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
這是青枝給自己想出來的可以不用和陸世康同行去外地的方法。
這是她想了幾近半夜,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她認為可以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唯一的方法。
不然,她還能有什么辦法?
她不能讓自己人間消失。
也不能再找借口說是去采藥,因為錢六也可以去。
她不明白那陸府老太太是抽了什么風(fēng),叫她那還在養(yǎng)傷的孫子去外地。
是為了避風(fēng)頭?避免再出意外?
還是有不可推脫的其他事情?
那錢六回來說的不清不楚,既沒說原因,也沒說去哪。
會不會還有另一種可能,要去某地這事,是陸世康自己提出來的?然后老太太覺得可行,就認同他去了?
或者,這是否是陸世康的又一個圈套?
不過,他就算再怎么設(shè)圈套,也休想她再往里跳。
于是。
第二日一早,當(dāng)劉氏來到青枝房里,向她傳達一個消息,那就是陸家有人來叫青枝時,劉氏看到的是青枝躺在床上,滿面潮紅,眼神憔悴,一副疲憊無力,無精打采的樣子。
“陸家三公子今日要出遠門,因為他身上傷勢未好,得叫個大夫同行,看來只能你去了。”劉氏道。
“娘,你看不出我今日病了嗎?”青枝有氣無力說道。
劉氏看了看青枝通紅的臉,摸了摸她的額頭,驚覺額頭確是有些滾燙,“你今日怎么有些燒似的?”
青枝裝著氣若游絲回道:“這幾日給許多傷寒之人看了病,許是被他們給染上了。”額頭上的燒,是她在劉氏來之前剛剛用熱毛巾貼在了額頭上做出來的效果。
而面上的潮紅,同樣也是熱毛巾敷出來的效果。
她今日一早便自己去伙房燒開了水,就放在自己床邊,時不時地將毛巾放熱水里燙一下,將自己弄得臉通紅通紅,額頭也比平日里稍燙一些。
而因為劉氏不可能在她剛敷好的時候過來,同樣的動作在劉氏來之前她至少重復(fù)二十次了。
劉氏見自己四女兒看樣子是真的得了傷寒之癥,道:“那便只能讓錢六陪著陸家三公子去了?!?p> 青枝點頭,道:“他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幫著換藥而已,錢六去更好。而且娘你也知道,我不能和陸世康同行太久,不然身份露餡了就更麻煩了。”
關(guān)于自己已經(jīng)在陸世康面前身份漸漸暴露之事,她從未和劉氏說過,劉氏知道的也無非就是陸世康可能已經(jīng)懷疑她了,這是她三女兒青顏告訴她的。但劉氏以為,陸世康對青枝的女子身份,也許還并未能最終確認。
眼下劉氏覺得青枝說的不無道理,再加上她確實病了,于是去了藥房,告訴來藥房找人的齊方:“我那四子病了,得了傷寒之癥,你回去告訴你家陸老太太,問她派錢六去行不行?”
那齊方聽了便離開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那齊方又回來了。
劉氏還在藥房里不曾離開,她守在那兒是為了要盡早知道陸家返回來的消息。
只見這齊方這次也不進門里來,只是站在藥房門外說道:“我家老太太說了,看樣子你們以后是不準(zhǔn)備再為陸府的人看病了。她還說了,一個大夫自己病了,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夫自己病了自己帶上藥不就是了?我家老太太說一個大夫若連自己都看不好,怎么還能為別人看?。课壹依咸€說了,她覺得傷寒這病,其實挺不足掛齒的?!?p> 劉氏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齊方。
老太太說的那些話,她似乎沒一句可反駁的。
劉氏此時心里在暗暗糾結(jié)著。若讓青枝去,最糾結(jié)的倒不是她的傷寒之癥,而是她的身份會不會暴露的問題。
但若不去,以后自家夫君這醫(yī)業(yè),在江北城怕是很有可能便一蹶不振。當(dāng)初她夫君孔仲達之所以能在醫(yī)業(yè)上打敗城北的祖?zhèn)麽t(yī)家方家,便是因為有一次夫君為陸知府治好了年久不愈的頭痛之癥,得了陸知府的賞識,才由此而得到了整個江北城百姓的信賴的。
可以說,江北城其它百姓,找哪個大夫看病,都喜歡借鑒陸知府那一大家子。
若是在夫君出門云游的這段時間,這么大的醫(yī)業(yè)就這樣敗落下來,怕夫君回來會氣得吃不下,睡不著。
思來想去,左右衡量,劉氏最終確定,回后院將自己四女兒叫起來。
哪怕她得了傷寒,她是不去也得去了。
“那這樣吧,我讓我四子帶上藥去?!?p> 劉氏說著來到了后院,看到青枝還躺在床上,嘆了口氣說道:“青枝,快起床,你不去也得去了。”
“為什么?”青枝似受到驚嚇一般,一下坐了起來。
剛才她以為自己可以十拿九穩(wěn)不去的。
“錢六總歸是學(xué)徒,陸府的人不放心也是正常。你若不去,咱家就得罪了陸家,以后可能就要換個地方行醫(yī)了。你父親到了四十來歲,才受到了陸知府的賞識,醫(yī)業(yè)才有了點起色。以后若是去了別處行醫(yī),怕是不見得還有什么人能賞識你父親的醫(yī)術(shù)了。”
青枝已經(jīng)聽出了母親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若她不去,以后她便是使父親醫(yī)業(yè)前程盡毀的不孝之女。
在母親看來,與被陸家那小子看出她的女兒身比起來,眼下的難關(guān),才是最先要度過去的。
劉氏見她還呆在床上,道:“你若不去也行,反正咱家以后就算來看病的病人少了,一口吃的也還是能賺得到的?!?p> 母親把話都說這份上了,她青枝能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這是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不然,家里人以后若是只能賺到一口吃的的地步,那就都是自己今日固執(zhí)的下場。
“我去?!鼻嘀Q然道。
既然躲不起某人,那便在心里筑起一道墻,一道高高的,某人絕對不可逾越的墻。
起身,穿起自己一直以來穿的那幾件男裝之一,然后簡單收拾了包裹,將其他幾件常穿的放入包裹里。
再去藥房拿了幾包治風(fēng)寒的藥。畢竟自己說過自己得了傷寒之癥,到時同行路上怎么也得在陸世康面前裝模作樣喝個幾口。
拿好了自己的藥,她又拿了為陸世康的箭傷要換的外藥藥包和內(nèi)服要用的需煎熬之藥。估摸著應(yīng)是不會超過十天,便多準(zhǔn)備了一倍的也就是二十天的藥量,和換藥用的紗布放進藥箱里,又在藥箱里放了瓶藥酒,便提了藥箱出門了。
腳步剛邁出門,突然想起自己該帶上幾本醫(yī)書,于是又返回,從藥房的書架上隨便帶了兩本厚厚的醫(yī)書放在藥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