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夜窗虛(一)
笙兒覺得這個晚上,是她在這輩子最長的夜。
李子禾不但給她置了嫁妝,還選了幾個侍女和一個老婆子跟著她,在蔣府的隔壁,買下了一家小院,給她和韓鋒當(dāng)作家宅。
她的侍女久鳳遣走了其他人和婆子,陪著她。
滿心歡喜地嫁作韓鋒正室的笙兒,定晴地看著桌上的大紅蠟燭,跳躍的燭心,一點點地熬成了滴滴紅淚,融化成了一灘淚漬,而后圍著那支紅燭的邊上,又凝結(jié)為一座小山壑。
雞鳴后,笙兒紅著眼,一早就來到了主子的房內(nèi)前廳候著,等著李子禾和蔣少游,準(zhǔn)備告狀。
蔣少游換好了衣裳,掀了簾,正欲抬腳出房,被李子禾喊住了:“郎君,昨晚鋒兒可沒在正房里過,這是為何?”
“鋒兒既已成家,這些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你還是不要插手太多,小心身子?!笔Y少游回頭對她笑著說道。
“可是……”李子禾還想說些什么,自己的郎君卻早已走得沒影了。
笙兒嫁作他人婦,李子禾房內(nèi)的侍女玉芝升為了她的貼身侍女。
玉芝扶著李子禾出了房,前廳里的笙兒還在抹著眼,瞅見主子來了,提高了哭聲音量,道:“女郎,韓鋒昨晚根本就沒有踏入過新房,只留在那紅琳的小狐貍精房里!”
“那又如何,難不成我還要綁著你的郎君進(jìn)你的房中?是不是還要……,算了,我能幫你的,只能幫到這里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p> “可是,這……”笙兒還想說些什么,被李子禾的一個凌厲的眼神,狠狠地把她的話壓了下去。
李子禾道:“久鳳,你去給我看看庖廚可煨好了我的那藥膳?”
久鳳點點頭,退下去關(guān)上了門。
李子禾扶起了笙兒,道:“你呀,來日方長,你這么急干什么?只不過是一個晚上,你就這么大喊大叫,別忘記了,自己才是正室!”
“嗯,女郎,我聽你的話!”笙兒只得把委屈吞進(jìn)了肚子里,她知道自己的手段比不上這主子,要學(xué)的東西還很多。
李子禾繼續(xù)道:“你別忘記了,出嫁前我可對你說過什么?”
“我都記在心里了,女郎,您就放心吧?!斌蟽焊┥淼?。
韓鋒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轉(zhuǎn)身環(huán)抱著紅琳,貼耳道:“紅琳,我的好娘子!”
“郎君,您昨晚如此這般,怕是女郎以后可要記恨于我了?!奔t琳絞著深衣的衣角,擔(dān)心道。
韓鋒卻不在意,他托起她的下巴,輕點了她的唇,道:“即使她是正室,但是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得上這名份,所以,別去管她!”
這年的十二月,魏帝拓跋宏以蕭鸞廢蕭昭文而自立為由,舉兵攻齊。
征南大將軍薛真度督四將攻襄陽,大將軍劉昶等攻義陽,徐州刺史拓跋衍攻鐘離,平南將軍劉藻攻南鄭,并以尚書盧淵為安南將軍,統(tǒng)領(lǐng)襄陽前鋒諸軍。
拓跋宏自己,則親領(lǐng)兵到達(dá)懸瓠,遣儀曹尚書盧淵等共攻赭陽,讓魏帝和眾將領(lǐng)摸不著頭腦的,蕭齊的南陽、新野等太守們,竟然下令關(guān)閉城門,堅守不出。
四九五年正月,剛執(zhí)政的蕭鸞,在朝中與眾臣商議后,以鎮(zhèn)南將軍王廣之督司州、右衛(wèi)將軍蕭坦之督徐州、尚書右仆射沈文秀督豫州諸軍,以拒魏軍,而陳顯達(dá)督軍則往來新亭、白下,以張聲勢。
二月,拓跋宏領(lǐng)軍進(jìn)至壽陽,號眾三十萬,又沿淮河?xùn)|下至鐘離。蕭鸞聞訊,忙派左衛(wèi)將軍崔慧景、寧朔將軍裴叔業(yè)帶兵往救鐘離,兩軍數(shù)場惡戰(zhàn)后,魏軍仍然久攻不克,傷亡甚重。
而魏將領(lǐng)劉昶、王肅號眾二十萬,合力圍攻義陽。
齊司州刺史蕭誕據(jù)城堅守,齊將王廣之率軍援救義陽,距義陽城百余里后,卻下令駐守,不敢再進(jìn)一步。
這時的蕭衍,以蕭齊朝廷中的黃門侍郎身份,徑自請領(lǐng)精兵間道夜發(fā),直抵距魏軍數(shù)里之處,義陽齊軍見援軍至,即發(fā)兵反攻,順風(fēng)縱火,內(nèi)外夾擊,大敗魏軍。
三月,拓跋宏率軍至邵陽洲,筑城堡于洲島之上,又于淮水兩岸夾筑二城,以斷齊援兵之路。
齊將裴叔業(yè)率兵攻拔二城,擊退魏軍。
五月,魏將拓跋英等領(lǐng)兵攻南鄭,多次獲勝,因無后援,還軍仇池。
魏城陽王拓跋鸞等攻赭陽,諸將協(xié)調(diào)不一,被齊軍各個擊破。
親征的魏帝拓跋宏焦慮不已,相州刺史高閭、尚書令陸??创藨?zhàn)局,深知此乃魏軍內(nèi)部問題,只得上諫拓跋宏,放棄攻齊淮漢計劃,拓跋宏思慮再三,下令回師洛陽。
魏軍班師回朝的隊伍里,因在赭陽兵敗被免了官職的前安南將軍盧淵,耷拉著頭,騎著馬,想著以不引人注意地跟在隊伍最后面,可他的弟弟盧尚之,興奮的神情溢于言表,引了一部小馬車,在自己后面晃蕩。
盧淵回頭看了一眼那小馬車,車夫的穿著十分奇怪,并非魏人的打扮。
他特意放慢了腳步,等上了盧尚之。
盧淵問道:“季儒,那車?yán)锸呛稳耍俊?p> “沒什么,只是一個故人,流落齊境,碰巧遇上了我,讓我?guī)匚簢??!北R尚之道。
“你可不要胡來,阿兄我已經(jīng)是……”盧淵還是很好奇,望了一眼小馬車。
盧尚之的神情卻是不為意:“阿兄,您就放心吧,季儒做事當(dāng)三思而后行?!?p> 盧尚之帶著馬車,并沒有直接回自家府第,而是將馬車引到了自己隨軍出征前,早已租下的一座小院。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彪形大漢,盧尚之朝著馬車門一指,大漢會意,打開了車門,抱出車中人,扛著進(jìn)了小院。
隨后盧尚之遞給了車夫一個錢囊,里面的五銖錢在“咣啷咣啷”地響個不停,車夫聽得喜上眉梢,道:“盧將軍,這可是我的辛苦錢,唉,走這趟可真不容易!”
“不會虧待你的,你好生回去,好把娘子給贖回來,好生過日子!”盧尚之道完,拍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邁向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