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考上理想的分數(shù),也到不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學,劉曦影還是報了一個京都的大學,“聽上去還不懶”用老家地區(qū)的對大學不怎么了解并且?guī)缀鯖]幾個考上大學的窮苦人民的話說!聽了這么多人的勸誡,劉曦影終于還是放下了自責。
他本來是學習上的佼佼者,他自己這樣認為,好多人甚至于老師也這么認為,因為他的確證明過自己的實力—考過令人羨慕的成績。但他忘了那個成績是自己眼淚往心里流了兩年才獲得的,結果由于他自己內心的不平衡(關于獎學金還有學困補助,他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卻只能看著身邊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享受這些,所以他一直對此耿耿于懷,弄得自己身心憔悴,經(jīng)常自暴自棄,咽淚死學!終于是考完了,結果實際上是可想而知的,但他還是不能接受,直到到了大學!
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感覺要去外面大干一場了,一路上他都保持著高度的興奮,看著旁邊來送自己的姐姐和面龐早已不光鮮的老媽,覺得自己將是他們最好的守護者!徹夜未眠,車廂里嘈雜的響聲,過道里憨憨入睡著沒有坐票而有睡票的不堪疲憊的旅客。到了凌晨,他終于忍不了了,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嗡,腦袋突然的疼痛讓他送走了睡神,睜眼之后并沒有睡醒的舒暢,而是更加有力的痛苦,看著老媽的臉龐在清晨那縷白光下發(fā)青泛白,再看姐姐緊皺的眉頭,劉曦影突然感覺到嗓子里有什么東西在翻滾,臉上像涂了一層厚厚的豬油,但那豬油并不保暖,也不保濕,因為在那上面又有涔涔的冷汗冒出。他悄悄的用右手搬動那早已僵硬了的右腿,緩緩地站起來,那速度比“梁上君子”還要小心,生怕自己會因腿部的痙攣而摔倒,他并不害怕摔倒,但他怕那會弄出響聲而吵到旁邊的“被保護者”。穿過擁擠的過道,在人堆和各種奇怪的味道之間穿梭,仿佛在腐爛了的巨人的嘴邊走過,惋惜又痛恨!在車廂的盡頭,忍著刺鼻的酸臭味,他一頭鉆進了雖然難以忍受但終究可以一個人獨處的地方——廁所。面對著這一切的不順,他覺得并不苦,因為對于一個來自艱苦環(huán)境的孩子來說,這點難受還比不了家里的農活,但他依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姐姐緊皺的眉頭像鎖鏈一樣鎖著自己的心,即沉又緊;老媽那生鐵一般臉色好像讓自己在冬日的暴風雪中逆行,即冷又疼!
火車不緊不慢,帶著自己永遠不會被打擾到的呼嚕聲,一下一下,穿梭在巨人已發(fā)臭的嘴唇邊,劉曦影沉思著,帶著生理和心理的疼痛!
火車終于醒了,呼嚕聲停了,接著,它艙里的人們把各種的不適和牢騷一起塞進了衣兜里,大包小包,鍋碗瓢盆,喊爹哭娃。隨著擁擠的人群,你擠我、我擠你下了火車。劉曦影以為終于可以緩緩神,但當他看見那蜜蜂一樣多的人涌入那狹小的唯一的通道的時候,他差點被嚇倒,雙腿不自覺地哆嗦,好像要倒了的柱子。還好,一路上有一個同鄉(xiāng)的學長幫忙,在他的帶領下大家也涌入了那像蛇肚子一樣的黑洞里。
從小到大,劉曦影都害怕見太多人,每逢喜事大家聚一塊的時候,他都不在,因為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跑到村邊的草地上自己享受自己的去了。要是被老爹硬給留下了,他也會趁機溜走,按他自己的話說,“我受不了那個!”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大人都說他是個扭捏的小孩。扭捏的孩子總要有扭捏的樣子,但劉曦影卻不一樣,他調皮,因為他經(jīng)常在自家的小山包上捉鳥;在村邊的小溪里捕魚;和村里的野孩子做游戲;他從不害羞,因為他總有自己的主見,也不害怕和人說話。這樣的所謂的“扭捏”的小孩他是不承認的!
“蛇肚子”里果然是又熱又悶,又濕又臭。對于住在這個地方的人來說,可能沒那么夸張,但對于劉曦影這個經(jīng)常在村邊綠的冒油的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來說,這個描寫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不管怎樣,劉曦影都在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不管遇上什么,他都不會被打到,反而要積極對待。跟著學長,一行人擠進了滿是乘客的地鐵,雖然這是第一次坐地鐵,但他沒有絲毫的興奮感,有的只是被擠來擠去的無奈和各種的奇怪的想法。在地下轉悠了好一會,就像在蛇的肚子里被胃酸反復玩耍,終于被排出來,“見到太陽的感覺真好?!眲㈥赜跋氲健_@時候學長終于開口了,“那,看那邊,”他手指著一邊說道“那個就是天安門廣場了,那個是人民英雄紀念碑,那兒是人民大會堂。”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姐和老媽邁著很快的步子跟著他,好像他是個高個子的壯漢,“其實,她們只是有點害怕吧。”劉曦影一邊跟了上去,一邊瞅了一下那些建筑,它們一個個好像都罩著一層白霧,仿佛有什么東西擋著眼睛一樣,讓人看了不舒服。
沒有靠近任何一個建筑,一行人急急忙忙先去買了姐和老媽返程的火車票,也顧不上吃飯和洗臉,打了車就直奔學校而去。坐在車上,劉曦影才覺得心里踏實了,因為學長走了,又遇上了黑心的出租車司機。不過,他們坐的這輛車的司機應該是老BJ了吧,他說話特別有味道,而且特別熱心,給劉曦影他們講了很多防騙的知識,劉曦影第一次遇到到了BJ的好人。終于,帶著疲憊和少許的興奮,三人踏進了校園,迎面跑來了三個年輕人,一看就是來做志愿者的學長學姐了,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不過剛上來就叫劉曦影買電話卡。在這種事上,劉曦影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在家的時候他看了很多防止被騙的東西,所以,即便是身邊所有人都堅持要辦一張卡,在他的斬釘截鐵的回答下終究還是沒有買。學校就是學校,給人一種安靜的舒適感??粗愫屠蠇尩慕K于放松的笑臉,劉曦影終于是松了口氣,三個人在路邊放好行李,照了點相片,雖然還沒有解除一路的痛苦,但也是好點了。
不過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報名是件麻煩事,報完名還得收拾好宿舍里的東西,不過既然已經(jīng)到了學校,劉曦影是不會感到累的。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三個人才將所有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而由于一天都沒有休息一下,劉曦影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要麻木了,再看看姐姐和老媽,她們雖然沒有說很么,但臉上早就顯示出了不適,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劉曦影就開始“催”她倆了,“終于弄好了,累了一天了,現(xiàn)在趕快找你倆的住處吧,我們一塊去?!钡憬愫屠蠇寘s笑著,并不理他,而是專心整理著東西,不用多說,最終,在劉曦影的一再堅持下,三人才走出了宿舍樓,在夕陽的映襯下,總會讓人感到一絲的悵惘,三個近乎于虛脫的人一起走在斑駁的樹影下,徐徐涼風吹過,不免吹走了強烈的興奮感,絲絲寒意,段段心酸。劉曦影最終還是沒有陪姐姐和老媽去學校外面,那是因為她倆終于沒有聽劉曦影的話,堅持讓劉回宿舍休息,看著姐和老媽離去的身影,劉曦影突然覺得有一股酸酸的東西涌上喉嚨,好難受,好難受。那晚,在聽到姐打來電話說他們找到落腳的地方的時候,劉曦影終于是咽了口口水,但那口水讓他覺得頭暈。那晚是他一個人住在宿舍的,白白的燈光,空空的房間,劉曦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著白白的墻壁,好久好久。
不過,對于劉曦影,任何的事都不會把他打垮的,因為他是不會放棄的,這也是他來之前下了很大的決定的,在心里,他是決定了的,即便再難受,自己也不會表現(xiàn)在外面的。那晚,對他來說是最終堅定決心的時候,也是他把心換做石頭的時候。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幾天過去了,已經(jīng)到了老媽和姐要走的時候了。那天上午,她倆來看劉曦影,再次看見親人是很高興的事,劉曦影剛掛斷姐的電話就跑下樓去了,遠遠地看見她們那熟悉的身影,劉曦影好是興奮,但沒想到三個人到一起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找地方吃飯。原來,京都的消費超出了她們的預期,嚇得她們都沒怎么吃飯,聽到這里,劉曦影不禁感到心酸,所以,他自然是裝著已然了解了這里的一切的樣子,帶著這兩個人餓肚子的親人去了學校食堂,既然自己也還沒有吃飯,那就得裝的闊綽一些,帶著新發(fā)的校園卡,買了很多吃的,拿到桌上,笑著看著姐姐和老媽,三個人終于在吃的面前感到舒服些了。人的本性還是占據(jù)著最主要的地位的。
在校園的門口前,三人最終還是分開了。劉曦影回身走了走了一段,躲在一棵散發(fā)著令人陶醉的香氣的松樹下,久久地看著她們,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邊上,那一刻,好似一切突然靜止,空氣也瞬間凝結了,劉曦影希望真的靜止了,因為他不敢再想象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