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繼承者們
一個素昧謀面的老豺狼人，讓林恩的心態(tài)有些失衡。
他并非沒見過類似的事情，可是當(dāng)這樣事情真實發(fā)生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依舊有些難以接受。
“難怪在上一世中，歷朝歷代的君王，都沒能徹底瓦解宗族勢力，這些人為了保全宗族，真是什么都干的出來?！?p> 這一次，他足足反思了半多小時。
終于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行為，他并沒有做錯什么。
希爾薇為他準(zhǔn)備好了明天要穿的禮服，一直等到他睡著之后，才離開了他的臥室。
整個巴雷特城堡內(nèi)，要說誰對林恩最了解，那必定是希爾薇，這一點，甚至連埃蒙都比不了。
雖然林恩把情緒影藏的極好，但是她依舊一眼就看出來少爺心神不寧。
林恩睡著之后，她回到臥室卻怎么都睡不著，她同樣心神不寧。
按照古老的貴族傳統(tǒng)。
繼承人在完成了成年禮之后，家族都會給他安排婚配。
貴族的婚姻，尤其是繼承人的婚姻，通常情況下關(guān)乎到家族命運，這并不是簡單的個人行為。
雖然林恩才八歲，不太可能現(xiàn)在就結(jié)婚，但是卻不影響訂婚。
可是，在卡利亞斯，這個窮鄉(xiāng)僻壤，有誰能配得上她家少爺呢？
希爾薇有些焦慮。
…………
卡利亞斯的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
不過這一次，城堡內(nèi)的大伙都挺高興。
白色的雪花，象征著圣潔。
一般來說，當(dāng)家里有重要儀式舉行的時候，如果下雪，就會被看做是天神的賜福，這是非常好的兆頭。
今天是一月八號，天啟節(jié)之后的第一天。
但是和今天巴雷特城堡內(nèi)要舉行的儀式相比，剛剛過去的天啟節(jié)顯得一點都不重要。
今天是林恩·巴雷特的八歲生日。
同時也是他的成年禮。
巴雷特家族的現(xiàn)任家主埃蒙·巴雷特，也將在今天隱退，林恩將繼承卡利亞斯子爵的封號。
城堡充滿了各樣的情緒，有人唏噓，有人欣喜，有人緬懷過去，有人展望未來。
從領(lǐng)主到仆役，每個人都穿著嶄新的衣服。
因為卡利亞斯新時代已經(jīng)到來，這是屬于林恩·巴雷特的時代。
通常來說，在這個“一切權(quán)力來自于圣光之主”的人類文明里，這種貴族的繼承儀式，需要由當(dāng)?shù)亟烫玫闹鹘虂碇鞒帧?p> 但是卡利亞斯沒有圣光教堂，所以就可以省略掉教廷那一套，因為沒有宮廷使者，所以王國的那一套也省了。
這就讓儀式變得非常簡單，觀禮人員也只有托林大師、烏拉爾大師、江南皮革廠的唐納德，還有賭場的老板侏儒班森。
城堡的庭院之中，略顯蒼老的埃蒙穿著隆重的華服，端坐在高出地面三級臺階的主位上。
巴雷特家族在城堡內(nèi)的所有侍衛(wèi)，包括整編完畢的新軍，原獠牙傭兵團俘虜，共二百四十三人，全部在庭院中向著他們的新老領(lǐng)主單膝下跪。
埃蒙將天秤紋章戒指從自己左手小拇指上摘下，戴到林恩的左手無名指上，然后牽著林恩的手轉(zhuǎn)身面向一眾侍衛(wèi)：
“林恩·巴雷特，巴雷特的家族的新主人，卡利亞斯的新領(lǐng)主，你們是否愿意像效忠于我一樣，繼續(xù)效忠于他？”埃蒙將林恩的左手舉起，讓每一個人都能夠看到那枚象征巴雷特家主的戒指。
“永遠效忠于巴雷特，永遠效忠于天秤家族……”臺階之下，侍衛(wèi)們的聲音整齊而洪亮。
“高文·蘭斯洛特，巴雷特的守護騎士，你愿意繼續(xù)守護巴雷特家族，守護林恩·巴雷特嗎？”埃蒙牽著林恩的手，看向一旁的高文。
“至死不渝！”
高文面朝著林恩，左膝下跪，右手長劍杵地，他聲音不大，但卻像是從胸腔里爆發(fā)出來，充滿了力量與堅定。
埃蒙將林恩的右手交到高文的左手中，高文惶恐地低下了頭。
林恩很乖巧地喊了一聲“高文老師。”
“領(lǐng)主大人?！?p> 兩人目光交匯，兩人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滿意的答案。
然后，高文這位“托孤重臣”，在所有人注視下，親吻了他新領(lǐng)主手指上的戒指。
…………
在儀式結(jié)束之后，埃蒙將林恩叫到他的臥室，要完成最后的交接。
林恩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如今的父親雖然看上比以往蒼老了許多，但是卻顯得非常的輕松。
父親的臥室，林恩非常的陌生，在他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這里來，平時他和父親見面的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父親的個人書房。
臥室內(nèi)的陳設(shè)很簡單，除了床和衣柜之外，最顯眼的就是那個口金屬保險柜。
“這柜子得搬到你的臥室去?！?p> 埃蒙邊說著邊從脖子上取下一把鑰匙，插進保險柜的鎖孔，然后又在密碼鎖上搗鼓了好一會。
保險柜打開之后，埃蒙朝著林恩招了招手：“過來?！?p> 兩人都蹲在柜子前，埃蒙開始將保險柜的中的物件一樣樣拿出來。
第一樣是一串鑰匙。
“這把是武庫的鑰匙，這把是金庫的，這是糧庫的，這把是？……嗯……哦，這把是酒窖的鑰匙?！?p> “你以后有的是時間一把把去試?！绷侄鬟€沒的來得及記住沒把鑰匙的模樣，埃蒙就把它放到一邊，然后繼續(xù)從保險柜里拿出下一樣物件。
這一次拿出的是一摞紙張，看上去像是土地契約。
“這是卡利亞斯領(lǐng)的土地契約，加蓋了國王的印章，雖然以前沒什么用，但是現(xiàn)在是時候拿出來了?！?p> 林恩接過地契，還沒來得及細看，埃蒙又拿出一紙契約。
“這是高文的騎士誓約，如果之后他不聽你的命令，你就拿著這個去拍在他的面前，那樣他就會乖乖站好，服從你的任何命令?！?p> 林恩有些無語，父親此刻的心情雖然很輕松，但是語氣卻不像是開玩笑。
埃蒙又從保險柜里拿出一個黑匣子，上面也還放著一張信紙。
“弗雷沒有誓約，不過我讓他寫過一份承諾書，雖然不具備契約效應(yīng)，但是也有一定的約束力，這個盒子是弗雷的巫妖命匣，你要保管好，出了差錯他會沒命的，現(xiàn)在里面靈魂還不完整，之后他每次進行轉(zhuǎn)化儀式，你都要拿出來一次，第二次轉(zhuǎn)化的材料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放在金庫里，過段時間你交給他，就說是你幫他收集了很久才弄到的。”
林恩茫然地點點頭，他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些是家里仆人的契約，這是希爾薇的契約書，如果你想恢復(fù)她的自由民身份，當(dāng)著她的面撕了就行，不過我的建議是最好再等等?！?p> “這是去年的賬本，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這些年城堡的財務(wù)一直都是赤字，我?guī)淼睦媳疽捕伎斐酝炅?，還好霍格的家底足夠多，應(yīng)該夠你揮霍一段時間，不過你最好想辦法改善一下財務(wù)的收支問題?！?p> “這是我祖父留給你祖父的遺物，還有你祖父留給我的遺物，沒有什么價值也沒什么用，就當(dāng)留個紀念，我死的時候，你也來隨便拿一件我的東西放進去，最好是那把佩劍，這說明我是一個有武勛領(lǐng)主，這是我和你祖父他們的區(qū)別，這一點很重要，你以后給子孫講故事的時候千萬別漏掉。”
“……”
從父親的臥室里出來之后，林恩感覺自己的腦子很亂，那個看上去不大保險柜里好像裝了非常多的東西，他只記得父親說了很多，但是似乎什么都沒有記住。
…………
卡利亞斯城鎮(zhèn)的東郊。
一個繁榮的村莊坐落于此。
這里有卡利亞斯最好的農(nóng)田，和最干凈的水源，而且距離城鎮(zhèn)很近，尤其是獠牙傭兵團駐地，快跑的話，也就半個小時的腳程。
當(dāng)年霍格執(zhí)掌卡利亞斯之后，把這片最好的土地劃給了他的族人，自此，一百多個豺狼人在此安家。
在老族長的帶領(lǐng)下，僅僅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徹底安置好了一切，原本不擅長耕作的豺狼人也學(xué)會了農(nóng)活。
在霍格有意地資源傾斜之下，經(jīng)過十多年的發(fā)展，這里已經(jīng)定居了超過五百名豺狼人，卡利亞斯周邊和黑森林一帶幾乎所有的豺狼人都加入到了這個族群。
而這里也一躍成為了卡利亞斯最大的糧食產(chǎn)地，占據(jù)了整個卡利亞斯糧食總產(chǎn)量的百分之二十五，而這里農(nóng)田面積，甚至不到總量的百分之五。
十多年來，這個村莊寧靜而且祥和，雖然每年春耕時為了搶水都會產(chǎn)生一些矛盾，但是在老族長的調(diào)解之下，沒有出過什么惡性事件，這在天性好斗的豺狼人種族中極為罕見。
打破這一份平靜的事件是去年年底，巴雷特城堡和獠牙傭兵團的交鋒。
最終霍格戰(zhàn)敗，獠牙傭兵團覆滅。
豺狼人族群這些年之所以能在混亂的卡利亞斯過上安穩(wěn)日子，他們自己很清楚，這一切都要歸功于霍格，霍格是他們最大的保護傘。
當(dāng)霍格死亡，恐慌的陰云在村內(nèi)彌漫，每個都很焦慮。
有的人在叫囂著要去和巴雷特拼命，有的則藏起了所有糧食躲在家里不肯出門，還有的人不敢面對現(xiàn)實，就靠著欺壓弱小來釋放心中的恐慌。
摩西就是在這時候被族人搶光了糧食。
走投無路的他，在一個長輩的指引下，來到城鎮(zhèn)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能吃飽飯的活計。
然后他就看到巴雷特城堡外，有人在高喊“招募建筑勞工，每天一枚銀幣”。
雖然他之后命運，在簽下了那份協(xié)議之后就基本已經(jīng)注定，但是他當(dāng)時怎么都沒有想到，他會在兩個多月后，成為族群的新任族長。
在整個村莊內(nèi)最大的那間房屋里，老族長的遺體靜靜地躺在一具烏木棺材內(nèi)。
雖然豺狼人天生面容猙獰，這個老豺狼人也不例外，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容貌也能讓人感覺到一些慈祥。
老族長面容平靜，看上去死亡時并不痛苦。
摩西就站棺材的旁邊，房間里還有超過二十個豺狼人，其中半數(shù)都是老人。
除摩西之外，每個人都穿著純黑色衣服。
摩西身上穿的是繡著棕色條紋的定制衣服，脖子上還掛著一圈牙齒項鏈，這是由他們著一脈之前族長的獠牙組成的項鏈，最早的一枚牙齒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此刻躺在棺材中的老族長獠牙也在其中。
這身衣服和項鏈，是族長在祭祀、即位，或是其他非常正式場合上才會穿著的特定服飾。
“摩西，你是否愿意繼承老族長的遺志，承接本脈族長之位，以保衛(wèi)族群安危為己任，帶領(lǐng)族人走出現(xiàn)今的困境？”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房間內(nèi)響起，與此同時，五位年邁的族老，同時望向年輕的摩西。
“我愿意?！?p> 摩西頂著強烈的壓力，緩緩開口，他的眼神始終看著棺材內(nèi)的老族長的遺體，手里緊緊攥著老族長留給他的遺書，在這封信里，老族長向他坦明了一切，并且為他未來的方向指明了道路。
在摩西答應(yīng)了之后，老族長的棺材終于蓋上了蓋板。
他燒掉了手里的遺書，然后走出了房間。
接下來，他要去面對在大曬場上等待著他的五百多位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