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
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
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這是一條穿越森林的很窄的簡易公路,但車子行駛在上面很穩(wěn),林中未散的晨霧把穿透高大松林的陽光一縷縷地映出。
即使在引擎聲中,也能清晰地聽到林間的鳥鳴。
沈雪嬌開心地握著方向盤,這真是一個碩果累累的收獲之夜。
除了兇宅新業(yè)主許諾的30萬酬勞,
最寶貝的就是這個盒子,
不,
應該說盒子里被收服的鬼魂。
這個老鬼真的很癡迷他這套房子。
老鬼叫許學輔,
老伴走得早,兒女也在早幾年死在國外了。
許學輔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孤獨,
一個人,
一套房,
晨鐘聽林風,
幕鼓觀滄海,
這何嘗不是當代萬千孤寡老人的縮影?
眼看這一輩子就要走到頭了,許學輔沒什么遺憾。
他就想在自己顛沛流離了一輩子的土地上,在這套生活了數(shù)十年的老房子里,安詳?shù)亻]上眼睛。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守住自己生前的房子,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樂土。
你說,碰上這樣一個老頑固,你能把他怎么樣?
真要一把火燒了他的‘宿體’嗎?
也不是不行,但是現(xiàn)在肯定不行。
明天就是魔術大賽的16強小組賽了,沈雪嬌還打算用這老鬼完成他們的參賽作品呢。
真要一把火滅了他,
短時間內(nèi),你上哪再找這么一個能操控暗能量的鬼魂?
在一番威逼無果之后,老鬼依然寧死不屈:萬里江山萬里營,百萬雄兵百萬師,文斗武斗老子都不怕。
沈雪嬌也是沒轍了。
最后葉晴楓提出了一個高明的辦法:建立契約。
他覺得老鬼無非就是想守住自己的房子,守著自己那點家當,不如將那套房子以150萬的價格買下來,相信房主也樂于甩出這個燙手的山芋。
這樣一來,沈雪嬌和葉晴楓就成了老鬼的債主。
你不是想守住你的房子嗎?
我們是夕陽紅愛心志愿者,老年人的親密伙伴,我們來幫你守,保證產(chǎn)權到期之前,沒人敢打那套房子的主意,但有個條件,你得幫我們把這150萬賺回來。
與其說是打工當奴才,老鬼也就是在魔術賽中操控一下道具,等鬼屋開起來后,平時接待一下游客,吹吹陰風,嚇唬嚇唬人而已,也不算辱沒風骨。
待遇方面,平均下來一天工資才100塊錢,還不用交五險一金,需要40年才能還清債務,這么好的員工上哪找去?
除此之外,兩人將那套房子買下來后,雖然不能出租或自住,但可以用來做銀行貸款的抵押物,等于是將一部分資金套了出來,而且產(chǎn)權還有不錯的升值空間,簡直一本萬利啊。
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買房子的錢從哪出。
想著,沈雪嬌將車子打開了一條縫,讓清晨的冷風吹進些許。
清甜的風把她的長發(fā)吹起,一縷縷撩到葉晴楓的臉上,像是情人溫柔的愛撫。
折騰了一夜,兩人看上去都顯得有些憔悴。
“我想好了,買房的錢我來出吧,我爸生前給我留了一筆嫁妝,還剩下不到200萬,反正我也不急著結婚?!鄙蜓烧f,她的笑臉在初生的朝陽下特別柔美。
葉晴楓想了想,他家里原來那套房子的貸款還沒還清,每個月的房租剛夠抵消一半月貸,家里存款還不到20萬,一時間還真拿不出這么多錢。
“這樣也好,等我回頭買注彩票,把獎兌出來,再把這筆錢補給你!”葉晴楓說,那自信的語氣,就好像彩票總局是他家開的一樣。
沈雪嬌理了理發(fā)絲,“我們之間,真的需要算這么清楚嗎?”
“我沒那個意思!”葉晴楓說,他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異常尷尬。
這就像剛分手的戀人變成了朋友,讓人覺得無所適從。
其實葉晴楓心里很清楚,兩人的感情終究會有一個結果,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只是當下不合時宜。
葉晴楓只能這些事拖到未來去解決,只要希望不滅,一切的是非對錯,相信最終會有個圓滿的結局。
但愿那一天,渡盡劫波愛人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葉晴楓深吸一口氣,滿懷愧疚地說,“對不起,我真的應該向你真誠道歉,雖然是你先欺騙了我,但畢竟我們有過一些肌膚之親,而且我真的挺喜歡你,按理說我是應該對你負起這個責任……”
“說什么呢!”沈雪嬌嬌嗔道,很沒誠意的語氣,“我是姐姐,應該是我對你負責,但你不讓我負責,我就當做是撿個便宜吧,對不起啊,奪走你了初吻,我很抱歉,要不姐請你吃早餐?”
“不用了!”
“那怎么行,我得補償你,要不姐給你新衣服?”
“不用!”
“姐買新手機?買iPhone11?”
“……”葉晴楓不理她了,扭頭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
沈雪嬌柔聲哄道,“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媽知道她這個兒子會讓我受大委屈,所以媽疼我比你多,別怪我沒提醒你,在咱們家里,媽是一等公民,我是二等公民,蠻蠻是三等公民……”
“等等!”葉晴楓特好奇地問,“蠻蠻是誰?”
沈雪嬌說,“蠻蠻是咱們家養(yǎng)的一只鸚鵡???”
“那……”葉晴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呢?”
“你是四等居民,只有暫住權!”
“我連只鳥都不如?”
“蠻蠻是一只會說話的鳥……”
“好吧,我收回剛才的道歉!”葉晴楓把頭一扭,扎心了。
沈雪嬌不經(jīng)意地看了他一眼,綻開了甜蜜的笑容。
女人的甜蜜是沒來由的,但她就是甜蜜。
這是位于位于市中心的中檔小區(qū):香漫雅園
要不是沈雪嬌帶著他,葉晴楓真的連家都找不著。
兩人進了門,沈雪嬌換下高跟鞋,揉了揉她柔美的腳踝,將一雙拖鞋遞給葉晴楓,就先去浴室洗澡了。
母親昨天去了隔壁省參加學術研討,現(xiàn)在還沒回來,葉晴楓剛換好拖鞋,就看見了家里的三等公民——蠻蠻。
“一步兩步,
一步兩步……
似爪牙,
似魔鬼的步伐,
滑板鞋……”
那是一只大白鳳鳳鸚鵡,正在茶幾上昂首闊步,嘴里念念有詞。
一只鳥都學會唱《滑板鞋》了,倒也不負三等公民這個高貴的身份。
葉晴楓走向自己的房間,擰開門。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這個時空里自己的房間,滿墻的獎狀和榮譽證書,書架也是滿滿當當?shù)臅酮劚?p> 其實葉晴楓一直很好奇,他另一個人格會不會留下一些只言片語?
然后,
一抬頭,
他就看見墻上裱起來的那首詩歌:青空的斷手臺
七朵惡之花……
七個背負原罪的契約者,
被斬斷的左手,
通往天堂的左手……
葉晴楓啊,你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失望,才拼湊出這幅喪心病狂的絕望?
好困啊!
葉晴楓覺得渾身每個關節(jié)都酸澀疼痛。
睡一覺吧!
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睡,這一覺來之不易。
可惜這一覺只睡到下午兩點鐘,他就被沈雪嬌從被窩里叫起來,說是酒吧那邊出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