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電源是獨立于整體電網(wǎng)的,所以還能運作。
可能因為年久失修,這部老式鐵柵欄電梯總是感覺搖搖晃晃的,好像稍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砸成鐵餅。
但電梯里竟然裝了揚聲器,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序曲。
悠揚舒緩的音樂輕揚在狹小的電梯里,四人情不自禁地跟著輕輕哼唱起來,身體也隨之左右輕晃,完全沉浸在這凄美的體驗中。
天空中的格里芬也跟著輕輕搖晃著腦袋,安靜地享受著手環(huán)里微弱的音樂,她非常喜歡這首曲子。
她剛來到阿爾法基地時好奇地到處轉(zhuǎn)悠,偶然誤闖了女媧的房間。她本打算趕緊道歉離開,但卻被眼前的絕美一幕深深吸引,至今仍難以忘懷。
復(fù)古的唱片機溫柔地高唱著優(yōu)美輝煌的旋律。
朦朧氤氳的薄霧中,美麗端莊的女媧如一只孤傲寂寞的天鵝,一邊輕輕地梳理烏黑秀麗的飄飄長發(fā),一邊輕聲哼唱這首舒緩悠揚的曲子。
濕潤的眼角靜靜流淌著淚水,眉心微蹙,紅唇輕抿,似乎沉浸在某段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她是為什么而傷心呢?
是為白天鵝之死?
亦或是為黑天鵝之死?
自己也不知不覺地默默流下了眼淚,內(nèi)心無比寧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閉著眼睛坐到地上。
直到最終一曲終了,她仍有些意猶未盡,耳畔依舊回響著那大氣恢弘的旋律。
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喜歡上了交響樂,喜歡這種恢弘大氣的音樂,喜歡這種史詩般的鳴響。
不知何時,電梯已經(jīng)到了底層,他們緩緩清醒過來,感慨這首序曲真是百聽不厭、余音繞梁。
可幸福的時光永遠是短暫的,眼前的可怕景象卻令他們一瞬間從天堂墜入地獄。
這是何等的慘狀!
到處都是殘缺破碎的軀體,破裂的墻壁上涂滿了猩紅的漿液,地面上畫著各種神秘的煉金符號。
一個穿著白色囚服的金發(fā)少女赤足踩在冰涼的合金地板上,遠遠地站在黑暗的走廊里,用無辜純真的金色眼睛疑惑地望著他們,而她的腳下正流淌著無色的酸性液體,臉上染了一抹嫣紅的血。
這難道就是情報中提到的實驗品?!
他們還是難以接受如新生兒一般的她會進行如此可怕的殺戮,但是無論他們是否接受,事實就是如此,她的自我保護意識讓她對這些陌生的人痛下殺手。
“你們是誰?這里是哪里?我的姐妹們呢?”
他們還未開口,她就先拋給他們?nèi)齻€問題,讓他們一時語塞。
應(yīng)龍小心地上前一步卻立刻激起了她的警惕心,甩手丟出了一團酸液,幸好他反應(yīng)迅速,立刻閃開了。
這團酸液撞到了身后電梯的鐵柵欄門上,瞬間將其腐蝕。
四個人瞬間警惕起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不動,害怕她真的會因為自我防衛(wèi)把他們也給融了。
應(yīng)龍小心地抬起手舉到耳朵附近,輕聲地解釋說:“我們沒有敵意,來這里是來調(diào)查一些事情,不會傷害你?!?p> 少女困惑地望著他,眼睛里閃爍著懷疑的光,心里并不相信他的話,直到身后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喚,她才放下戒備,轉(zhuǎn)身朝黑暗中跑去。
芬里爾想要追擊,但被應(yīng)龍攔了下來,他使勁搖頭,嚴肅地分析道:“不要貿(mào)然追擊,我們先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幸存者,爭取先掏出來情報,然后再小心深入?!?p> 他們紛紛點頭同意,打起十二分警惕,小心謹慎地向著這條幽靜漆黑的走廊進發(fā)。
芬里爾擁有良好的夜視能力,一旦進入黑暗的地方,她的眼睛就會同狼類一樣散發(fā)著淡淡的熒光。
她走在前面開路,海拉和菲林斯一前一后跟在芬里爾身后,應(yīng)龍握著白傘在最后,提防背后的危險。
這條幽靜的長廊似乎沒了盡頭,一路上甚至都沒有任何岔口,一直通向陰森恐怖的黑暗深淵。
起初他們還能聽到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可到了后面,聲音消失得干干凈凈,只有他們四人輕緩的腳步聲了,但是這也給他們很大的心理壓力。
人在密閉幽暗的空間里待得久了會產(chǎn)生一種原始的恐懼感,而在這種漸漸增加的心理壓力下,很可能會出現(xiàn)各種奇怪的癥狀。
但是芬里爾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聽,微弱的響聲從前方幽幽傳來。
“停,你們聽?!?p> 他們瞬間停在原地,同雕塑一樣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屏氣凝神,仔細聆聽那微弱的電機工作聲。
“在前面!”
四人迅速跑了起來,迫切想要知道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跑了多久,遠處終于有一束微弱的光亮,他們加快腳步來到了唯一的光亮處,是一處圍著欄桿的高臺。
看到下方的景象時,他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掛在梁架上忽明忽暗的排燈勉強照亮了下方,一望無際的玻璃容器整齊地排列成數(shù)個方陣,絕大多數(shù)的容器已經(jīng)廢棄,里面空空如也。
少數(shù)幾個被人打碎,營養(yǎng)液流了一地,一旁連接著各種氣瓶和亂七八糟的儀器。
中央控制平臺上的幾具尸體坐在皮椅上東倒西歪,控制面板上的各項數(shù)據(jù)仍在正常進行更新,幾個警報燈不停閃爍著耀眼的紅色光芒。
各種亂七八糟的數(shù)據(jù)文件散落一地,許多文件都被酸液灼燒得只剩下了黑漆漆的碳,看不清上面曾記錄了什么。
海拉掩著嘴倒吸一口冷氣,驚訝地望著下面的一切:“看起來這里似乎失控了,實驗體逃了出來,殺死了所有的人,甚至還銷毀了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
菲林斯疑惑地搖著頭:“剛剛誕生的生命就有這么高的智慧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為什么她們要銷毀這些數(shù)據(jù),這些好像并不影響到她們吧?!?p> “光在這里站著也沒用,不如下去好好找找吧,也許會有意外的發(fā)現(xiàn)呢。”
芬里爾率先跳了下去,她單手撐住欄桿,使勁一跳,平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應(yīng)龍等人也跟著跳了下去。
他們分散開,謹慎地穿過這片詭異寂靜的容器林,仔細地搜尋著可能的有用信息。
應(yīng)龍停在一個破損的容器前,仔細地看著一旁燒焦的銘牌,模糊能看清一點點,上面寫著“010-3111,人造鹽酸實驗體,危險”,后面的就看不太清了。
他驚愕地輕輕搖頭,突然想起了剛才遇到的那個女孩,她的腳下流淌的就一種酸性液體。
他瞬間瞪大了雙眼,意識到了一件非??植赖氖虑?。
難道說那個金發(fā)女孩是個人造人,還是用酸液構(gòu)造的?!
這真的是天方夜譚,比告訴別人他們這些人是擁有著古神血脈的人更加難以置信!
用無機酸構(gòu)造有機生命體?
還有什么比這更加瘋狂,用煉金術(shù)的四大元素構(gòu)造有機生命體嗎?
“嘿,應(yīng)龍快來看,我找到了一份未被銷毀的文件!”
應(yīng)龍匆忙循著海拉的聲音跑了過去,她手捧一份文件夾,一臉震驚地看著。
見應(yīng)龍過來,她立刻把文件夾遞給了他,自己轉(zhuǎn)身望著一旁完好的容器嘆了口氣。
“‘煉金計劃’……通過植入智能芯片激活提前注入到酸液中的特殊蛋白質(zhì),使其……再加入重新編組的基因片段……最終構(gòu)成酸液人造人,采用女性外觀是為了便于執(zhí)行各種暗殺任務(wù)?!?p> 應(yīng)龍輕聲讀著,越是往后讀,就越是驚訝于這些瘋子研究員們那可怕的腦洞以及他們驚人的天賦,竟然還真的成功生產(chǎn)了一批完成體,雖然這一批次僅有五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夾,抬頭環(huán)顧周圍密密麻麻的玻璃容器,心里漸漸升起一陣寒意。
究竟花費了多少酸液、使用了多少生物的DNA才成功地誕生了寶貴的五個人造人。
“按照他們所使用的酸,她們五個被賦予了各自所屬酸類的名字?!?p> 海拉有些傷感地笑了一下,似乎對這熟悉的命名感到了一絲哀傷。
“起的還挺隨便的,跟我們很像,繼承了祖先的名字?!?p> “但她們的祖先是一攤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無機酸。你能想象得到嗎,海拉,除了激活用的蛋白質(zhì)外,她們體內(nèi)是沒有任何分子以碳支架的作為基本構(gòu)造的?!?p> 海拉笑著接過他的話,臉上帶著一抹不可思議的微笑:“甚至體表皮膚都是用特殊的硅化物制成?!?p> 應(yīng)龍搖頭苦笑,把文件夾合上塞進衣服里,用里面的綁繩固定了它,開了個小玩笑緩解沉重的氛圍。
“幸好他們沒有成功造出一個氫氟酸人造人,不然他們就該頭疼她皮膚的選材了?!?p> 海拉會心一笑,朝主控臺走去幫忙,菲林斯和芬里爾正在那里撿拾地上的文件,尋找其中相關(guān)的線索。
可就在他們準備把這些文件收起來帶走的時候,格里芬驚慌無助的叫聲自手環(huán)中響起,她聲嘶力竭地大吼著。
“應(yīng)龍大人,快跑,巡航導(dǎo)彈!是超音速巡航導(dǎo)彈!”
四個人沒有絲毫的猶豫,拔腿就跑,眼看就要跑到了半程,可是還是晚了。
從格里芬的警告到他們邁腿逃跑的短短幾秒中,數(shù)枚導(dǎo)彈就已經(jīng)飛了過來,狠狠地撞在了他們頭頂上的基地里,隨后便發(fā)生了毀天滅地的爆炸。
大地突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不絕于耳的爆炸聲從頭頂上傳來,走廊里回蕩著悶響。
排燈從梁架上摔落,砸在地上或者容器上,到處都是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混凝土墻壁嘩啦地掉落了一大片,砸爛了墻邊的一排鐵柜子,險些砸到趴在地上的菲林斯。
芬里爾沒站穩(wěn)身體,隨著震顫的大地左右搖擺,手沒抓住身邊的扶手,一頭撞上了旁邊標注了劇毒危險的鐵制氣罐,臉上的過濾器也被撞成了碎片掉了一地。
失去固定的氣罐砸到她的身上,內(nèi)部的壓力瞬間失控,塑料皮管彈飛,氣閥被內(nèi)部的巨壓頂壞了,紅色的煙氣直沖著她噴了一臉,被她盡數(shù)吸入肺里。
她一把推開身上沉重的氣罐,躺在地上使勁咳嗽了起來,頭暈乎乎的,眼前血紅一片,耳朵里響起了刺耳的蜂鳴聲,擾得她心神不寧。
她一時間竟分不清上下左右,只知道肺里火燒火燎的,像是塞了一塊燃燒著的火炭。
她拼命地掙扎著翻了個身,想要扶著身邊的東西爬起來,但卻使不上力氣,也怎么都喘不上氣。
氣管產(chǎn)生了一種像吞了刀子似的撕裂般的痛苦,缺氧的大腦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芬里爾!”
她模糊聽到應(yīng)龍微弱的聲音,隱約看到他渾身是傷,跌跌撞撞地朝她跑來。他跪在她的身邊咬著牙將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拖著她拼命往前跑。
她眼前忽明忽暗,腦子里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最后徹底陷入了昏迷。
突然又一陣劇烈的顫抖,應(yīng)龍差點摔了。
他的左腿膝蓋猛地磕到了地上,里面的半月板裂了一道縫隙,他強忍著沒有叫出來,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站了起來,又開始踉踉蹌蹌地奔跑。
控制臺上方的巖層崩出一道可怕的裂隙,緊接著便突然崩坍了,泥漿和巨石瞬間涌了進來,掩埋了近一半的空間。
鋪天蓋地的泥漿在兩人的身后窮追不舍,毫不留情地吞噬掉了他們背后的一切。
海拉捂著頭上的傷口從地上爬起,左腿被一塊尖銳的玻璃刺穿,鮮血如涓涓細流向外奔涌。
她顧不上止血就扶著身邊的東西往前跳著走,卻一不留神被地上一根粗線絆倒在地,右腿也被一塊碎片刺穿了。
她絕望地看了一眼緊隨其后的泥漿,鼓起自己的勇氣,咬著牙往前爬行。
突然,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回頭一看竟然是滿臉是血的應(yīng)龍。
他左邊架著昏迷不醒的芬里爾,顧不上多說便讓她趴到自己背上,背著她往前咬著牙奔跑。
雖然兩人并沒有多少重量,但他的體力已經(jīng)消耗太多,加上身上的傷痛,漸漸有些不支,原本輕松的百米路程竟變得那么艱難。
他干脆扯掉臉上的過濾器,大口喘著難聞刺鼻的空氣,努力調(diào)動身體內(nèi)殘余的能量供給給四肢,不讓自己慢下來。
只要上了二層平臺,他們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剩下的就只有沿著筆直的長廊逃出生天了!
菲林斯在另一側(cè)奔跑,沒有跟他們同路。
他望了眼傷痕累累的應(yīng)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還帶了兩個受傷的人。
心里一急,顧不上自己的傷,竟然沖破了身邊的玻璃容器,來到他身邊接過背上的海拉往前狂奔。
四人狼狽地爬上臺階,終于上了二層平臺,卻來不及喘口氣就繼續(xù)狂奔。身后的泥漿并沒有到此結(jié)束,誓要吞噬掉他們四人,奪走他們最后的機會。
此時格里芬?guī)Ыo了他們雪上加霜的壞消息——第二輪導(dǎo)彈到了!
“應(yīng)龍大人!第二輪導(dǎo)彈……第二輪——!”
格里芬失聲哭喊著,絕望地看著下方在爆炸和塌陷中化為廢墟的基地,立刻收緊翅膀,以身為箭向下俯沖。
由于速度過快,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層模糊的音障,皮膚也崩裂出道道血口。
但她顧不上,應(yīng)龍大人此刻生死未卜,她的這些傷痛算什么呢?
導(dǎo)彈與她擦肩而過,把她遠遠甩在身后,精準地鉆入了那片浩蕩的煙霧中。
她來不及平穩(wěn)降落,就被撲面而來的強大氣流掀翻,重重地摔在泥地里。
她瘋狂地拽下自己的過濾器和護目鏡,哭喊著望著那片塌陷的火海。
“應(yīng)龍大人——”
她撕心裂肺地吶喊著,剛爬起來卻一個趔趄摔在泥濘的地上,來不及擦就再次連滾帶爬地往前沖。
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掀起的勁風(fēng)把她又一次打翻在地,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沾滿了骯臟的泥水。
她還不死心,用力從地上爬起,不顧一切地沖向面前的巨坑。
迎接她的不是幾人往日的笑顏,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和破爛扭曲的鋼筋鐵管,巨坑如地獄惡魔的血盆大口,冷冷嘲笑著她那最后一絲的微弱希望。
她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死去一般的空洞目光呆滯地望著面前的烈焰深淵,腦子里一片空白,寒風(fēng)裹挾著火星拍打她蒼白的臉,噼里啪啦的爆炸聲不斷提醒她這才是現(xiàn)實!
“應(yīng)龍大人……應(yīng)龍大人……”
她六神無主地呢喃著他的名字,晶瑩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滴落,背后的晶翼黯淡無光,化為漫天光斑緩緩消散。
下一瞬間,痛苦、難過、憤怒、仇恨……所有的負面情感全部涌了上來,她紫羅蘭色的眼眸瞬間閃耀起璀璨奪目的紫色光輝,在這片沖天的火光中如一輪曜日升起。
“我要找到你,我要殺了你,我要讓所有害死應(yīng)龍大人的人付出代價!”
她仰天咆哮,身體周圍的空氣繞著她加速流動,最后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龍卷風(fēng),將下方的烈火卷入其中絞殺殆盡。
突然,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的眉毛突然一橫,眼中紫羅蘭色光芒更加閃耀,難以克制的殺意從心底涌起。
“這里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姍姍來遲的哈迪斯等人驚訝地望著眼前的這片廢墟,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悄悄升起。
接著他們看到陷入瘋狂的格里芬正冷笑著站在那股蘊含著毀滅力量的龍卷風(fēng)中望著他們,眼中的光芒刺得他們有些害怕。
“納命來!”
她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將龍卷風(fēng)撕成兩股凝聚在拳頭上形成了鉆頭一樣風(fēng)槍朝著哈迪斯刺去。
“住手,格里芬,你誤會了!”
“就是你們殺死了應(yīng)龍大人,你們這群叛徒,我要殺了你們?yōu)閼?yīng)龍大人報仇!”
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如那只孤獨死去的黑天鵝,在這一刻萬念俱灰。
FOM君
建議讀這一章的時候去聽聽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序曲,相信你一定會有新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