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深吸了一口氣,垂眸一斂神色,在抬眸時,眼中已然一片清冷柔和。
不能和他相認(rèn),也不能給他帶來煩惱。
陳言希方才聽到陳念言,不,李程,聽到李程的話,似乎他是認(rèn)識她?
“公子……認(rèn)識我?”
涓涓如流水一般的聲音傳入李程耳朵里,這個女子的聲音蘇蘇的,不嬌媚,不霸氣,也不是那種江南女子的柔柔弱弱的感覺,有點(diǎn)清清冷冷的溫柔。
像什么呢?李程一下子就想到了皚皚白雪為襯,在寒冷冬日萬木凋零,唯臘梅獨(dú)綻的美麗場景。
他大方說道:“多日前進(jìn)城去,偶遇小姐和令妹見義勇為,啊,我是那個幫你們請了郎中的!”他忽然說到,然后期翼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女,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起來。
見義勇為?和令妹?請郎中?
陳言希只想了片刻,就記起來人群中那個匆匆離開的男子,原來就是李程,當(dāng)時她還想這個人心地真好,定是個氣度不凡的人。
真的是很奇妙,似乎該相遇的人無論隔得多遠(yuǎn),無論彼此之間多么陌生,該相遇的時候總會遇見的。
就像他們,那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只略微瞥到了他的后腦勺,今日,卻已經(jīng)能與他交談。
陳言希掩嘴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了,我記起來了,那日還不曾跟公子道過謝。”
她一笑,一雙眸子似一彎月牙,明亮皎潔。
“不用謝的,我也算是沾姑娘的光,做了一回好事罷了!”李程聽了陳言希的話,忙擺手。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看向一旁一直不言語的男子,好奇問到:“這位是?”
“哦,這位是我弟弟,陳,陳念言?!焙鋈槐稽c(diǎn)名的方縉陸看了看陳言希,又看向李程,沖他作了個揖,李程見狀忙回了禮。
陳言希介紹完,然后又說:“我叫陳言希。”
“我是李程。”
三人這便算是相識了。
“快快請坐!”意識到自己還不曾讓兩位客人坐下,李程連忙引著二人到桌邊坐下,忙說:“失禮了,失禮了,只顧著與二位說話了,但是忘記讓座了。”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麥色的臉上微微見了紅。
“無妨?!标愌韵\笑一聲,淡淡說到。
三人在房里聊了很久,相談甚歡,李程就感覺相見恨晚,他與這兩個人,尤其是這位言希姑娘,聊的十分投機(jī)。
那位念言公子雖然很少說話,但是每每說出的話總能和他心中所想的意思有所共鳴。
一直到大叔進(jìn)來喚幾人用膳,他們才停下了話頭。
大叔敲了敲大開的門走了進(jìn)來,一邊走一邊道:“程兒,領(lǐng)著你兩位朋友去吃飯吧,你娘做好了飯?!?p> “哎,好!”李程起身,對兩人道:“二位若是不嫌棄,不如就在這里用膳吧。”
話雖這么說,卻沒給他們拒絕的機(jī)會,半推半讓的帶著人到了偏房用膳的地方。
陳念言走在陳言希身側(cè),他靠近她幾分,悄悄拉了拉邁著歡快小步子的陳言希的衣角,小聲問道:“怎么樣?開心嗎?”
正想著吃什么飯的陳言希聽到這話,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開心……”
她沒料到原來兩個人靠的如此之近,一扭頭間兩個人的鼻尖堪堪‘擦肩而過’,她甚至能感受到方縉陸溫?zé)岬臍庀⒃谀橆a上。
飛快的眨了兩個眼睛,陳言希最先錯過目光,急忙跟上了李程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踩在李程走過的地方。
兩個人的心跳如出一轍的加快,臉頰更是神同步的微微泛紅。
落日的余暉襯的他們白皙的臉頰宛如天邊紅霞般絢麗斑斕。
飯桌上沒有別人,三人用過飯后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天色已晚,不如你們先在這里住一晚吧,若是著急回家,明日一早啟程也可以?。 ?p> 李程顯然已經(jīng)和他們混熟了,稱呼也不再那般客套。
方才吃飯時,他一口一個言希小姐,陳言希便聽的皺了眉,柔聲說:“我癡長你三歲,你若不介意,便喚我一聲姐姐吧,如何?”
他滿心歡喜的應(yīng)了下。
扭過頭就把方縉陸叫了聲哥。
“如此,那便再叨擾你們一晚。”方縉陸道。
“好,我去給你們收拾房間!”
待李程走遠(yuǎn),方縉陸看著他的身影,輕聲和陳言希說道:“我去把牽進(jìn)來,你去和李程多說會話吧,明日我們就回去了?!?p> 夜色如水,月光姣姣,陳言希仰頭看了看只零零散散分布著的幾顆星星,思索了一會兒后笑了笑。
“我和你牽馬去吧,不能太過于打擾他了,我不能把他的平靜生活攪得一團(tuán)糟?!?p> 她向大門方向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后的人動作,便回頭看了一眼,“走??!”
回眸間,眉梢一挑,眸子里染上幾分辰光,熠熠生輝。
方縉陸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向她。
那兩匹馬被拴的時間有些長,早已經(jīng)不耐煩了,此刻見那兩個人靠近,打了個響鼻,前蹄不住的刨著腳下的土地。
顯然已經(jīng)不耐煩,心里有些意見了。
陳言希走上前解開繩子,拍了拍馬兒的脖頸,給它順了順毛,“好馬兒,咱們明天就回家!”
往回走的路上,兩個人并肩而行。
“你覺得這個陳念言如何?”方縉陸微微側(cè)頭,問到。
“很聰明,大方,陽光開朗,說話做事很有禮貌?!彼敛华q豫的回答到。
過了會兒又說:“如果他生活在將軍府那種地方,還不知道會被那個雜七亂八的大染缸染成什么顏色?,F(xiàn)在的他就像一張白紙,無憂無慮……那雙酷似娘親的眼睛里有太陽的影子!”
她粲然一笑,對上方縉陸清澈的眸子。
她很滿意弟弟現(xiàn)在的樣子,他才像個九歲十歲孩子該有的樣子,初生牛犢朝氣蓬勃,對一切都是最開始的好奇探究的模樣。
可是當(dāng)她對上身邊的人的眸子時,呼吸一滯,他……也是和念言一般大的年紀(jì)啊……
本應(yīng)該是受盡萬人寵愛的天之驕子,可是一夜之間風(fēng)云驟變,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身上還背負(fù)著血海深仇,上一世甚至慘死于親人手下……
如果說陳念言只是被搶去了榮華富貴的生活,那眼前這個少年就是被搶去了一生的幸福安康??!
心就這樣為他疼了起來,細(xì)細(xì)的,鈍鈍的,不明顯的疼,可是也讓人無法忽視。
“一日為弟,我終身護(hù)你!”
纖細(xì)白嫩的手在他的頭頂上輕輕拍了拍,悅耳靈動的聲音響在他們一起走的山間小路上。
她對他許下一生的諾言。
陳言希看到方縉陸明顯呆愣了一下,放在他頭頂上還沒有收回的手趁機(jī)放肆的胡亂揉了揉他柔順的頭發(fā),動作快速且粗魯,一下子將方縉陸的頭發(fā)弄得一團(tuán)糟。
“噗嗤——”
罪魁禍?zhǔn)兹滩蛔〉男α艘宦?,然后連忙牽著馬快步走進(jìn)了村子。
“我先走了!”丟下這句話后,畏罪潛逃了。
剛剛感動了一小會兒的方縉陸無奈的搖搖頭,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凌亂不堪的頭發(fā),輕笑出了聲,喃喃道:“等日后我長的比你高了,看你要怎么摸我頭頂?!?p> 二人將那馬拴在了院子里那兩棵樹上,李程便帶著他們來到了偏殿。
只剩一間房間。
兩人面面相覷,四只大眼睛眨了又眨,才聽到一旁的李程道:“今日姨母帶著小妹妹來玩,也在這里過夜?!?p> 陳言希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她知道,白日里才見過李程的那位姨母和小妹妹,那小娃娃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跟個瓷娃娃似的,和小鈴鐺一樣招人喜歡,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腹誹,怎么小鈴鐺不是女孩呢?那樣她就可以給他打扮的可可愛愛粉粉嫩嫩的!
“家中寢房共三間,大的那間家父家母住著,次房住著姨母和小妹,姐姐便和念言哥將就一晚吧!我給念言哥打了地鋪,不打緊的?!崩畛探又终f到。
陳言希一聽,共三間?
于是忙問到,“那你呢?你睡在哪里?”
“哦,我到書房睡軟榻就可以了,平日里在書房看書看累的時候也會這樣歇下的,姐姐不必?fù)?dān)心。”
她還想說些什么,但是看到李程臉上已經(jīng)有了倦意,想必是很累了,便將話隱了下去。
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往偏房寢室走去,“唔,那就這樣吧,你也早些休息?!?p> 這話是對李程說的。
方縉陸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李程,“早些休息?!?p> 說罷抬步跟在陳言希身后。
偏房寢室。
陳言希推門而入,粗粗打量了一番屋里,這房間的面積大概是她將軍府寢室面積的三分之一,地方不大,一張榻,一張床頭柜,一個衣櫥,李程還貼心的將床掛上了帷幔,紫色的帷幔被微敞的窗子里透進(jìn)來的絲絲清風(fēng)吹動起來,顯得溫馨別致。
但是身后有人跟了進(jìn)來,還關(guān)上了門,打上了栓。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微妙曖昧起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身后這個人是她看做是弟弟的,但他是男的啊……
胡思亂想間,唰的紅了一片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