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宮堇出現(xiàn),顧淮安便知道這葬儀怕是辦不下去了。
隱著絲絲怒意,俯身相迎,“此事乃我顧府家事,世子請慎言?!?p> 此話一出,激起千層浪。
縱使他翰林院編修,也該曉得昌平世子的品性才是,怎的竟說出這種話?
果然,十多年不過一個七品小官。
宮堇也不惱,既然他說不得,自有人能說得。
得知顧府大肆操辦葬儀,帝君大怒,他都沒說什么,顧家人竟敢如此,當(dāng)皇家不存在嗎?
“新棉,給朕把那糊涂東西揪到宮里來?!?p> 顧淮安話音剛落,新棉帶著數(shù)位御林軍,連門都沒進(jìn),直接將人拷上帶走。
瞧著宮堇,揚(yáng)著白刷刷的臉,一臉笑意,“世子也在啊,老奴在這兒有禮了?!?p> 若不是眼前這位著人去宮中走了一趟,陛下怕是還蒙在鼓里,得虧知道了,這若是任由顧府辦了葬儀,便是皇家都落不著好。
“趕緊帶走吧,別讓陛下等急了?!?p> 宮堇趕緊催促他離開,待會兒卿卿就該走了。
一場鬧劇終了,眼看著父親被帶走,顧臨慍憤恨甩袖離去。
既然要鬧,為何前幾日不鬧,害的他連跪了好幾日。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正主都走了,還看什么呢!
靖王隱在人群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宮堇,他來的未免太湊巧了些,現(xiàn)在最佳時機(jī)已然錯過,只能按兵不動。
樹上知了鳴叫,只剩他二人留在前院,不只是熱的還是其他原因,宮堇臉色微紅,耳根下都是一片潮紅。
“卿卿~”
一聲輕喚,便叫她淚目,糊了視線。
宮堇微愣,看著她滿臉淚水,急的眼眶微紅:“你別哭,”他手足無措,上前想拭去她的淚水,又覺得不妥,后退一步,輕聲哄著,“不哭了,顧將軍會回來的?!?p> 只道她是想父親了,聲聲安慰著。
卿卿哭了,他好生心疼,一揪一揪的疼,“你別哭,大不了,我?guī)湍惆杨檶④娬一貋恚貌缓???p> 這樣的小心翼翼,她卻笑了,微微欠身行禮,“多謝世子?!?p> 眸中含淚淺笑,宮堇終是抬手,擦了擦她的臉,指腹微涼,別樣柔情,“卿卿……”
蟬鳴輕繞,晚霞悄然將至,清風(fēng)微擺,吹散過往。
四目相對,飛云覆上雙頰,正當(dāng)此時——
“咳咳!”
身后南槐用力一聲咳嗽,驚了時光。
生病就去看大夫,在這兒做什么!被擾了雅興的宮堇,回頭一瞥,狠狠瞪了眼,真想縫上那張嘴。
卻聽卿卿言道:“時辰也不早了,世子慢行?!币羯岬?,蕩出一圈漣漪。
他家卿卿聲音可真好聽。
“如,如此,我便先走了?!倍嗔羝炭倸w對卿卿來說不好。
宮堇一步三回頭,看著佇立在院中的人,直至被南槐拉著出了門。
再不回去,怕是夫人又要拿鞭子了。
“四姐姐,可真是好本事?!?p> 說話的是,顧家大爺?shù)粘雠畠海形?,喚傾城,模樣倒是跟她這名字搭得上,嬌小倩麗,不過這性子嘛,倒是不敢恭維,每日從她房里出來的下人,哪個沒有半身傷。
顧言卿神色一凜,不溫不火問:“你父親的本事也不錯?!?p> 這不,已經(jīng)在宮里接受帝王雷霆之怒了。
顧傾城微惱,伸手指著:“你!”
她整理衣擺,扶著髻上玉簪,不疾不徐:“若我是你,便老實呆著?!?p> 鄭氏聞聲趕來,端著一出大房主母之態(tài),嗔怒一句:“顧言卿,你怎能做出這種事來,”虧得她前幾日還想著多給他們二房貼補(bǔ)貼補(bǔ),“二弟不在,顧府倒了,你又能弄著什么好處,到底我們也是一家人?!?p> 一家人……
上一世,她被新帝打入冷宮,他們可曾記著一家人?將母親發(fā)還本家,弟弟被趕出家門時,怎么沒想到一家人?現(xiàn)在反倒跟她說一家人。
顧言卿冷然輕笑,父親若真不在了,顧府便不在是顧府,她倒要看看沒了顧將軍頭銜坐鎮(zhèn)的顧家,又怎么生存下去。
她轉(zhuǎn)身未言半句,便走。
誰也攔不住她半分。
“母親,你瞧她,倒是愈發(fā)張狂?!鳖檭A城最是見不得她這樣,好似高高在上,壓她身一頭,滿身的不痛快。
鄭氏輕撫,低聲哄著:“我兒莫惱,好歹她還是顧家子嗣?!闭Z氣悠長,只要還是顧家人,她的庚帖便在長輩手上握著。
二弟失蹤,那后進(jìn)門的又是個沒用的,她的婚事還壓在顧府,就不信,這死丫頭能跳出她們的手心。
“母親的意思是?”
鄭氏俯身貼在她耳畔低語,顧傾城霎時激動,還是母親的辦法好,定叫那個賤人跪在她面前求饒。
剛出前院,適逢顧瀟霜拎著花灑,在院中澆花。
顧言卿停了一眼,直接走人,沒想到她卻放下花灑,主動上前行禮問候:“四姐姐安好?!弊藨B(tài)婀娜,周身濃郁的書卷氣,同她母親別樣相似,在京中也極負(fù)盛名。
不過,方才前院那么大動靜,老夫人可以推辭身子不適,不想這位三叔卻也不曾露面,該說他聰明還是蠢呢?
“我安不安好,六妹不知?”一句話問的顧瀟霜白了臉,急忙回道:“四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p> 美人微蹙,旁人若不知,倒像欺負(fù)了她似的。
“我開玩笑的,六妹別介意?!崩漤掖乙黄常櫈t霜身子一顫,倒說不出話了。
顧瀟霜垂眸,看著翩然走遠(yuǎn)的人,眸光微暗,轉(zhuǎn)頭侍弄花草。
回到院子,她掏出半塊兒令符深思,顧家軍聽命的從來都不是令符,父親卻還是將令符一分為二給了她。
“含星,”握緊令符,轉(zhuǎn)身喚道:“備馬,進(jìn)宮?!?p> 自顧淮舟被御林軍帶進(jìn)宮后,便一直呆在偏殿之中,瞧著門口兩名手握劍戟的御林軍,顧淮舟吞咽一番口水,老老實實呆在殿內(nèi)。
“皇上,顧四小姐求見?!毙旅捱m時換上一杯新茶,低聲輕語,承德帝筆尖微頓,折子上拐出一道彎兒來,沉吟片刻:“讓她進(jìn)來?!?p> 酉時三刻,顧家四小姐顧言卿入宮面圣,以女子之身無力帶兵為由,主動上交率領(lǐng)三萬顧家軍的半塊令符,帝甚欣慰,親封榮華郡主,賜云中鄉(xiāng)田一百二十余頃,皆上腴,歲入八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