有像計用章的明白人。
計用章此人,做事倒是可圈可點,他直面告訴范雍,早就奉勸過大人,讓你多多修補(bǔ)城墻,,做好防備,而今你不聽,如今事到臨頭,唯有一死可以報國,只可惜這一城百姓,要無辜受累。
“忠言逆耳,利于行??!”范仲淹搖了搖頭,道:“范雍此番,還算亡羊補(bǔ)牢,為時不晚,若不是李元昊不明情況,誤以為穿了盔甲的百姓是士兵,這延州城,此刻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p> “范大人,用了疑兵之計,也是這番最大的功績,好在他沒有投降,也沒有拋棄這一城的百姓。我想這也是陛下所考慮之處吧,畢竟范大人畢竟沒有壞心,只是應(yīng)對上笨拙了一些,再者……”藍(lán)弋接下來的話,他覺得會有些大逆不道,便停了下來。
“你心中有什么話,但說無妨?!?p> “文人打仗,本就是欠缺些考驗,如果范大人真的有錯,刨根究底,不如說派他來的人有錯。”
“哈哈,哈哈,”范仲淹哈哈一笑,走了過來,輕拍了下藍(lán)弋的肩膀,道:“所以,有人也知道,錯了,但是總不能將朝內(nèi)大佬們一個個拉出去打了板子,讓陛下本人請罪吧?”
“三川口之失,李士彬與劉平作為前線指揮,有輕敵之過,是失誤之一,但劉平血戰(zhàn)三川口,被俘之后,寧死不屈,痛罵賊人,忠杰之義已經(jīng),功過相抵?!?p> “朝廷此番,也有失,沒有及時增派援軍,造成延州城兵力空虛,讓敵人有機(jī)可乘,追其原因,最大懶政者,實屬楊偕,正是他用漢霍去病與李靖的說法,誤導(dǎo)了朝廷,他明說霍去病是假,借機(jī)對付夏竦是真,簡直就是以公攜私,公私不分?!?p> “先說打仗,最基本的就是,兵、糧,尤其是咱們西北的戰(zhàn)局更是如此,就說剛結(jié)束的三川口之戰(zhàn),我軍以一萬敵對方十幾萬之多,可想而知,后果是什么?全軍覆沒!”
范仲淹點了點頭,藍(lán)弋這點說的不錯,即便裝備在精良,也不能1:15的打下去。
“可是,我聽說,這樣懸殊的兵力對比之下,朝中之人還有人大言不慚,面對夏竦大人的增兵要求,居然還有人翻出霍去病與李靖之事,說當(dāng)年霍去病僅僅以800輕騎,脫離大將衛(wèi)青的主力百里,將匈奴人砍得人仰馬翻,之后又率一萬之軍,一路殺烏盭、經(jīng)速濮、涉狐奴、途經(jīng)五王國,殺過焉支山千余里,殺折蘭王、廬侯王,抓獲昆王子,收休屠祭天金人,封狼居胥。還有唐代的李靖,只以三千騎兵破突厥,再以一萬騎兵至陰山,殺千余敵兵,俘虜異族男女十余萬,擒獲頡利可汗,這一系列的壯舉,人家不都成功了,難道你夏大人不行嗎?”
范仲淹嘆了一聲,道:“夏大人,知道此事之后,氣得頭昏眼花,當(dāng)上便對身邊人說,他也是竟是進(jìn)士及第,難道不識字,不讀書嗎?也真是難為他了?!?p> “大人,在下也真想替夏大人喊聲冤枉,這霍、李二位將軍,搜遍所有史書,能找出幾人來?”
“小家伙,你也別小看了我們這個夏總管,那肚子里讀的書,也不少,怎能就這樣被人封住了嘴,后面他上了折子,質(zhì)問道:說秦時名將王翦南取荊楚,要精兵60萬,韓信北征燕趙,也要請兵過三萬,還有符堅的淝水之戰(zhàn)、曹操的赤壁之戰(zhàn),都有數(shù)十萬精兵,還都打輸了,這些你們怎么不說?我一定要增兵,不增就換人,換你們來西北打仗,看你們怎么以一敵萬!”
范仲淹這邊在分析此番三川口的教訓(xùn),自然朝內(nèi)的大佬以及趙禎本人,也沒忘記這才的教訓(xùn),賞罰之后,便是下一步的部署計劃。
西北是用兵,用糧的前線,必須要保證他們的供給,又開始大規(guī)模的向全國動員,招兵買馬,增兵、派糧,更重要的是,一應(yīng)官員的認(rèn)命,這次他意識到,管理人員的重要性了。
還有一條,撤銷了前不久頒布的不許越職言事的條例,看樣子,廣開言路才是正道,誰有什么話,都可以講,無論是不是你的職責(zé),你有意見就提,有想法就說,不管誰說的,放開膽子去說,就連趙禎他本人也必須聽著。
可是,泱泱的文武百官,還是辜負(fù)了趙禎的一片赤子之心,他的憤怒,他的苦澀,之后的幾個月,比三川口大敗時,還要讓他痛心疾首。
有了之前的前車之鑒,雖然底下的人,吵的他頭痛不已,東說東有理,西說西有理,可是該拿主意的人還是他。
看著底下人,爭論不休的模樣,他拿出了一國之君該有的氣度,勒令他們閉嘴,最后還是決定向西北增兵20萬,平均分配給鄜延、環(huán)慶等四路。再征集天下糧草向西北運(yùn)送。
這錢就像流水一樣花了出去,又命司農(nóng)寺先拿出常平錢100萬貫,他再動用皇宮中的內(nèi)藏庫、左藏庫,分四次一共支出300萬貫,這些只是開戰(zhàn)前的預(yù)支軍費。
這拉兵打仗,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白花花的銀子出去了,有兵有錢,又有糧,可是問題是,誰來管呢?
可不能指著他一個人,又當(dāng)?shù)鶃?,又?dāng)媽吧?全國幾十個省份,天天累成山的折子給他看,說實話,精力跟不上啊。
趙禎,知道自己分量,從來沒妄想自己是鋼鐵俠一般的存在,現(xiàn)在棘手之事乃是管理者的問題,陜西這邊有夏竦坐鎮(zhèn),上次夏竦的建議他沒采取,心里著實有些內(nèi)疚,還有些覺得汗顏。
現(xiàn)在正面,夏竦是對的,但是其他的人呢?其他的官員去哪里選呢?趙禎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范仲淹和他的小秘書,也在說著這事。
范仲淹不愧是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人,宋人第一人也!
“從澶淵之盟往后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了,朝廷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了,所以,”范仲淹搖了搖頭,現(xiàn)在最棘手的就是缺將領(lǐng),得力的將領(lǐng)。
“大人,以為,誰可擔(dān)大任呢?”
范希文瞇著的眼中看不出顏色,倒是反問起藍(lán)弋來,“小家伙,你以為呢?”
藍(lán)弋一笑,“小子才初出茅廬,很多事情還不懂,哪有大人,這一雙眼睛,看的透徹?!?p> 范希文嘆了一聲,道:“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之前說的一點沒錯,文人打仗,與武將不同?!?p> “用武將,比如,開國的名將潘美,在南征之前也是沒有軍功,曹彬也是異同,但用這些人都會引起一個特點。”
“大人是說,用他們這樣的人,朝中大佬們會驚慌失措?”
范希文嘆道:“自開國以來,我朝的軍政大權(quán)一直就掌握在文官大佬們的手中,他們對于武將的忌憚,一點點的震動,都會搞出大事,可是文官系統(tǒng),選人皆是按照以往慣例,派那些想去打仗,不怕打仗之人,用好了是趙云,用不好就是馬謖啊?!?p> 藍(lán)弋深思一陣道:“大人,這樣選派官員不是有點兒戲?那些文人大人,何時學(xué)過上陣打仗,這些大人們雖然也是精英,但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至于把握,那更是何從談起,說的好聽點,是在戰(zhàn)場上學(xué)習(xí)打仗,說的難聽點,就是眾人扛著他們過河?!?p> 范仲淹看了呀一眼,心想這小子,還真敢在自己面前說,難道忘了,自己也是文官集團(tuán)的一員了嗎?
只是,他雖然是文官,但是文官集團(tuán)的很多做法,他是不贊同的,可是……如果用人微言輕來形容自己,是不是又有些妄自菲薄了呢?
現(xiàn)在此刻讓他憂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