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茅真人
湖畔靜寂。
死寂的氣氛彌漫,身處燥熱的空氣中,只想著趕緊離開的迎客僧人在聽到何悠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都是為之一呆。
更不要說直接面對著何悠這句滿含嘲弄話語的兩位大修士。
薛照整個人都仿佛愣了下,竟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在他的預(yù)想中,劇本不該是這樣發(fā)展的。
相比于身旁的執(zhí)法堂首座,薛照內(nèi)心對于“青蒼真人奪舍”這件事還是不大相信的。
恩,最起碼,是存在傾向性的。
而倘若這件事為假,那么按照資料,這個叫做何悠的少年只是個十八歲的學(xué)生。
雖然暫時還沒有弄懂到底是怎么成為了白家供奉。
但這不重要。
十八歲的年紀,粗淺低微的修為,面對他們的威壓,怎么會不露破綻?
至于……倘若這是真實的……
那么對方正確的做法應(yīng)該是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就立刻著手逃離。
畢竟,此刻的青蒼真人絕對處于一個很虛弱的狀態(tài),他怎么敢來赴宴?
就不擔心被各個門派撕成碎片?
除非……他有那個自信,有底氣面對整個江寧。
而這,恰好是薛照最不愿意相信的。
而那句“你也配”也毫不留情地扎在了他的心口。
薛照有些茫然,記憶中……已經(jīng)多久沒有人用類似的語氣與自己說話了?
當然,如果站在面前的的確是百年前吊打全境的那位“青蒼大圓滿”,那這句話甚至稱不上什么羞辱。
只能說是……理所應(yīng)當。
可這并不能讓他不憤怒。
安靜中,薛照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身周灼熱的空氣仿佛要冒出火焰來:“你……”
就在他準備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身旁忽然有一只手拉了他一下。
是錢思。
執(zhí)法堂堂主,也是當日劉茂稟告絕密消息的時候,和他電腦視頻的那個女人。
錢思沒有開口,只是微不可查搖了搖頭。
薛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時、此地,并非動手的時機。
“兩位沒有旁的事,就請讓開吧,我們也是要休息的?!边@時候,白夫人向前一步,冷聲開口道。
“當然……請?!毖φ諗D出笑容,側(cè)身一步。
在遠處無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下,目送白氏一行人離開。
然而直到何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都沒有看出任何一絲“破綻”或者說是不對勁的地方。
“看起來,這件事比我們預(yù)想中要棘手的多。”錢思也收回目光,眼神凝重地說道。
“你覺得他是真的?”薛照看向她。
錢思認真道:“我看不出來?!?p> 薛照沉默了下,嘆了口氣,咬牙說:“我也看不出……不過這并不能證明他是真的……”
錢思看了他一眼,說:
“的確無法證明,不過……薛照,我還是要提醒你,在這件事上,我們必須慎重。”
“我明白。”薛照苦笑道,“我只是……始終難以相信?!?p> “不,你的心里或許已經(jīng)相信了,只不過,你不愿意接受而已,畢竟,沒有人愿意看到大好的局面出現(xiàn)變數(shù)……句曲秘境的痕跡越來越明顯了?!卞X思道。
薛照沉默,沒有反駁。
只是深吸了口氣,然后扭頭看了跟在身后的幾個穿著焚海劍派弟子衣袍的修士,更準確來說,是看向了隱藏在其中的劉茂。
沒說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冷。
都怪這個家伙……非要帶來這么讓人頭痛的消息……
隊列中,始終低頭裝慫的劉茂莫名打了個寒戰(zhàn),頭垂的更低。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道袍下的身體已經(jīng)濕透了。
一方面是被炎熱烤的……一方面是嚇得……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跟焚海劍派的人跑到這里來。
去面對那個……殺神。
是的,在劉茂眼中,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容貌還有點小清新的何悠本質(zhì)上就是個殺神!
五品境的師父出手偷襲都給對方錘死了,他劉茂更不可能是對手。
他巴不得趕緊離開。
“我們也回去吧?!?p> 低著頭,聽到薛照開口,劉茂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剛準備邁步,陡然間,就聽到十方竹林入口處傳來一聲奇異的鐘鳴。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旋即,便聽道一個聲音高喊道:“黎州府茅真人到!”
這一聲喊極為突兀,畢竟,其余門派抵達的時候,迎客僧人也沒有喊出聲來。
而隨著聲音響起,正打算轉(zhuǎn)身離開的薛照等人紛紛停下腳步,扭頭向入口處望去。
遠處,屋舍中也走出一道道身影。
就連拐角處,剛松下一口氣的何悠等人,也不禁駐足,后退了幾步,扭頭好奇望過去。
下一秒,何悠就只見一大一小兩個招搖的身影從大門處沿著青石路大步行來。
為首的赫然是個女人,約莫三十余歲?
衣著尋常,看不出來歷,頭發(fā)盤起,肌膚雪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紅色邊框的眼鏡。
平添了幾分書卷氣。
然而,相比之下,還是跟在她身后那龐大身影更吸引目光。
那赫然是一只房屋般大小的妖獸,渾身毛發(fā)雪白,粗大的尾巴緩緩擺動,兩只耳朵警惕地轉(zhuǎn)動,淡銀色的眸子透出神秘的意味。
若是非要在現(xiàn)實中找個對應(yīng),恩,大概屬于超大型貓科動物的一種。
行走間,釋放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那是誰?”
“黎州府……茅真人?莫非是那位?”
“嘶……她什么時候來江南了?竟然沒有聽到風(fēng)聲?”
“麻煩了……”
竹林掩映間,聯(lián)排屋舍附近,各個門派的修士們同時望向那邊,低聲議論紛紛。
顯然,這是一位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怎么來了?”拐角處,剛剛因為何悠的表現(xiàn)而放松下來的白夫人忍不住挑眉,輕聲自語,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眸微亮。
何悠站在一旁,并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和意外——這是符合人設(shè)的。
他只是壓低了聲音,蚊蠅般道:“資料里沒有她?!?p> 白夫人神識籠罩下,隔絕了幾人交談的動靜,然后才回答道:
“這位茅真人可不是江南本地人,而是來自黎州府……白澈,你先帶何悠他們?nèi)グ差D下來,我去看看,如果遇到什么緊急情況,用玉符聯(lián)系我?!?p> “好?!?p> 幾人商議完畢,白夫人解開神識屏障,揮了揮衣袖,大修士儀態(tài)盡顯,隨著人流走了過去。
“我們走吧,人多眼雜?!卑壮旱吐晫斡频?。
后者深深看了那只大妖獸,以及妖獸的主人,收回目光,點點頭,邁步離開。
到了這里,已經(jīng)無需迎客僧人領(lǐng)路。
白澈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白家似乎也有固定的“屋舍”來下榻。
幾人穿過門廊,來到了西苑的一片房屋間。
何悠就看到在門主上都固定著一個個木牌,上面已經(jīng)寫了“白氏”兩個字。
“你住這間。我就住你隔壁。”白澈說道。
然后又將其他兩個家族親隨安排好,這才推開門,進入了何悠的房間。
房間是禪房模樣,非常簡樸,桌椅俱全。
窗邊的地板高出一塊上面鋪著席子與一張矮桌。
旁邊有棋盤、茶具等簡單物件,然后就沒別的了。
“吱呀。”將窗子推開,撐起來,白澈拍了拍手,滿意道,“還算干凈?!?p> 何悠對于這種仿古式樣的房間還是有點新鮮的。
在窗邊涼席上坐下,看著白澈給自己沏茶——這是安排好的,白澈只能捏著鼻子服侍。
“剛才你的演技炸了知道嘛?差點嚇死我。”確認了周圍沒有人窺伺,白澈終于吐出一口氣,狠狠灌了口茶水,道。
何悠也摸不準這貨嘴巴里的“炸了”是好詞還是壞詞,只是輕聲道:“看樣子還好?!?p> “繼續(xù)保持?!卑壮和低地Q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看向何悠的目光多了幾分由衷的欽佩,“我這輩子服氣的人不多,現(xiàn)在多了個你?!?p> 面對著兩位大修士的審視和威壓,何悠硬生生把一個垃圾二品裝出了大圓滿境的氣度……不服不行?。?p> 白澈平常覺得自己就挺自負的了,然而與何悠一比,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就是個謙謙君子好吧!
“對了,那個茅真人……什么情況,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知道吧。”
何悠沒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
顯然,這又是個變數(shù)。
從在場之人的反應(yīng)來看,這場宴會顯然是沒有邀請對方的。
而黎州府……距離這里可遠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卑壮郝勓越M織了下語言,猶豫著道,“畢竟雖然現(xiàn)代通訊非常方便,但修仙界封閉了這么多年,不同的地界交流真的很少。
甚至,可以用閉塞來形容。
一般來講,一個勢力最多只會對周圍區(qū)域了解多些。
再遠的,就模糊的很了?!?p> “當然,閉塞歸閉塞,一些比較出名的人大家都還是知道的。
茅真人……算是一個,修為應(yīng)該也是通玄境大修士。
不過所屬勢力在黎州,和咱們江南沒什么接觸。
可若是往上追溯,那還真的有淵源在了。”
“淵源?”何悠好奇問道。
白澈點頭,正色道:“事實上,這位茅真人原本應(yīng)該算作句曲仙宗弟子的?!?p> “或者換個說法,她如今所屬的,遠在黎州府的勢力,就是當年句曲仙宗的一脈?!?p>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