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陽家住村東頭倒數(shù)第三家,一人多高的圍墻拉起一間別院,勉強可遮擋路人的視線。
李惜陽拖著行禮箱剛剛走近,就聽到院子里響起一陣熱鬧的笑聲。
“哈哈,恭喜啊老李,聽說你家陽娃子進了仁心醫(yī)院,大家伙就想著來沾沾你老李家的喜氣??!”
“就是,就是,仁心醫(yī)院那可是城里最好的醫(yī)院啊,老李你真有福氣!”
“要是我家那小子能有陽娃子一半出息,我和他爹就謝天謝地咯!”
“……”
“老李,這附近十里八村的也就屬你家出了個陽娃子,你也和咱嘮嘮這孩子的教育問題吧,讓咱都長長見識取取經(jīng)唄!”
一陣客套話后,不知道是誰吆喝了一嗓子,整個院子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呵呵!”
緊接著一道憨厚的笑聲響起,李惜陽知道那是父親李學(xué)軍!
“大家伙就別取笑俺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這么多年,俺和孩他娘啥文化程度,你們咋會不曉得哩,娃子能有今天,全靠他自個兒爭氣!”
“是啊,陽娃子打小就乖巧,不干架,不鬧事,還知道心疼人,這是你倆口子的福氣吶!”村長站出來說道。
“是是…”夫妻倆一直憨笑著點頭。
“不過,城里雖好,但競爭也是很大的!”村長頓了頓又道:“前兩年,隔壁村的老鐵頭,他家那小子雖比不上陽娃子,但也算爭氣,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城里找了個教師工作,只是沒實習(xí)兩天就被趕回來了!”
“那是為啥子哩?”李學(xué)軍一臉疑惑。
“錢鬧的唄!”村長搖了搖頭,嘆道:“城里有錢人多,父母都愿意花錢買關(guān)系為孩子鋪路,咱們農(nóng)村的娃兒想出頭太難咯!”
倆口子互相望了望,眼中都寫滿了擔憂。
“哎呀,這高興的日子瞧我都說了啥!”村長拍了拍腦袋,笑道:“呵呵,放心好了,你家陽娃子那是天上的文曲星,在哪都發(fā)光,招人稀罕著呢!”
聽到村長這樣說,夫妻倆的心才放下來些。
又是一陣寒暄之后,村長開始指揮著村民們散去。
“咦,這不是陽娃子嘛?”
“老李不是說這孩子現(xiàn)在仁心實習(xí)么?”
“難道真讓村長說準了?”
“我看有可能…”
“…”
村民們出了李家院子,迎面碰上李惜陽,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院子里,村長還在與李惜陽爹娘笑著說著什么,突然聽到院外的動靜,趕忙跑了出去。
“孩子,你…”李學(xué)軍愣了愣。
“村長,劉叔,宋嬸…”
李惜陽對著村民們一一點頭,神情從容,禮貌得體。
“爹,娘,我餓了!”
招呼完眾人后,李惜陽揉了揉肚子,沖著爹娘咧嘴一笑。
“孩子,來,跟娘回屋,娘給你做吃的!”
娘親鄧秀霞是個安靜的婦人,剛才在院子里就一直站在李學(xué)軍身旁,只是安靜的笑,沒有說話。
如今看到李惜陽回來了,一時間紅了眼睛,上前兩步拉著李惜陽的手走進了院子。
院外,村長揮了揮手,示意大家伙散去,然后拍了拍李學(xué)軍的肩膀,嘆聲道:“給娃子做點好吃的吧!”
說完,村長也離開了!
…
晚上,飯桌前。
“孩子,多吃些菜,這都是你爹剛到地里摘的,還新鮮著呢!”娘親鄧秀霞不停的往李惜陽碗中夾菜。
“嗯!”李惜陽乖巧的點著頭,大口的吃著菜。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李惜陽小時候的日子。
飯桌上,一家三口沒聊別的,就是偶爾說說李惜陽小時候的趣事,然后在一片歡樂中結(jié)束了晚飯。
這邊剛剛幫著娘親將桌子收拾干凈,李惜陽就看到轉(zhuǎn)身進屋的父親又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盒子。
“喏,這是爹娘送你的禮物!”李學(xué)軍將盒子遞給李惜陽,笑道:“本來還想著等下次進城帶給你的,這下倒也省了功夫!”
“禮物?”李惜陽接過盒子,輕輕打開,驚喜道:“是手機?”
“嗯吶!”李學(xué)軍笑著點了點頭道:“爹呢,對這東西也不是很懂,就覺得吧,你也開始工作了,以后交流應(yīng)酬多了,領(lǐng)導(dǎo)聯(lián)系你的時候總不能老打你宿舍電話吧?!?p> “所以,我和你娘就商量著給你挑了一部手機,咋樣,還喜歡嗎?”
過去李惜陽拿到獎學(xué)金都是先交學(xué)費,再留下一些作為自己的生活費用,剩下的都會寄給家里,所以他一直沒有手機,每次和家里聯(lián)系都是和爹娘事先講好固定的時間,然后通過宿舍電話打到村長家里。
看著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手機,還是爹娘給自己買的,李惜陽怎么能不開心?
不過他還是有些心疼的問道:“花了不少錢吧?”
“沒多少…”李學(xué)軍擺了擺手,道:“咱家娃子喜歡最重要,看看顏色還中意不?”
“照我本來說呢,男孩子嘛,選個簡單點的就行,你娘親一定要說這個洋氣,適合你!”
“不過,好在人家說了,不喜歡的話還可以去換!”
娘親站在旁邊沒有說話,不過眼睛一直盯著李惜陽的反應(yīng),看樣子還有些緊張呢。
“我喜歡,特別喜歡,就這個,不用換!”
李惜陽將手機從盒子里取出來,翻了個面,看著粉粉嫩嫩的機身,開心的笑著。
“謝謝爹,謝謝娘!”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娘親如釋重負一般松下了一口氣,笑聲連連道。
最后在和爹娘道了一聲晚安后,李惜陽拿著手機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
房間不大,也沒什么像樣的裝飾或者家具,不過卻被打掃的很干凈。
李惜陽脫掉鞋子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真的是我做錯了嗎?”李惜陽怔怔地看著手機,淡淡的開口。
片刻的安靜之后,李惜陽心頭響起了一道機械的聲音:“因為你,病人得到了完美的治愈!”
“可是人家老爹都不著急,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了?”李惜陽自嘲道。
“受傷的是患者,患者信任你,你為她醫(yī)治,和她老爹著不著急有什么關(guān)系?”心里的聲音有些疑惑。
“因為她老爹不開心,所以我被開除了,你說有沒有關(guān)系呢?”李惜陽翻了翻白眼。
“據(jù)系統(tǒng)接收到的訊息,你被開除,是因為違反了院規(guī),和她老爹開不開心有什么關(guān)系?”心里的聲音冰冷生硬,莫得感情。
“你是在逗我嗎,那你說我為什么會違反院規(guī)呢?”李惜陽決心和這杠精杠一杠。
“可能…”系統(tǒng)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后道:“因為你缺乏自我管理!”
“管理你妹子?。 崩钕ш柌涞囊幌伦似饋?,氣惱道:“還不都是因為你?”
“什么狗屁醫(yī)生的自我修養(yǎng),我本來就是一俗人,學(xué)醫(yī)為了吃飽飯,為了讓爹娘高興,這倒霉催的讓我遇到你,我跟你講,趕緊把你那個什么修身計劃給我撤掉…”
“怎么了陽陽?你是在和娘說話嗎?”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娘親的聲音。
“沒,沒有…那個,我讀書呢!”李惜陽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
“哦,那你讀書別讀太晚,早點休息!”娘親叮囑道。
“知道了娘,我這就睡了!”說完,李惜陽翻身下床關(guān)了燈。
緊接著,房外響起娘親走遠的腳步聲。
“喂,那誰,你還在嗎?”
“我知道你能聽到,別和我裝死!”
“趕緊把修身計劃給我停了,不然別怪我和你翻臉!”
“喂喂…”
“唉!”
李惜陽最后嘆息一聲,蒙頭蓋上了毯子。
隔壁房間內(nèi),李學(xué)軍坐在床頭,默默的抽著煙卷,見妻子進來后,關(guān)心道:“咱娃子咋了?”
“沒事!”鄧秀霞擺了擺手,小聲道:“已經(jīng)睡了!”
說完走到床邊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了丈夫身上:“夜里涼,披著點!”
“秀霞,你說咱娃子是不是遇到事了?”李學(xué)軍想了想問道。
鄧秀霞走到床邊,緊挨著丈夫坐下,什么也沒有說。
“明個兒,我去趟城里,地里頭的活你不用干,就在家里陪陪娃子!”李學(xué)軍掐滅手里的煙卷道。
“把家里那兩袋白面也帶上吧!”鄧秀霞知道丈夫要去城里做什么。
“嗯!”李學(xué)軍點了點頭,伸手摟著妻子道:“咱娃子懂事,打小就知道疼人,在外頭上學(xué)這些年,不僅沒問家里要過一分錢,還總往家里寄!”
“唉,都怪咱家沒本事,但是這一次,就是砸鍋賣鐵,俺們也要給娃子在城里搞到一份體面的工作!”
“嗯!”妻子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一早,天才朦朦亮,一輛灰色小轎車從村口開進,向著早起的農(nóng)戶一路打聽,最后停在了一間別院外。
“陽仔,陽仔…”
車門還沒打開,一陣響亮急促的叫喊聲就從車內(nèi)傳了出來,緊接著,從上面下來一位青年。
白T,牛仔褲,陽光帥氣!
一路小跑來到院門前,沖著里面叫喊道:“陽仔,陽仔,你在家嗎…”
“阿澤?”
李惜陽聽到院外的叫聲,先是一愣,接著一臉驚喜的跳下了床,跑到院子里,將門打開了。
“阿澤,你怎么來了?”
“哼,還說呢?”來人正是景澤,嘴巴一撇哼哼道:“昨天不是說好晚點見嗎?害我下了班在醫(yī)院門口坐了半天!”
“額…”李惜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就是…路上突然想爹娘了,就臨時決定回來看看,忘記和你說了,不好意思哈!”
“這樣啊…”景澤突然怔了怔,接著在李惜陽肩頭拍了拍:“好啦,原諒你啦!”
“陽陽,這位是…”正當這時,李惜陽爹娘披著衣服來到了院子里。
“爹,娘,他是…”
李惜陽還沒正式介紹,門口的景澤便先一步進了院子,一臉憨笑的沖著李惜陽爹娘禮貌的打著招呼。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陽仔的朋友,我就景澤!”
“哦,你就是景澤啊!”李學(xué)軍一臉恍然,笑著說道:“俺們經(jīng)常聽陽陽說起你,好像還有一個叫夏…夏什么來著?”
“夏言!”這時院外突然又響起一道聲音。
接著又一個帥氣青年走了進來。
“夏言,你也來了!”李惜陽一臉驚訝道。
夏言在李惜陽胸口錘了一拳,緊接著沖著兩位大人,禮貌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就是夏言,李惜陽的好朋友!”
“好,好,好…”李學(xué)軍兩口子一臉開心的點著頭,向著李惜陽叮囑道:“陽陽,你陪你朋友們玩,爹和娘去給你們做早飯!”
“不用麻煩了叔叔,來的路上我們都吃過了!”夏言趕忙道。
“那…”李學(xué)軍愣了愣。
“爹,你別聽他的,這小子是在跟您客氣呢!”李惜陽對著父親笑道。
“哈哈,還是陽仔聰明!”景澤沖著李惜陽豎起一根大拇指。
夏言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景澤。
“哈哈,那有啥客氣的,都是自家人!”李學(xué)軍笑著搖了搖頭,然后和妻子走進了廚房。
“陽仔,叔叔和阿姨人都好好耶!”景澤稱贊道。
“是啊,感覺很溫暖!”夏言也是點頭附和。
“謝謝!”李惜陽開心的笑了笑,突然又對著兩人問道:“對了,你們兩個今天不用上班嗎?”
“嘿嘿,你猜!”景澤神秘一笑。
李惜陽眉頭一皺,冷聲道:“你們兩個該不會因為我的事,也被顧醫(yī)生開除了吧!”
“他哪敢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你那表情有多絕,不說別人了,我都被嚇了一跳!”夏言打趣道。
“咳咳,這不是形勢所逼嘛!”李惜陽有些尷尬的,道:“你們沒事就好!”
“放心好了!”夏言笑著拍了拍李惜陽,道:“這次是鄭科長親自給我倆批的假!”
“醫(yī)教科的鄭科長?”李惜陽疑惑道:“他為什么給你倆批假啊?”
“因為你唄!”景澤突然笑道。
“我?”李惜陽一臉迷糊。
“其實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來鄭科長是咱們醫(yī)學(xué)院納蘭院長的師弟?!毕难越忉尩溃骸白蛱煳覀z先是接到老院長的電話,問知不知道你在哪里,緊跟著我們就接到了鄭科長的給我倆的批假通知,說讓我倆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
“他們找我做什么?”李惜陽還是有些不明白。
“說起這個可就精彩了!”夏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那可不,絕對稱得上是一出大戲!”景澤配合道。
“你倆到底說啥呢?”李惜陽越聽越糊涂。
“這事還是讓阿澤和你說吧,好些個人還等著我回消息呢!”夏言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在李惜陽面前晃了晃。
“嗯?”
看清手機來電,李惜陽皺了皺眉頭。
“這手外李主任又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