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九

　　岳都。

　　秦浩然派人把自己的妹妹護送回了相府。

　　小安定跑回了家，母親問他這一晚上都去哪了，城里宵禁，被人抓到是要吃板子的。

　　小安定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澳镉H，將軍府全死了，夫人，管家，小紅全死了?！?p>　　小安定母親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搖晃著小安定的肩膀，“那你爹呢？那你爹呢？”

　　“我沒有看到爹爹，也沒有看弘毅弟弟。”小安定哭得有寫哽咽，嘴里沒有一句完整話。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得消息，兒子，以后不許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也不許對別人說，你是將軍府副將的兒子，知道嗎？知道嗎？為娘不想在失去你了?！毙“捕赣H抱著他一直哭，也思量著接下來該怎么辦，對方敢屠殺了將軍府，對他們母子二人，不如屠戶羔羊一般。

　　“明天我們就回娘家?！边@里不能待了。第二天他們母子二人便搬家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并沒有和預(yù)定的一樣，回到他們娘家。

　　崖底。

　　斷崖雖高達百丈，但是李為民和小弘毅，從斷崖上面跳下卻不斷的被崖間生長出來的樹木，有所阻擋，李為民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小弘毅生機尚存。

　　“老頭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還真是，這小娃娃白白胖胖的，還有氣，要不咱們帶回去做孫子吧？”

　　“可惜這娃娃他爹沒氣了，真可憐，這么高摔下來神仙也得死了！咦老婆子，這娃娃還有氣！”

　　天不絕人。

　　當(dāng)小弘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后腦勺，胳膊，胸口止不住的疼，一直不停的咳嗽，也對眼前的環(huán)境感到陌生。

　　老嫗過來喂了他一些米糊，和他說道與小弘毅一起的男子已經(jīng)死了，小弘毅也說了此行的原因目的，兩人也感嘆娃娃這么小，就遇到這么大的變故，還好就是此去不遠便是邊關(guān)。

　　第二天一早，小弘毅忍著身體得疼痛，自己獨自走向了邊關(guān)，早晨，中午，一路跌跌撞撞，鞋子也丟了一只，和個小乞丐一般，天逐漸下起了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大，雨中一個單薄得身影，緩緩向前踱步，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就在前面不遠。

　　崖底李為民重重咳嗽了一聲，把嘴里鮮血混著雨水都咳了出來，“水水......”他爬到一個雨水形成的一個小水洼，盡情的喝下了一大口泥水。只是稍微動一下全身筋骨止不住的疼，內(nèi)傷，骨折。

　　突然他又想起小弘毅，卻發(fā)現(xiàn)不在身邊，身邊只余他一人，他不敢想象，隨后李為民爬向崖底一塊凸出的巖石下，便又昏昏睡去。

　　小弘毅也在一顆大樹下，哭著哭著便又睡了過去，睡著睡著又哭醒，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母親在和他招手，只是麗珠的身影卻是越來越遠。

　　邊關(guān)。

　　牛副將收到岳都的飛鴿傳書，從糧草中扣除了五萬石，由兵士送往了天山，簽下了止戈協(xié)議。

　　大軍縞素，運著弘仕祁的遺骸向岳都退去，只留下幾個破爛了的帳篷，和空蕩蕩的天山山腳。

　　雨后的山林空氣更加清新，當(dāng)然路面也更加泥濘，李為民起身拄拐從一旁山道迂回上了官路，小弘毅在山林的落葉里一腳深，一腳淺，滿身的泥巴，雨后，發(fā)燒的感覺席卷全身，漸漸的他已經(jīng)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么走，他要去那里，只是腦海里有個聲音告訴他，要去到那個地方。

　　李為民在管道上也是緩緩的走著，他期盼著自己的將軍能夠回來主持這一些，他不能死，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自己的將軍。

　　晌午，李為民遠遠的看到了后撤的邊關(guān)將士，他心想肯定是打了勝仗班師回朝。

　　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了不對，只是不敢相信，一片縞素的邊關(guān)將士，是誰死了需要整個邊關(guān)來哀悼呢？李為民不顧身體的疼痛，開始奔跑了起來。

　　軍營口，李為民跪在了地上，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將軍如今已經(jīng)馬革裹尸，他不斷的自責(zé)自己，將軍府沒保護好，夫人沒保護好，小弘毅也不知生死，一滴滴淚水從眼眶中溢出。

　　李為民起身，走向了軍營中弘仕祁的棺槨。

　　“卑職萬死難辭其咎，有何臉面在見將軍”。

　　李為民的情緒被將近十萬的將士不斷放大，像是有個惡魔在吞噬著他，不經(jīng)意間抽出了一個將士的佩刀，鮮血從脖頸流出，很快便染紅了周圍兩尺土地。

　　空蕩蕩的天山腳下，只留幾個破爛帳篷來證明著，這里曾經(jīng)被駐扎過，小弘毅想不清自己為何會在這里，而這里又是那里。

　　突然一陣一陣疾馳的馬蹄聲，驚起地上啃食尸體的禿鷲，也驚醒此時小弘毅的思緒。

　　幾個西疆馬賊，騎著馬圍繞著小弘毅在轉(zhuǎn)，仿佛天神在處置犯人，下一秒這些“天神”可能就會揮下屠刀。

　　小弘毅此時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思緒，而一位馬賊此刻高舉右手，揮下了手中的馬鞭。小弘毅疼的滿地打滾，或許是對這么小的孩子于心不忍，一位馬賊說到把他帶回去，賣給首領(lǐng)做奴隸，小弘毅被拖到馬背上，一動也不動，馬隊駛離了空蕩蕩的天山腳下，駛向了巍峨的天山雄關(guān)。

　　就這樣天山部落多了一位沒有名字的奴隸，東岳少了一位將軍之子。

　　岳都。

　　兩日后，弘仕祁的棺槨被運回了岳都，只不過將軍府已經(jīng)沒人出來迎接了，岳帝下令風(fēng)光大葬，于是城外的后山修建了一個最氣派的陵墓群，不過只有小安定知道，除了弘將軍被埋葬在了陵墓中，夫人，管家都不在這里，他們在城外的樹林，沒人會記得。

　　御書房

　　“陛下，弘將軍的副將在軍營自盡了，微臣已經(jīng)把他安葬在了弘家陵墓了。如果有弘家李家相關(guān)的人去祭拜，微臣會好生的去照顧他們，不讓都城百姓心寒的?！痹蓝歼@兩天都沉寂在悲痛當(dāng)中，一個風(fēng)光了二十幾年，踏平了數(shù)個國家的將軍就此殞命，沒有他就沒有東岳的基業(yè)。

　　“只是弘將軍的兒子，如今還生死不知?！?p>　　“那就找到他，弘家唯一的血脈，這還要朕教你不成？丞相?！?p>　　“是微臣明白?！?p>　　天山部落。

　　西疆和東岳的風(fēng)俗，文化有著明顯的區(qū)別，東岳成年女子一般是素衣盤發(fā)簪。而西疆越往西北方穿衣就更加不同，甚至有一些部落會把獵殺野獸的毛皮，剝下來加以少量的棉絮布料縫制后在穿，而天山部落由于和東岳靠的很近，氣溫也不敵西北方，可以算做是整個西疆最好的位置，當(dāng)然也是最強大的部落之一。這里成年女人會穿著五顏六色的顏色的長裙，頭上會搭配著朦朧的絲巾，有時候也會有東岳女子的裝束行走在部落里面。兵士會穿著兵甲，首領(lǐng)會身著長袍長褂。

　　而天山雄關(guān)的后面平原就是天山部落所在之地。在西疆東岳發(fā)生戰(zhàn)事之前，兩邊的商賈來往是最頻繁的一個地方。所以不像一些偏遠部落，天山部落的和建筑風(fēng)格，衣著各方面和東岳都很相像。

　　小弘毅在首領(lǐng)府邸，也就是李府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這李府雖然不及將軍府，但是在西疆結(jié)盟之前，李府就是天山部落的“皇宮”。李府的奴隸不少，這一次又抓來了三個，數(shù)小弘毅年紀(jì)最小，小弘毅看著眼前李府老婆婆端來的“飯菜”，一邊后退，而肚子又餓的叫個不停。

　　“李府規(guī)矩很多，首先是首領(lǐng)用飯，首領(lǐng)用完之后下人吃完，剩下的就是給你們吃的，吃吧，小家伙。”老嫗看向小弘毅，小弘毅不知道剩飯剩菜是什么意思，只感覺迫切的需要吃東西，畢竟已經(jīng)三天沒進一粒米了。

　　小弘毅一頓狼吞虎咽，“小家伙，真和我那孫子一樣，吃飯都是一個樣，你叫什么名字？”老嫗看著他問道。

　　小弘毅想了想說了句不知道，不記得了。

　　“那你幾歲了？”

　　“不知道，不記得了?！?p>　　“那你總知道怎么來的這里吧?”

　　“不知道，不記得了，婆婆，我一想過去的事情，后腦就好疼?！?p>　　老嫗心想，可能是發(fā)燒把人燒傻了，年紀(jì)輕輕就是個傻子了，真可憐?！皼]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你在李府，是第九個奴隸，你以后就叫小九了，你叫我李老太婆就行?！?p>　　吃完早飯就去把廚房的水缸給挑滿了，小弘毅看了看老嫗李婆婆，點了點頭。

　　李府占地不小和將軍府差不多大，當(dāng)然小弘毅已經(jīng)記不得將軍府是什么樣子了，甚至記憶中也許已經(jīng)沒有了將軍府，沒有麗珠，沒有小安定和弘仕祁，如果一個人在承受不了一段極為痛苦記憶的時候，選擇遺忘也未嘗不可。

　　李婆婆，領(lǐng)著小九在李府逛了一圈，那些地方可以去，那些地方?jīng)]有傳召不能去這些要牢記，如果一個奴隸闖進了主廳，或是夫人房間是要被打斷雙腿丟出去的，奴隸又奴隸活動的地方。

　　在遠離主廳的一角，廚房就在李府這個位置，好在水井就在院子里，一些大一些的府邸為了防止著火，都會在府邸中打上好幾口水井，小弘毅穿著李婆婆給他換的奴隸衣服，頭發(fā)蓬松臟亂，盤起頭發(fā)的發(fā)帶早就不見了蹤跡。

　　小弘毅走進廚房拿一個水桶，才發(fā)現(xiàn)這個水缸，比自己人還高，水桶也到自己的腰還不止，而院子里面的水晶都到了自己的胸口，小弘毅走到井邊放下水桶，又將系著水桶的繩子提起來，倒在從廚房提來的水桶中，自己不敢提很多的水，因為提不動還可能會撒了。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廚房，小弘毅從廚房其他地方搬來一個凳子，站在凳子上幾乎要把水桶舉過頭才能把水倒進水缸中。

　　一下午小弘毅便在院子和廚房之間來來回回，也見到了很多李府下人，他們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少交流，頭發(fā)都扎成了一個個的辮子，衣著也要比他們奴隸要干凈工整許多。

　　等到傍晚把水缸灌滿水的時候，突然覺得兩條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手臂上使不出一點力氣，大腿小腿也止不住的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