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莊旭清看了眼青枝道：“想必這位就是孔大夫家的小孔大夫了？”

　　青枝拱手答道：“正是，在下見過莊先生。”

　　莊旭清問：“你們此來是為了給我這些學(xué)生看病的？”

　　青枝道：“正是?！?p>　　莊旭清道：“我曾于兩個月之前將令尊請來看過?！毖韵轮獗闶牵愫伪厝砸啻艘慌e。

　　青枝道：“我也聽家父說過了，此番過來，是想再找找我父當(dāng)日未曾找到的原因?！?p>　　莊旭清道：“既然如此，孔大夫有請。陸公子有請。”

　　說著將兩人帶入了學(xué)堂里。

　　青枝往學(xué)堂看了一眼，只見眼下只有五六個孩子而已。

　　而學(xué)堂里的桌椅卻是三四十個，也就是說，本來該有三四十個學(xué)生在這兒，眼下要么病的病死，要么有些學(xué)生被其他人的病癥給嚇跑了。

　　剩下不曾離開的學(xué)生，是因為覺得自己不會遭此劫難？

　　眼下還未離開的學(xué)生們看樣子年齡在六歲在十二歲之間。

　　青枝看了看還在的這些，問道：“這些人因何未曾離開？”

　　莊旭清答道：“這些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無處可去?！?p>　　青枝心道難怪。

　　看著這些孩子，環(huán)顧著學(xué)堂，她設(shè)身處地為莊旭清想了一下，作為一個本來一番好意的不求回報的先生，滿腔熱血想要為窮人家的孩子教些知識，卻反落的如此下場，必然極度打消其積極性。甚至?xí)鰠捠乐囊彩怯锌赡艿摹?p>　　她看著眼前這些孩子的臉，倒不像是有病的模樣。

　　走到孩子們面前，一一為他們把脈，讓她疑惑的是，無一不是正常的脈博。

　　難道這些孩子到時候會突然病發(fā)？

　　在她為孩子把脈的時候，莊旭清道：“我請來了三十多位大夫來此，沒有一個知道孩子們因何發(fā)病。也沒有一個大夫看好過任何一個曾經(jīng)病發(fā)的孩子。”

　　青枝問道：“大抵幾個孩子有了病癥？”

　　“死了五個，病了二十個，然后其他人俱被父母帶回家去了，剩下的這些，是實在無處可去了，都是我在路上遇到帶來的……”言畢，神情中不無自慚之色，仿佛極后悔自己當(dāng)初的心血來潮的善舉。

　　青枝問：“曾經(jīng)那些孩子病癥如何？”

　　莊旭清道：“大多數(shù)孩子先出現(xiàn)四肢無力之癥，每個孩子犯病時都說身體感到十分的疲倦，聽課時總開小差。有些孩子會出現(xiàn)腸胃問題，沒有食欲，越來越消瘦。膚色還會越來越蒼白。”

　　青枝心道，普通傷寒也會有類似的癥狀，于是又問：“還有什么癥狀？”

　　莊旭清想了想，道：“很多孩子出現(xiàn)牙齦腫痛和牙齦出血，皮膚出現(xiàn)一些淤血的紅點?！?p>　　聽到這里，青枝看了眼那些正在讀書的孩子，道：“他們都在這里吃住？”

　　莊旭清道：“是的，他們無處可去，也無人為他們制作干糧，便與我家的下人一起吃飯，說來也怪，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反倒無一個生了病的?！?p>　　聽他說到這里，青枝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這是壞血病無疑了。

　　但為了謹(jǐn)慎起見，她又問：“那些其他孩子是不是平日里只吃從家里帶來的東西？比如干糧？咸菜？”

　　莊旭清道：“確實是。因為他們離得遠，只有自己帶咸菜來吃，畢竟新鮮的菜放不久便壞了，所以沒法存久?！?p>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倒不是本夫子過于吝嗇錢財，實是人數(shù)眾多，只有讓他們自己帶自己吃了，我讓伙房的師傅把他們帶的米燒好，他們便吃自己帶來的菜。”

　　“問題出在伙食上?！鼻嘀Φ?。

　　莊旭清不甚相信地說道：“孔大夫何出此言？若是出在伙食上，他們自己帶來的食物，怎么他們父母便沒事，唯他們有事？幾乎所有大夫都認(rèn)為是我這宅子建的地方不好，水有問題，所以建議我舉家搬遷，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青枝道：“若是水有問題，先生的家人也同飲此處之水，先生的家人可有人犯過此?。俊?p>　　“那倒不曾。這也是我一直疑惑之處。還有一個疑惑之處便是，有些孩子剛剛出現(xiàn)病癥就被接回家去，不幾日卻自己好了。所以這一點也一直讓我以為是這里的水有問題?！?p>　　“問題不在水上，在于孩子們帶來的食物上。”

　　莊旭清提出自己的疑惑道：“但，他們回去后必然也吃同樣的食物，卻自己就好了呢？他們的其他家人也不曾生病?！?p>　　“因為他們不是常年吃咸菜?！?p>　　“可，本夫子家也常吃咸菜，怎就無人有犯此??？”莊旭清覺得這孔大夫一口咬定是吃的問題未免過于武斷了。

　　“先生家必然不是只吃咸菜吧？”

　　“那倒不是，早膳時會有時有?！?p>　　青枝道：“那就是了，孩子們只吃咸菜，無新鮮蔬果可吃，長期下來，便身體出了問題。”

　　莊旭清疑惑道：“你說這話可有醫(yī)書上的依據(jù)？”

　　對于她說的，他聞所未聞。

　　在學(xué)生們一個個病了以后，他買了許多醫(yī)書，每晚翻讀，也有了許多醫(yī)術(shù)常識。

　　但只吃咸菜能讓人生病甚至身亡的說法，卻是從不曾聽聞的。

　　青枝自然沒說自己在醫(yī)書上看到過，這類先生必然會翻遍醫(yī)書親自找出出處來。

　　怎么說服他相信自己是個難題。

　　想了片刻她回道：“新鮮蔬果中有一種東西叫做味西，對于人的健康非常重要。長期不吃新鮮蔬果，身體便缺少此類物質(zhì)，便會有壞血之癥。那些孩子犯的是壞血病?！?p>　　莊旭清道：“味西是什么東西？怎么我這么多年從未聽聞過此物？醫(yī)書上也從未見過？”

　　“我在古醫(yī)書上看到的?！?p>　　“那本書可否借本夫子一用？”

　　“那是我年幼時看過的醫(yī)書，后來被我父親以年代太久謬誤太多而燒了。”

　　“孔大夫今日說的話讓老朽甚是糊涂。不過，孔大夫如此篤定，想來應(yīng)該當(dāng)真在古醫(yī)書上看過？”

　　見他有想信的苗頭了，青枝繼續(xù)道：“自然是當(dāng)真看過的。以后莊先生在招學(xué)生時多讓他們吃些新鮮蔬果便好，若無新鮮蔬果，就是山上的野菜也是可以的。”

　　莊旭清思想著她的話，似乎覺得也不無道理，不然怎么自己一家好好的，和自己家同吃的孤兒們也好好的，就只有帶了咸菜的那些孩子們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