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院中,陰沉低迷,烏云將落未落,剛從翰林院回來的顧淮安尚未喘口氣,聽聞這等噩耗,差點一口氣暈厥過去。
這兔崽子,那工部尚書什么樣的人,豈是他們能隨意招惹的。
往日,念在老二的份兒上,人家姑且高看一分,現(xiàn)在老二沒了,顧言卿那丫頭又在靈堂跟他們鬧僵,就憑他一個翰林院編修,誰買他的帳。
加上鄭氏在眼前哭哭啼啼的,實在惹人心煩,猛地一拍桌角,房內(nèi)才總算安靜下來,“哭哭哭,就知道哭,平日里就屬你最慣著他,現(xiàn)在倒好,出事了吧。”
顧淮安簡直要氣死。
前陣子,方被皇帝訓斥,如今兒子又做下這等孽事,這是要他老子的命?。?p> 妾室蘭氏適時上前替他順氣,柔聲細語:“老爺消消氣,縱使大公子如何不是,那也是咱們顧家的人吶?!?p> 聞言,鄭氏抬頭,握著帕子指著她哭罵道:“好你個小賤人,跑這兒吹耳根子來了?!?p> 原本被蘭氏梳順的心,聽到這尖聲利氣的,拿起桌上的茶盞朝鄭氏腳邊砸了過去,“妒婦,聽雪也是好意,現(xiàn)下這種情況,你還想保著你那侄兒,舍了臨慍不成?”
鄭氏張口欲言,雙眸垂淚,嚶嚶墜泣,毫無半點主母風范。
那可是她親哥哥唯一的兒子,若是交出去,以后讓她怎么面對娘家人。
“老爺,”她爬過去拽住顧淮安的長靴,涕淚橫流,“老爺,咱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淮安腿一挪,踢開鄭氏,狠下心腸:“這件事,乃是鄭修文犯下的,與臨慍毫無干系,更與我顧家無關(guān),此事休要再提?!?p> 這是鐵了心的要將鄭修文推出去抵罪了。
說完,看著地上的人冷哼一聲,出了院門。
待顧淮安離開后,蘭氏瞥了眼地上的人,聲音依舊輕柔,略帶一絲關(guān)心道:“姐姐,老爺也是無耐,您要體諒?!?p> 鄭氏趴在地上,怒吼:“滾!蘭聽雪,你給我滾!”
她也不惱,欠身行禮,哼著江南小調(diào)離開,囂張態(tài)度可見一斑。
蘭氏能在幾名侍妾中順利產(chǎn)下一兒一女,手段自然厲害。
出了方禾院,對著身旁的丫鬟低聲道:“去告訴四小姐,她要求的事,辦好了?!?p> 十天前,已經(jīng)出嫁的二小姐顧思茵悄悄回府,一進院兒便開始訴苦,自三年前嫁到常家,一直無所出,受盡婆母白眼。
近日,她那又著手替她夫君納了三名小妾,她實在有些受不了了,這才跑回娘家找姨娘訴苦。
蘭氏也心疼的緊,可自己到底不過一房妾室,連個話語權(quán)都沒有,光是活著已實屬不易,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靜靜聽著她的怨言。
待顧思茵倒完苦水,囑咐母親一切小心,擦擦眼淚,起身離開。
她其實也不指望母親真能為她做什么,只是心里苦得慌,有人能聽一聽,她心里也好受些。
蘭氏站在院門口目送,直到看不見身影,才轉(zhuǎn)身回了院中。
“姨娘倒是個好母親?!?p> 回了院,蘭氏愣住了,只見顧言卿自斟自酌的喝著茶,好不愜意。
她何時來的?
“四小姐怎么來了?”蘭氏穩(wěn)住心神移過去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問道。
顧言卿喝著茶并未開口,倒是身旁的含星,站了出來:“蘭姨娘,我們小姐想跟你談筆交易。”
蘭氏站在小路上,朝汐汶院的方向看去,不禁輕笑:這位四小姐還真是料事如神。
“姨娘這日子過得著實清貧了些?!?p> 顧言卿起身看向院中的花草,大伯好美,自然不會在一人身上停留太長時間,鄭氏如此,蘭氏亦如此,光大房的小妾通房,怕是一雙手都數(shù)不過來。
蘭氏進門十幾載,卻比那位正房夫人先看透,平日里養(yǎng)養(yǎng)花草,日子過得去就成了。
外人眼中,這位蘭姨娘不諳世事,只懂侍弄花草,可若真沒點本事,能成為除主母外唯一有孩子的妾室?
這其中,怕是只有蘭氏自己明白了。
“四小姐想談什么交易?”
蘭氏也不笨,既然交易嘛,那自然對等,只不知她能拿出什么條件來。
“二小姐。”
蘭氏握緊手中錦帕,臉色微僵,“四小姐在說什么,奴婢怎么沒聽懂,方才二小姐是來過,可是跟這有什么關(guān)系?!?p> 語氣輕描淡寫,心中卻一陣打鼓。
“姨娘聰明人,知曉我在說什么,這女兒在夫家受委屈,自然是因為娘家無人,若是娘家有人——”
剩下的就不必她明說了。
蘭氏倚著桌邊坐下,眼底滿是清明:“四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顧言卿回眸輕笑。
三日后,顧思茵修書一封給蘭姨娘,前些日子,榮華郡主派人到常府送了些云錦織布,說是天氣熱了,給姐姐做兩身衣裳。
她那婆母一瞧,剛納進門的三名小妾又通通給遣散了。
字里行間,已不見那日來時的愁苦,蘭氏伸手撫著書信,顧言卿當真說到做到了。
她心里也松了口氣。
“杏兒,吩咐小廚房做兩道開胃爽口的小菜,端去書房。”
顧言卿說,她的命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兒女才能出頭。
收到蘭姨娘送來的消息,顧言卿并不在意,這蘭氏若是真自己動起手來,連她都要警覺三分,那鄭氏自不是她的對手。
只不過,若想取鄭氏代之,怕是沒那么容易的事,單說鄭氏,那可是老夫人當年親自去鄭家說親說來的,這個兒媳對她還是有些用處的。
蘭氏自己用什么手段,那就是大房自己的事了。
現(xiàn)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找到父親,上一世父親失蹤后再沒出現(xiàn),連她都一度認為父親真的已經(jīng)隕落沙場。
“安瀾,加派暗營人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重回一世,不論生死,她都要將父親找到。
“主子,”含星推門進來,略興奮道:“竹青將軍回來了。”
竹青!
“在哪兒?”神色難掩激動。
“竹青拜見小主子?!?p> 熟悉的聲音傳來,顧言卿抬頭望去,他們有多少年沒見了,從上輩子到現(xiàn)在整整八年,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五年沒見了。
顧言卿看著眼前似文弱書生的人,任誰也想不到,鼎鼎有名的竹青將軍竟是這般少年郎,淚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轉(zhuǎn)。
竹青見她竟然哭了,僵著手上前安撫,遲遲未曾落下,生怕粗糲的手掌刮破她細膩的臉頰:“言卿,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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