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 突如其來的暗殺
月歷八月初一并不是燕國傳統(tǒng)的祭祀節(jié)日,所以晌午的陵園內顯得格外安靜。間隔數(shù)米的側柏茂密的樹冠為活人遮擋著烈日,也同時為死者守衛(wèi)著墓門。
李茵茵半跪在天然的草坪上,將自己帶來的糕點以及在山腳下的小鎮(zhèn)購買的祭祀所用香葉整整齊齊地拜訪在墓碑前方。
墓碑的前方放著有一個石塊壘起來的焚燒臺,章南將點燃的干燥香葉放進去,隨后一股類似檀香的味道從香葉中散發(fā)出來,環(huán)繞在墓碑周圍。
李茵茵向自己的父母跪拜磕頭,章南站在一旁卻有些尷尬。
這輩分有點亂啊,難道各論各的?你管我叫弟,我管你叫丈爸?
章南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隨著李茵茵,向已經死去的李文言磕頭跪拜。
畢竟死者為大!
在磕頭行禮后,李茵茵的雙眸盯著雙親的墓碑,不由自主地流出淚水。
章南受她情緒的感染,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畢竟墓中二人的死亡和他有著間接的關系。
他本想攬住女孩消瘦的肩頭,好好安慰她一番,可最終還是放棄這個決定,自己起身去了一旁。他要給李茵茵留出足夠的私人空間,讓她好好和父母呆上一會兒。
晌午的日光格外毒辣,即使章南找了一顆樹冠較為茂密的側柏,借著它的樹蔭乘涼,也感到一陣燥熱。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從袖中將清凈符取出來,貼在自己的胸膛。
清凈符有很強的祛燥熱功效,即便他沒有念出“皆”字啟動符紙中的道法,僅靠符箓本身的滲透效果,也讓他感到一陣清涼。
這東西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應該是絕佳的戶外避暑神器,只可惜“建葉”紙的造價實在太昂貴了,即便渭城已經是整個燕國的稅收重鎮(zhèn),經濟堪比蘇杭,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將“建葉”紙制作的符紙當消耗品來用……
章南內心很是遺憾,同時也在好奇,為什么“建葉”紙的價格如此昂貴,難道只是原料稀少的緣故?
這個問題需要請教一下專業(yè)人士,一會兒祭拜完畢后,可以上山拜訪前些天遇過的紫薇觀老道士,與他聊一聊……
章南心中有了主意,目光隨即向遠方眺望,欣賞太乙山秀麗的山川美景。
就在這時,安靜的陵園突然進來了一位新的造訪者。
章南將目光收了回來,投放在陵園的入口處,然后看到一位背負著精鋼劍的書生此時正從陵園入口慢步走進來。
是他?
章南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那是曾在許記店鋪與他有過數(shù)面之緣、住在來福客棧準備參加永樂候府盛宴的一名書生。
是來拜訪故人的?章南心想,正打算將目光移開,但下一瞬間又重新放了回去。
“不對,這名書生為什么會在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與此同時心頭升起一絲危險的預感。
書生的腳步越來越快,轉瞬間就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章南心中猛然預警,當即真氣加持在身體上,準備將自己胸襟里的束縛符祭出來。但就在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行動有些停滯,真氣流速變得遲鈍。
書生貼近章南的身前,右手做出劍指,點在章南的眉心,用真氣封住他體內的穴道。
“中了我的迷魂香,警惕心竟然還能如此強,果然不愧是曾經的蜀國國師,距離第一步僅差臨門一腳的清凈觀掌門人!”
感受到章南的真氣浮動,佩劍書生微微一笑。
“那些香葉有問題?你在祭祀用的香葉里做了手腳?”聽聞此話,章南當即反應過來。
說話同時,他暗地里調集真氣,欲要清散體內吸收的迷魂香,并沖破對方的真氣封鎖。
“看來你的身體真的出現(xiàn)了問題,原本預計你會用十息時間清除迷魂香的效果,竟沒想到十息已到,你還沒有清除掉?!睍坪鯇φ履鲜至私猓浪奈鋵W,也知道他內心的打算。
章南心中一凜,萬萬沒想到對方對自己如此了解。
書生在說話的時候,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狹長的黃色符紙,以真氣包裹符紙,將其送到章南的面門前。
符紙出現(xiàn)時,章南當即心沉谷底。眼前的書生手段層次不窮,他還沒來得及清除迷魂香,對方竟又用出一張來歷莫測的符箓。
他偏了偏頭,本能地想要躲開符箓的攻擊,但已然遲了。
書生雙手在胸前結印,趁他真氣阻塞,身體反應速度遲鈍之際,口中大喝:“沉淪!”
隨著書生聲音落下,懸浮在章南面前的符紙無火自焚,化作飛灰環(huán)繞在章南的身體兩側。
章南立即感到一股晦澀、陰暗的險惡氣息,籠罩在自己的靈臺周圍。隨即,他感覺自己的思維變得僵化。
章南有一種預感,若是任由那股污濁之氣侵蝕自己的肉體,自己遲早會變成只懂得呼吸的活死人。
這個可怕的預測讓他心頭一驚,隨后顧不得體內經絡問題,拼了命地調集所有真氣,去沖擊和阻擋污濁之氣的進入。
但書生所使用的符箓效果詭異,章南越是調集真氣,污穢氣息對他肉體的侵蝕速度越快。
章南有些頭皮發(fā)麻,好在這個時候,他之前貼在胸口處的用來避暑的清凈符突然涌出一道清涼的氣息,勉強抵擋了一會兒污穢氣息,給他爭取了緩口氣的時間。
感受到清凈符后,章南略微松了口氣。他沒有著急念出“皆”字,催發(fā)清凈符的效果,而是預估著清凈符自帶的微弱清凈效果與污濁之氣的牽扯所贏得的短暫時間,示敵以弱,牙齒打顫,像中風的患者,咬著舌頭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這……做……了……什……么?”
佩劍書生能以真氣包裹符紙,這是踏入二品武者境界,學會了控制入微手段才能做到的。
面對這樣一位武功略超自己,卻仍舊保持小心謹慎的可怕敵人,他一方面要尋求最佳時機,爭取一擊必殺,另一方面,也想從對方口中套出一些情報。
“看來你是真的什么都忘記了,連厭勝符的名字和效果都忘記?!蓖履弦蛏硐莩翜S而痛苦不堪的樣子,書生先是一怔,隨后微微搖了搖頭。他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抵在章男的小腹,又道:“看樣子,你連我的身份也早已忘記了?!?p> “你……是……幕……后……指……使……者?”章南咬著舌尖,讓自己保持一絲清醒,清凈符外帶的微弱效果,在污穢氣息的沖擊下越來越淡,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可以這么認為!”書生笑了笑答道,一幅勝券在握的樣子。
他單手握在劍柄,緩慢而有力地將長劍從章南的肚臍位置插入其體內。
鋒利而冰涼的劍身刺破肌膚、穿透血肉所帶來的痛苦讓章南痛不欲生,他拼命地掙扎著,可是書生用手掌壓在他的肩膀,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不遠處跪在墓碑前專心祭拜的李茵茵,而后說道:“如果你不想將那個女孩牽扯進來,最好不要發(fā)出聲來,免得我殺人滅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另外一只手伸入章南的胸襟,從里面將黑色金屬方碑取了出來。
看到方碑剎那,書生目光中閃過貪婪、解脫以及驚喜等諸多的神色。他將方碑捧在手心,嘴角含笑對章南道:“果然被你隨身帶著,過了這么多年,你的習慣還是如此?!?p> “你……到……底……是……誰?”章南用力壓低聲音,喘著氣,像是臨死前的最后反問。
“我是……”書生開口正準備說時,突然止住了話。
他將手中長劍用力旋轉,讓劍刃在章南的體內來回攪動。鮮血從章南的傷口噴涌而出,濺在書生白皙的面龐上,他將自己的手伸回來,手掌在臉上擦拭數(shù)下,然后滿是血跡的面孔對章南猙獰一笑,道:“死人是不用知道這么多的!”
說完此話后,他將章南的身體緩緩放倒,讓后者倚靠在側柏上,而后嘴角噙著冰冷的笑容,道:
“厭勝符有半個時辰的效果,它會逐步剝離你對身體的感知與控制,當你鮮血流干的時候,你不會感到任何的痛苦?!?p> “我調走了你的幫手府衙的那位二品捕頭,我在香葉里添加了迷魂香,我用上了厭勝符,我們相識一場,我用上了這個身份所能動用的一切資源,對你足夠重視了,你安息去死吧!”
章南斜靠在樹干上,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疲憊地望著書生。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沒有使用清凈符去消除厭勝符所帶來的污穢氣息。
他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足以徹底擊殺對方的機會。
書生在拿到黑色方碑時,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東西。他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忽然像是睡著了一般,將雙目閉起來。
章南一直在盯著對方的舉動,當看到這一幕時,他知道自己的時機到了——初次觸碰到黑色金屬方碑時,精神會被自動吸收到其中,完全沉浸在那片“神秘星空”之中。
“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