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山羊胡道長
店小二一看又有客人來了,還是一群道士,忙陪著笑臉上前。一個年輕的道士上前說道:“掌柜的,來四間上房?!?p> 店小二哈著腰說道:“幾位道長實在對不住,小店已經客滿了?!?p> 年輕道士皺眉說道:“那就來兩間好了,我?guī)煾敢婚g,我們幾個一間。”
店小二又解釋道:“當真是對不住了,實在是騰不出來地方。要不幾位仙長在這大堂湊合一下?”
年輕道士大怒之下,上前揪住店小二的衣領怒道:“我?guī)煾甘呛蔚葮尤耍茏∧愕拇筇???p> 客棧掌柜的一看起了沖突,忙說道:“仙長手下留情,別跟小的一般見識。”
那年輕道士放開店小二的衣領,對掌柜叱道:“你開客棧的,連個房間都沒有,還開什么客棧?”
王大福在雅座上看著大堂上的爭吵,不發(fā)一言,只默默的喝著燒酒。旁邊的趙寶忍不住說道:“這群道士也太囂張了點吧。”
王大福哼了一聲說道:“錢掌柜碰上這樣的牛鼻子,算他倒霉。韓智你記得,碰上這樣的道士鬧事,盡量離遠一點,不要惹上麻煩?!?p> 當今圣上崇信道家,給圣上煉丹的丹鼎派掌門藍神仙在朝廷可稱得上是說一不二。他下面的徒子徒孫行走江湖,連官員都要禮讓幾分,更別提他們這種小吏了。這是公門里都知道的道理。
這幾個道士不知道跟丹鼎派有沒有關聯(lián),王大福實在不想去觸這個霉頭。
韓智說道:“俺師父說了,盡量不要惹事兒,尤其是碰上道門和縉紳,雞毛蒜皮的事兒能不管就不管。不惹事兒才能當好差?!?p> 王大福笑道:“那你師父倒還挺穩(wěn)健的。”
“可是咱巡查干的不就是排解紛難的事兒嗎?這斗毆的事情咱不管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韓智又問道。
王大福嘆了口氣說道:“你呀,還是太年輕,咱們只是給堂尊大人當差的小鬼,混口飯吃而已,別把自己當菩薩判官。”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卻見錢掌柜忙不迭從柜臺跑出來,對著幾個道士作揖道:“小老這廂給幾位道長賠罪了,幾位道長仙一般的人物,尋常請都請不到,只是今日黃河結冰,風雪阻路,老牛灣渡口的客棧都是住的滿滿當當?shù)?,小店的房間也全部住滿了。天災驟降,小老也實在沒辦法,連小老今日也得睡在這個大堂。真正請幾位仙長見諒了?!?p> 年輕道士聽了此話,轉頭看向師父。山羊胡道長皺著眉頭,冷冷哼了一聲。
他看出師父有點不悅,扭頭繼續(xù)對錢掌柜厲聲說道:“那么你把人從房間里趕出來,給我們騰兩個屋子出來?!?p> 錢掌柜連忙擺手道:“這小老哪敢,小老做此營生,客官為大,委實不敢輕易得罪主顧。這傳了出去,誰還來我這店里光顧。”
年輕道士怒道:“讓你趕幾個客人,你這掌柜羅里吧嗦廢話可真多?!闭f著上前對著錢掌柜輕輕一推,錢掌柜被推的一個趔趄,接著往后一倒,‘砰’的一聲,頭重重的磕在柜臺上。
這一下動靜甚大,客人紛紛停止交談,往這邊看了過來。
山羊胡道長瞥了年輕道士一眼,淡淡說道:“既然掌柜的說沒有客房了,在這大堂住一晚也并無不可。沖之,不可太過魯莽,退下吧?!?p> 年輕道士低頭應道:“是,師父?!?p> 錢掌柜腦袋被磕得頭昏腦漲,緩緩站起身來,呆立半晌,想發(fā)怒,最終卻搖了搖頭,招呼店小二給幾個道士找位置。
店小二也是垂頭喪氣的,默默引著幾位道士坐到最角落里的雅座,然后低著頭回到柜臺,眼睛紅腫,委屈地抽泣起來。
錢掌柜摸著后腦勺撞的大包,走到王大福的桌旁坐下,氣鼓鼓的說道:“這幫牛鼻子也太囂張了,敢在老牛灣的地界這么放肆,完全沒把各位差官放在眼里?!?p> 王大福聽到錢掌柜的激將之言,只笑了笑,也不吭聲。
錢掌柜看王大福不吃激,忍不住說道:“王哥,這幫牛鼻子把兄弟欺負成這樣,這您能忍?”
“能忍?!蓖醮蟾Uf道。
錢掌柜一怔,頓時無言以答,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喘著粗氣。
王大福用手輕輕攏了攏錢掌柜,打個哈哈說道:“兄弟啊,他們一幫出家人,你跟他們計較什么。來,再給我上一盤豬耳朵,我陪兄弟一起喝一杯,就過去了?!?p> 錢掌柜把手一揮,說道:“王老哥今天這頓酒我請了,您幫我教訓一下這幫牛鼻子成不?”
“不成。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王大福老實說道。
錢掌柜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出頭,那這豬耳朵你是吃不上了?!?p> 王大福撓了撓頭:“算了,有這些花生米也能湊合了?!?p> 錢掌柜一臉郁悶的看著王大福,又摸了摸腦后的大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唉,這也實在太窩囊了?!?p> 王大福正想開解一番,突然角落里一個道士的聲音響了起來:“師父,我懷里的公文袋和錢包不見了!”
這一聲甚是響亮,王大福和錢掌柜忙看過去,只見山羊胡道長臉色一變,說道:“剛剛不見的嗎?”
“是啊。”那個道士慌急道:“進客棧之前徒兒檢查還在,方才有好多人擠來擠去的,這會兒就不見了。”
一名道人見機甚快,連忙走到客棧門口拉開帷幔往外看去,然后扭頭說道:“師父,客棧外面沒有腳印,賊子還在這個客棧里面。”
山羊胡道長面色如霜,沉聲說道:“把守住門口,莫走了一個人,把賊子給我找出來。”
兩名道士走入大堂的人群,突然揪住兩個人的衣領,怒聲說道:“方才你們離我們最近,是不是你們偷的?”
被揪住的那人氣不過大聲道:“好蠻橫的出家人,我就路過拿點吃食,碰都沒碰你們一下,你們幾個牛鼻子能有什么好東西,值得偷嗎?”聽口音,是陜北人。
那道人對那陜北人怒目而視說道:“螻蟻一般的狗東西,也敢如此無禮?”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站起來七嘴八舌的對這幾個道人指指點點。
年輕道人話不多說,抬起右手,一巴掌搧在漢子的臉上,那漢子應聲而倒,摔了個頭破血流。
這下立時犯了眾怒,同伴里有一些脾氣躁的,氣勢洶洶的走上前,把幾個道人團團圍了起來。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哪里來的禿驢,無緣無故傷人?”有人叫起來。
“是不是眼瞎,這哪里是禿驢,明明是妖道?!庇腥思m正道。
“幾個死道士下手這么重,好不蠻橫?!?p> “牛鼻子道長這么囂張的性子,行走江湖沒少挨揍吧?”眾人七七八八的聲討起來。
錢掌柜慌忙站起身來,眼看局勢不妙,群架說話間就要打起來了,這要把東西砸個稀巴爛可就虧出血了。他心中大急,忙轉頭看著班頭王大福,
王大??凑乒竦哪抗馍溥^來,頓時有些尷尬。他不知道這些道士的底細,實在不想開罪他們,但是不管的話面子上又過不去,思前想后,陷入兩難。
山羊胡道長眉頭微皺,顯然有些不耐煩。上前兩步,單手往桌上一拍,只聽得‘倏’的一聲,一柄小劍從道長的袖子里飛出。
這柄小劍發(fā)出‘嗚嗚’的嘯聲,懸在眾人頭頂,發(fā)出凜冽的寒光。
眾人為之一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散,喊叫之聲戛然而止,大堂頓時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