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剛聽說王漢生曾在石柱寨擔(dān)任過小隊長,用揶揄的語氣說:“這么說來,你在匪巢中混得還不錯嘛,為何突然想起要向警察局投誠?”
“回長官:小人堂兄王漢明是石柱寨虎營的當(dāng)家人,昨晚突然被匪首胡振雷下令拘捕,并于凌晨三點被處決。小人擔(dān)心遭受池魚之殃,決定向警察局投誠,期望立功贖罪,保住小人的命?!?p> 崔勇剛聽到他最后那句話,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又問:“你堂兄是因為什么被處決的?”
王漢生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聽一位逃下山的兄弟說,胡振雷懷疑我堂兄給日本人當(dāng)奸細(xì),所以下令處決了他?!?p> “這么說來,你堂兄是一個漢奸?”崔勇剛的語氣一下子嚴(yán)厲起來。
王漢生垂頭不做聲。
崔勇剛用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盯住他,喝問道:“你老實交代:你有沒有跟著你堂兄給日本人做過事?”
王漢生慌忙搖手說:“沒有,絕對沒有!”
“既然沒有給日本人當(dāng)奸細(xì),你為何要害怕?為何要擔(dān)心被牽連?難道你們山寨的規(guī)矩是一人犯罪、株連九族嗎?”
王漢生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囁囁地辯解道:“我真的不是日本奸細(xì),對我堂兄當(dāng)漢奸的事也毫不知情,只是擔(dān)心胡振雷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殺掉,所以才選擇向政府投誠……”
崔勇剛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周湘龍,見他表面上雖然很鎮(zhèn)靜,但眉宇間卻隱隱露出一絲憂色,心下頓時雪亮:王漢生交代的都是事實,韓忠奇確實曾經(jīng)藏匿過胡振雷,而且周湘龍肯定知情……
有了這個判斷后,他馬上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于是,他將目光轉(zhuǎn)向王漢生,冷笑一聲說:“王漢生,你別自作聰明,對你投誠的真實目的,明眼人洞若觀火:你與你堂兄一樣,都是日本奸細(xì)。只不過昨晚你不在石柱寨,僥幸逃脫了誅殺。
“你自知石柱寨匪徒遲早會跟你清算當(dāng)漢奸的這筆賬,為了活命,便向警察局投誠,想獲得政府的保護(hù)。同時,你捏造了韓忠奇先生窩藏匪首胡振雷的事實,想通過誣陷他人來達(dá)到你‘立功贖罪’的目的,對嗎?”
王漢生聽崔勇剛語氣不善,預(yù)感到大禍臨頭,雙膝一軟跪到地上,一邊拼命磕頭,一邊涕泗橫流地辯解說:“長官,冤枉??!我不是漢奸……我招供的都是事實,韓忠奇確實藏匿過胡振雷。不信的話,長官可以去韓家診所看看,那里有個地下室,就是藏匿胡振雷的地方……”
吳桐也聽出了崔勇剛的弦外之音,心里一急,也顧不得揣摩他這樣做的真實意圖了,面紅耳赤地為王漢生分辯道:“團(tuán)座,剛剛我們?nèi)ロn家診所看了,那里確實有一個非常隱蔽的地下室,王漢生若不是真的去那里接過胡振雷,是不可能知道有這個地下室。
“另外,王漢生的供詞中,時間、地點、環(huán)境、當(dāng)事人、細(xì)節(jié)、對話等等,都非常詳盡具體,且符合邏輯,不像是捏造出來。至于他是不是漢奸,我也問過他,他說這兩年他一直在縣城做眼線,根本不知道王漢明已經(jīng)變節(jié)成為了日本奸細(xì)。
“至于為何要向政府投誠,他也做了解釋:他是王漢明的堂弟,原來在虎營任小隊長,算得上王漢明的心腹和親信。王漢明被處決后,他擔(dān)心匪首胡振雷會清理門戶,將所有與王漢明關(guān)系密切的人統(tǒng)統(tǒng)除掉。為了活命,他才選擇投誠的。我覺得他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應(yīng)該是可信的?!?p> 崔勇剛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吳桐,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被人當(dāng)槍使了還不自知,我看你這個代理特務(wù)連長是當(dāng)?shù)筋^了!”
吳桐嚇了一跳,有點慌亂地問:“團(tuán)座,屬下怎么被人當(dāng)槍使了?請您賜教。”
“我且問你:王漢生是向哪里投誠的?”
“是向警察局偵緝大隊投誠的?!?p> “偵緝大隊為何不直接偵辦這個案子,而要你來當(dāng)這個出頭鳥?”
吳桐看了一眼周湘龍,遲疑了片刻,硬著頭皮答道:“偵緝大隊的譚瀾說,這個案子可能會牽涉到周湘龍副隊長,他們需要避嫌,所以只能移交給特務(wù)連偵辦?!?p> 崔勇剛“哼”了一聲,又問:“你知不知道譚瀾與周隊長一直有仇怨?”
“這個……我聽說過一點,說周隊長抓了譚瀾的一位販賣鴉片的本家兄弟,還查處了他小舅子經(jīng)營的毒品加工場所,兩個人因此結(jié)下了仇怨?!?p> “你既然知道譚瀾與周隊長有仇怨,在接這個案子時,為什么不過過腦子想一想:譚瀾為什么要把這個案子交給你來辦理?假若王漢生交代的問題屬實,這是一樁唾手可得的功勞,只要查實了,不僅可以立功,還可以趁機把周隊長送進(jìn)牢房。這么一舉兩得的好事,譚瀾為什么不直接偵辦,卻要推給你?你想過其中的原因嗎?”
見吳桐鼓著眼珠子不做聲,崔勇剛繼續(xù)說:“我來提醒你一下吧:這個所謂的‘窩藏’匪首的案子,純粹就是譚瀾一手炮制的,目的就是想陷害周隊長。王漢生的那一套供詞,就是譚瀾編造出來的。他之所以把這個案子推給你,就是想借刀殺人,讓特務(wù)連替他出頭扳倒周隊長——”
他剛說到這里,王漢生又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長官,冤枉??!我招供的都是實情,并不是譚隊長編造的……我冤枉啊……”
崔勇剛臉一沉,忽然提氣喝道:“來人,把這個狗漢奸拖到大院外面去,即刻槍決!”
幾個士兵立即沖上來,抓住王漢生,將他橫拖豎拽地往大院外面拖。
王漢生一邊嚎哭喊冤,一邊拼命掙扎。
一個士兵掄起手里的步槍,一槍托砸在他的下巴上,嚎哭聲頓時啞了……
吳桐眼睜睜地看著王漢生被拖出大門,嘴巴張了張,想勸崔勇剛槍下留人,但一看他鐵青的臉色,嚇得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幾分鐘后,大院西邊傳來幾聲槍響。
崔勇剛聽見槍響后,對吳桐揮揮手說:“你馬上率隊回營,記?。和鯘h生的案子到此為止,以后誰也不許再提、不許再議,誰若再多嘴多舌,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