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三）

　　沈雪嬌覺醒的異能與葉晴楓不同，那是一種類似于開啟次空間的能力：絕對領(lǐng)域！

　　在這個次空間里，充斥著一種結(jié)構(gòu)相對穩(wěn)定的暗物質(zhì)，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要光便有光，要什么有什么。

　　除此之外，沈雪嬌還可以將實現(xiàn)世界中的物質(zhì)，用意念收入這個空間。

　　有意思的是，當(dāng)她將自己幻想出來的東西還原到現(xiàn)實后，這個東西立刻便會發(fā)生坍塌，她猜這應(yīng)該是兩個空間的維度不同所導(dǎo)致的。

　　后來，沈雪嬌將這個只屬于自己的私密空間，裝扮成了那座游樂場的樣子，承載著她的未來。

　　此后的一段時間里，沈雪嬌就像守著葉晴楓一樣，死死地守著這些見不得光的秘密。

　　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只有等待葉晴楓的覺醒。

　　高考結(jié)束后，沈雪嬌如愿以償?shù)乜歼M(jìn)了音樂學(xué)院，步入了大學(xué)生活。

　　一年后，她的父親在車禍中逝世了，沒有失去至親的人無法體會那種痛苦。

　　20年來，沈雪嬌早已將那套房子當(dāng)成了自己的城堡，可以包容她所有的委屈和脆弱，但是當(dāng)父親離開后，那套房子突然變得異常冰冷，就算24小時開著空調(diào)，她也感受不到曾經(jīng)那熟悉的溫暖了。

　　原來，沒有了親人的家，只是一套房子而已。

　　在沈雪嬌的邀請下，葉家母子就搬到她的家里，沒有溫度的房子變成了一座溫暖的城堡。

　　一年后，葉晴楓參加高考，他的理科綜合獲得了滿分300分，數(shù)學(xué)僅失1分，成績?yōu)?48分，語文137分，英語122分，單科成績均名列全校第一。

　　按照加分規(guī)定，由于他曾獲得國家奧賽一等獎，其總成績還可以增加20分，最終以727分的高分獲得江州省理科“狀元”的頭銜。

　　那是葉教授人生中的高光時刻，兒子是高考狀元，干女兒是音樂學(xué)院的才女，對于一個教育工作者而言，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欣慰的嗎？

　　于是這位偉大的母親開始為兒子安排未來，她覺得高校是一個塑造靈魂，培養(yǎng)具有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知識分子的搖籃，而西方教育是基于人文思想展開的，注重培養(yǎng)人的實踐和分析能力，鼓勵思想的自由……

　　考慮到凡此種種，葉教授決定讓兒子留在自己身邊，等師大畢業(yè)后再出國留學(xué)，接受開放式的多元化教育。

　　但這樣的人生真的適合葉晴楓嗎？

　　沈雪嬌對此感到憂慮，她覺得是時候該讓葉晴楓知道自己的宿命了。

　　于是，在那個初夏的黃昏，在沈雪嬌的絕對領(lǐng)域中那座游樂場里，她向他講述了契約者的秘密：這是一個比神話故事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現(xiàn)實。

　　“晴楓，我本來是打算等你覺醒之后，再帶你來這里的，但現(xiàn)在正是你人生中一次重大的轉(zhuǎn)折，所以我覺得不能再瞞著你了，跟我說一說吧，你以后打算怎么辦？”沈雪嬌說，他們這時坐在游樂場的摩天輪里，可以俯瞰整座游樂場的全貌。

　　看到這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新世界，少年倒沒有她想象中那樣不知所措。

　　“如果有一天，豬覺醒了，它發(fā)現(xiàn)自己是頭豬，它該怎么辦？”

　　對少年的問話，沈雪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問題就像一道光，看起來很空洞，實際上無所不包。

　　她想了想，“反抗宿命，逃離豬圈，從此做一只自由的豬，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這樣！”

　　葉晴楓眺望著遠(yuǎn)方虛無的天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如果那樣的話，它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為什么？”

　　葉晴楓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用之物，當(dāng)一樣?xùn)|西被擺錯了位置，它才是一個沒用的東西，所以我們才要認(rèn)清自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如果你是一條魚，你要拼命的在水里游，而不是像馬兒那樣去拉車。

　　如果你是一個蜜桃，你要盡可能地甜。

　　如果你是一個檸檬，你的方向就不是像蜜桃一樣豐滿甜，而是盡可能的酸。

　　甚至你是一頭豬，也要盡可能地肥碩健康，而不是反抗命運。

　　那么……”

　　葉晴楓忽然轉(zhuǎn)頭，他深深地看著沈雪嬌，那么哀傷的眼神。

　　“如果你是一個‘契約者’呢？”

　　沈雪嬌默然不語，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是的！”少年用很堅定的口氣說，“如果你是一個契約者，就要做‘契約者’該做的事，實現(xiàn)自我的價值！”

　　這話中的堅定讓沈雪嬌的心又一次被牽動了，成為契約者后，她的心第一次這樣明朗。

　　這時沈雪嬌注意到，少年的眼中這時透出一絲憂郁，甚至覺察到他一聲輕輕的嘆息。

　　“晴楓，怎么了？”

　　葉晴楓說，“想一想，我媽對我抱有那么大的期望，現(xiàn)在我要違背她的意愿，她一定很難過的。”

　　“別這樣想！”沈雪嬌安慰他說，“命運有無限種可能，對于一個優(yōu)秀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實現(xiàn)你的價值，何況你現(xiàn)在做的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事，干媽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也許吧！”少年突然有了驚喜的發(fā)現(xiàn)，很孩子氣地說，“姐，我們?nèi)ゴ蛟煲蛔螛穲霭?，以驚悚為主題，將那些魁魅魍魎全都抓過來，打造一個品牌，就像迪士尼那樣！”

　　“是呀，我怎么沒想到呢？”沈雪嬌驚喜地叫起來，她告訴少年，“如果這是你的夢想，我會幫你實現(xiàn)它，無論任何事，因為你就是夢想”。

　　少年突然很是局促，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這種局促在他身上極少出現(xiàn)。

　　就在那一刻，

　　整座游樂場悄然無聲。

　　午后的陽光照進(jìn)透明的觀光艙，溫暖而曖昧。

　　他們佇立在80米的高空，手拉著手，四目相對。

　　沈雪嬌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緩緩地仰頭化作炙熱的鼻息，但她等了好久都沒有回應(yīng)。

　　“晴楓，女孩子閉上眼睛，就是讓你親她嘛！”沈雪嬌小聲嗔道。

　　葉晴楓在最初的慌亂過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神中滿是驚恐。

　　他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們都不該這樣！”

　　看著他走遠(yuǎn)，沈雪嬌像一朵失望的荷花，在偌大空曠的伊甸園里，寂寞開放。

　　有時沈雪嬌覺得，葉晴楓身上存在著某種‘存在主義焦慮’，一旦與人突破了親密關(guān)系的界限，便會產(chǎn)生不自在、局促、拒絕、反抗等行為和情緒。

　　如果這是身體對潛在威脅作出的反應(yīng)，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絕對領(lǐng)域？

　　但沈雪嬌并沒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可她沒想到的是，從那天開始，葉晴楓對她敬愛有加，完全是對待一個長輩的態(tài)度，連她的手都不敢碰了。

　　那滋味可遠(yuǎn)比被冷落難受得多，比陌生人更加心酸悲涼！

　　除此之外，導(dǎo)致葉晴楓不敢接受自己的另一部分因素，沈雪嬌認(rèn)為是在葉教授這里。

　　現(xiàn)在葉晴楓已經(jīng)18周歲了，母親還時常對他耳提面命：你以后找了女朋友，必須帶回家里來給我看看，我們?nèi)~家的兒媳婦，人可以不漂亮，家庭條件可以不富裕，但思想上一定不能貧窮，教育程度不能低于海歸博士，否則你把人領(lǐng)回來我也不認(rèn)。

　　當(dāng)時聽了這話，沈雪嬌不知道葉晴楓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她的心里卻滋生出一股自卑感來。

　　海歸博士！

　　對她這種藝考生而言，無疑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門檻。

　　但她明顯低估了這位母親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