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南宮玥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南宮玥滿面暴躁,一腳把被子蹬開,快速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鋪,帶著滿身的殺氣,氣勢洶洶地向樓下走去。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孫子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她非得把他錘成小餅干不可。
南宮玥的起床氣很嚴(yán)重。南宮玥很生氣。
一路往下,越靠近客棧大堂,喧鬧聲就越大,隱隱還夾雜著女人尖利的哭叫聲和官兵的呵斥聲。
大堂已經(jīng)被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除了客棧的客人,老板,店小二,還有擠進(jìn)來看熱鬧的路人和穿著藍(lán)色公袍的官兵,熱鬧中心的人反而被擋住了,南宮玥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女人簪滿珠玉的發(fā)髻。
此時大堂就像一壺?zé)_了的熱水,沸騰得不行,人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興奮的,不屑的,事不關(guān)己的,厭惡的,同情的,各人表情不同,看起來就和街頭賣藝的百臉譜一樣。
南宮玥勉強(qiáng)壓下了自己的不爽,疑惑地看著亂糟糟的大堂。這什么情況?抓奸大戲?無頭公案?還是始亂終棄?風(fēng)/流/艷/債?
南宮玥微微蹙眉,感到一絲奇怪。
叢溪鎮(zhèn)離錦州城不算太遠(yuǎn),此地深受錦州城的影響,不管是經(jīng)濟(jì),文化,還是制度,都有錦州城的影子,錦州城的士兵以彪悍剛直聞名,叢溪鎮(zhèn)的官兵也雷厲風(fēng)行,如果只是一件小事,沒道理會拖這么久還沒處理好,這里面還有內(nèi)情?
南宮玥本不/欲/多管閑事,插手其他城鎮(zhèn)的內(nèi)/政,但是她馬上就要拜訪錦州城主,去拿通關(guān)文牒,這個時候如果叢溪鎮(zhèn)出了什么事,而她坐視不理,總歸不太好。
南宮玥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她隨手拍了拍最近的一個小哥的肩膀,那位小哥剛剛和同伴手舞足蹈地交談著,看著很興奮,突然被人打斷,有些不爽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見帶著銀白面具的南宮玥時,呆了一下,愣愣地盯著她那雙黑琉璃一般幽璨的眸子。
南宮玥假裝好奇地詢問道:“這位小哥,請問這里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這么熱鬧?”
小哥一驚,才恍然清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又忍不住多看了南宮玥幾眼,這才熱情地答道:“小兄弟你剛剛才來吧?害,其實(shí)也沒什么,就是話本子上的抓奸戲碼來著,那劉夫人一大清早就帶著自己的家仆來捉劉老爺?shù)那閶D,現(xiàn)下正和劉老爺和他的小情人鬧扯唄。”
南宮玥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槽點(diǎn)太多,她不知該從何吐起。
難道是她腦補(bǔ)得太多,根本沒什么內(nèi)情,其實(shí)這些年錦州城和叢溪鎮(zhèn)已經(jīng)墮落了?
不待她開口詢問,那位小哥就接著“叭叭叭”倒豆子一樣說了起來:“就是劉老爺那小情人,太不老實(shí),死到臨頭還要攀扯錦州城的趙大人,也不想想那劉夫人也和錦州城的王大人沾親帶故,用這個來威脅人,有什么用?”
趙大人,趙劍,錦州城主。王大人,王珂,錦州城副城主。
南宮玥一愣,覺得這兩個名字莫名有些耳熟。
小哥又輕蔑一笑,哼哼道:“那小情人要是趙大人的侍女,我還是公子城的親戚呢!”
南宮玥:“......”我覺得這個有難度。
原本津津有味地聽這小哥說話的同伴卻嚇了一大跳,急忙捂住他的嘴,看周圍人都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么,這才放下手,恨聲道:“你要害死咱們呀?!公子城那般人物也是能開玩笑的?”
小哥一時失言,此刻也有些后悔,遂訕訕地閉上嘴。
同伴卻有些奇怪道:“咦?剛剛那位公子呢?”
是啊,南宮玥人呢?
早在和小哥交談完以后,南宮玥就走上了二樓,尋了個窺探絕佳的好視角,伸頭往下一瞅,就看見了事件的全貌。
在擁擠的人群中心,圍出來一個比較寬敞的圓,一些叢溪鎮(zhèn)的官兵在攔著不讓人群靠近,一個滿臉兇悍,手提長棍的官兵應(yīng)該就是這群官兵的頭頭,此時他正滿是不耐煩地看著面前的兩男兩女。
那個滿頭珠翠,發(fā)髻散亂,尖聲哭叫的,應(yīng)該就是劉夫人,而被劉夫人按在手下瘋狂毆打,鼻青臉腫,身形瘦削,像頭落水狗一樣狼狽的,應(yīng)該就是傳聞中的劉老爺。
而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那個傳說中劉老爺?shù)那閶D,身穿著麻布衫,拿著一個裝滿了藥草的藤筐,面容清秀,此時卻布滿蒼白,微微發(fā)抖,躲在一個高大青年背后。
咦?
南宮玥終于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說好的三角大戲,那個高大的青年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那個高大的青年身穿一身黑色的勁裝,背上背著一把用麻布厚厚的裹起來的重劍,從那把劍隱隱透出來的鋒芒來看,是把難得的好劍。
那個青年滿臉怒容,濃眉狠狠地皺了起來,大眼睛死死瞪著對面互相廝打的劉老爺夫婦,剛毅的面容上正氣凜然,像畫壁上的護(hù)神衛(wèi)一樣令人望而生畏。
就在南宮玥與無名小哥交談的時候,事件顯然已經(jīng)升級了。
劉夫人邊哭邊叫,聲音尖利的好像要刺破人的耳膜,下手也絲毫不留情,尖銳的指甲在劉老爺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你這個老東西,你到底在外面養(yǎng)了多少賤/蹄/子?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
劉府的丫鬟和小廝哭喊著上去阻止劉夫人,卻根本攔不住劉夫人撒潑,兩旁的官兵冷眼看著,根本沒有上去阻止的意思。
劉老爺狼狽地閃躲著劉夫人的毆打,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破破爛爛,他連連求饒:“夫人,沒別人了,真的沒有了,就是這個醫(yī)女,是她先勾引我的?!?p> “我呸!白姑娘清清白白,醫(yī)者仁心,好心為你治傷卻被你這般平白污蔑,當(dāng)真無恥!白姑娘是錦州城主府的侍女,怎么會和你這樣的無賴有關(guān)系?!”
高大的青年一聽這劉老爺?shù)慕妻q之詞,當(dāng)即大怒,恨不得一口口水吐到他身上。
劉老爺當(dāng)著眾人的面被夫人毆打,又羞又臊,面子里子都掉了個精光,此時聽見高大青年的話,一股無名火起,邊躲著夫人的拳腳,邊高喊道:“就是她!我難道還會認(rèn)錯人嗎?就是她先下賤地勾/引/我,說什么她很寂寞,我才會陪陪她,被她勾/上/床的!”
眾人發(fā)出一陣哄笑和噓聲,那身著麻布裙的清秀姑娘臉色更加蒼白了,身子搖搖欲墜,引來不少人同情的目光。
聽到劉老爺這番顛倒黑白的污言穢語,高大青年臉色鐵青,舉起拳頭就要沖上去打他:“我打死你個畜生!”
人群一陣騷亂,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生怕戰(zhàn)火波及到他們身上。
那兇悍的官兵頭頭也是一驚,他可以縱容這些人吵吵鬧鬧,卻不代表可以放縱這些外鄉(xiāng)人欺負(fù)叢溪鎮(zhèn)的人,當(dāng)下就要出手阻止。
高大青年的拳頭還沒有打出去,衣擺就被一雙纖細(xì)的手拉住了,一個柔弱卻堅毅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沈大哥,謝謝你,但還是讓我自己來解釋吧?!?p> 穿著麻布裙的清秀姑娘深吸了一口氣,抱緊了自己懷中的藤筐,像是要為自己打氣似的,從高大青年的身后走出來,面向眾人,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地堅定道:
“我和他沒關(guān)系,他說謊。我是錦州城主府的侍女,我叫白芍,這次來叢溪鎮(zhèn)是為了尋找靈藥,改良藥方。在客棧歇腳的時候看到這人扭傷了手,出于醫(yī)者之心上前查看,卻被他無端污蔑,”說完又深深地向眾人鞠了一躬,“諸位若是不信,自可前往錦州城一探究竟?!?p> 此言一出,眾人都議論起來,有人滿臉懷疑,也有人一臉恍然,說記得城主府好像是有個叫白芍的侍女,更引起眾人的爭相追問,連兇悍的官兵頭頭也是滿面驚疑。
劉夫人到底是個女人,還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貴婦,追打了劉老爺一會就打不動了,此時正坐在椅子上由丫鬟幫著順氣,一雙惡毒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劉老爺和白芍。
劉老爺在劉夫人松手后勉強(qiáng)松了口氣,一聽這話心里咯噔一聲,止不住的驚慌,還要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大吼道:“騙子,官爺在此,你還敢滿口胡言!你明明和我說你是叢溪鎮(zhèn)的一名小醫(yī)女,哪里認(rèn)識錦州城的人???好,你說你是城主府的侍女,你拿出證據(jù)來?。∧憧纯从姓l會給你證明?!”
劉老爺心里虛得很,很害怕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醫(yī)女真的是錦州城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以錦州城護(hù)短的性子,還不把他活吃了。
可是事情鬧到這一步,他除了咬死這件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大不了,大不了想辦法做掉他們。劉老爺眼中狠毒的神色一閃而過。
官兵頭頭滿臉兇悍的神色更深了,簡直能止小兒夜啼,瞎鬧這么久,他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只想快點(diǎn)把事情結(jié)束,要不是劉夫人與錦州王大人沾親帶故,這小醫(yī)女又自稱城主府的人,他不敢大意,才在這里浪費(fèi)這么多時間。
他緊緊地盯住白芍,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證明你是城主府的人?”
不待白芍和那高大的沈姓青年開口,二樓飄下一道慵懶又悠遠(yuǎn)的嗓音,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我可以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