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
祈禱后的蘇西,回頭已然不見了蔣少游,她循著前世的記憶,仔細(xì)地端詳著這個(gè)挺拔健碩的白佛爺。
她看到了窟內(nèi)石壁上的各種佛像飛天和火焰紋的雕刻細(xì)節(jié),都極為真切的顯現(xiàn)出來。這是她在前世里渴望看到的,無奈出于文物保護(hù),無法真正看清楚,沒想到自己穿越后,卻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這佛像就是本國早期佛教雕刻藝術(shù)的空前杰作,頗具犍陀羅造像遺風(fēng)。肉髻高聳,廣額豐頤,長目高鼻,八字髭,手結(jié)禪定印,質(zhì)地厚重的袒右袈裟,衣紋凸起,法相和藹而又不失莊嚴(yán),氣勢雄渾的神情,正是云岡石窟雕刻藝術(shù)的代表與象征。
蘇西道:“真如道宣大師所說的那樣‘造像梵相,齊、宋間,皆唇厚、鼻隆、目長、頤豐,挺然丈夫之相。’”
咦?大佛兩側(cè)的各一立佛與脅侍菩薩,左右側(cè)的佛像都還顯然可見,蘇西嘆了口氣,走到左側(cè)的佛像前,撫摸道:“可惜以后再也見不著你了。”
她出了白佛爺洞,卻看見蔣少游已經(jīng)站在門外等她,興許等得久了,他坐在地上,似乎在打瞌睡。
蘇西走近了他,也學(xué)著他盤腿而坐,被他拉了起來,道:“這可坐不得,我可是被你阿兄下了密令,如果哪天你回去掉了一根汗毛,建言哥哥可是小命不保!”
“怎么,阿兄昨晚和你說什么了?你還沒告訴我!”
蔣少游貼近了她的耳朵,輕言道:“你我肌膚之親,僅限于此,如那日所說,待我功成名就,就予你我姓!”
蘇西聽得如此酥軟之詞,早已渾身起了疙瘩,她一把推開蔣少游,道:“嘁,誰要你娶,盧尚之還等著我呢!”
說罷,飛似地逃走了。
正跑著的蘇西,停下了腳步,她看到了曇曜五窟。
尋了洞門她又走進(jìn)了石窟內(nèi),吸引她的卻不是那五位皇帝佛像,她想看的,卻是那雕刻的西涼舞樂伎。
西涼樂盛于涼州,當(dāng)年太武帝強(qiáng)遷十萬戶民眾充實(shí)平城,涼州的民眾也被充實(shí)于石窟開鑿的工匠之中,自然而然地將涼州樂舞注于石窟之中。
蔣少游氣喘吁吁地跟著蘇西進(jìn)了洞,看見她努力地抬著頭看著那石雕,便去拿了梯子和燈,遞給了她,囑咐她小心點(diǎn)。
蘇西拿過了燈,架好了梯子,對蔣少游道:“建言哥哥,你忙去吧,我好好看看。”
“好,我在前面,自己小心。”
稚童跟著蔣少游身后,不時(shí)地回頭,道:“阿兄,這小娘子爬這么高,您不擔(dān)心嗎?”
“傻孩子,以前在平城,她爬過的地方還不多嗎?不用擔(dān)心。要不,你留在這里看著她?”
“也行,阿兄您去忙。”稚童道。
蘇西爬了上梯,拿著燈仔細(xì)地看著,被雕刻在窟門上方的樂伎們,手持篳篥、塤、排簫、橫笛、琵琶、胡茄、鈸、箜篌等樂器,齊聲競演宮商,姿態(tài)優(yōu)美。
在南壁上還有一組舞人,上身袒露,雙手插胯,大裙擺緊緊地將身體的弧線展露無遺,形體強(qiáng)健,舞姿迷人,散發(fā)著純樸、渾厚的西域情調(diào)。
“啊,還有花繩舞!”蘇西嘆道。
她不時(shí)地爬上爬下,看得稚童膽顫心驚,抹著額頭上的汗,對蘇西喊道:“小娘子,您可小心一點(diǎn),別摔下來了!”
蘇西在梯子上對他作了一個(gè)鬼臉,稚童從未見過一個(gè)小娘子可以如此不顧禮儀,羞得紅了臉。
她下了梯子,把燈遞給了稚童,道:“走,我們前去看看!”
“飛天!”蘇西驚叫一聲,“啪”的一聲,蘇西架好了梯子,讓稚童在下面扶著,自己又爬了上去。
飛天不同西方的天使,在后背長出了翅膀,它是靠展開的裙裾和肩上長長的飄帶,營造一種迎風(fēng)飛舞、回翔飄逸的感覺,
在這些石窟里,她看到了有的飛天高舉右臂,右腿倒踢跳躍,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氣勢,但在伎樂群中,飛天卻以柔軟、優(yōu)美的舞姿展現(xiàn)給世人,這個(gè)“倒踢紫金冠”的舞姿造型,現(xiàn)在仍用于中國的古典舞和戲曲舞蹈中。
蘇西甚至還看到了八身飛天的形象,四個(gè)體格健壯、逆發(fā)的男子為主四身飛天,一手叉腰,一手托蓮,彰顯了陽剛之氣;另外的四個(gè)女子,梳著高發(fā)髻,嬌小的體形,舞姿動人,卻是身著漢族女性裝束,展現(xiàn)的是漢族女性的形象。
梯下的稚童早已累得疲憊不堪,梯上的那女子卻仍樂不思蜀。
不知何時(shí),蔣少游來到了梯下,讓稚童去休息,自己扶著梯子,也不催促蘇西,任由得她在上面駐足。
她突然在梯上喊道:“稚童,可惜這里沒有手機(jī),也沒有照相機(jī),不然,我可真的要把這些以后都看不到的石雕,都留下影像,好好地給我教授看看?!?p> 蘇西在梯上等了好久都不聽不見稚童的回話,往下一看,才知是蔣少游,她道:“你怎么來了?來多久了?我剛才的話你……你聽見了?”
“聽見了,可是你說的手機(jī)、照相機(jī)是何物?”蔣少游問道。
蘇西下了梯,還有兩格的時(shí)候,一步跳入了他的懷里,道:“沒什么,我胡說的。”
“好重啊,最近是吃得太多了嗎?”蔣少游把她放在了地上,笑道。
蘇西對他努嘴,作勢要打他,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牽著她出了洞,道:“不餓嗎?”
“又餓又渴?!碧K西道。
也不知是何時(shí)醒來的她,發(fā)現(xiàn)只有稚童還在睡著,嘴角流著口水,睡相甚是可愛。
她拿了自己的手帕,想要給他擦嘴角,卻不曾想把他驚醒了。
“小娘子,我吵醒您了嗎?”稚童道。
蘇西笑著搖搖頭,指著他的嘴角,道:“你夢里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看把你饞的!”
稚童不好意思地?fù)项^,搖頭晃腦的樣子讓蘇西忍俊不禁。
“稚童,你叫什么名字?”蘇西問道。
稚童想了想,道:“阿兄撿到我的時(shí)候,是一個(gè)特別冷的冬天,寒風(fēng)刺骨,所以給我起名叫韓鋒,小娘子怎的忘記了?”
“什么?韓鋒?”蘇西正端著碗喝水,被這個(gè)名字嚇得碗都丟了。
稚童道:“是啊,不過阿兄說我這個(gè)名字不要隨意說給別人聽,對外人說都叫我稚童?!?p> “那你對以前的家沒有印象了?”蘇西問道。
稚童搖頭道:“沒有,阿兄說,撿我回來的時(shí)候,我病得快死了,病好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窗外的陽光正是最猛烈的時(shí)候,蘇西讓稚童留在屋內(nèi),自己卻出了門。
按照稚童指的方向,她找到了大佛洞,這正是蔣少游承拓跋宏之命所建的石窟。
她進(jìn)了洞,洞中的主像已經(jīng)初具雛形,它盤膝端坐,占據(jù)了整個(gè)洞窟后室近三分之二的空間,完全一副唯我獨(dú)尊的氣勢,火焰紋背光窟頂,
轉(zhuǎn)角處雕刻著五級的方形佛塔,白象承座,而佛塔則將漢式的屋檐和印度風(fēng)格的塔剎合二為一。
“皇帝即當(dāng)今如來……”,蘇西喃喃道。
而蔣少游則把繩子系在身上,從崖頂上吊下來,懸在半空中,蹬在崖壁上,正指導(dǎo)著工匠們?nèi)绾伍_鑿。
“原來你手上的繭和臉上的風(fēng)霜是這樣來的?!碧K西心里想,“可那不正是你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嗎?”
蘇西仔細(xì)看了看那佛像的面容,與前面所看到的石窟佛像健碩、質(zhì)樸面容不同的是,這里似乎逐漸舍棄了拓跋鮮卑推崇的剛毅與豪放,多了南方漢人的從容與灑脫。
如此清秀,面相恬靜的佛像,似乎更顯工匠們洗練的雕刻刀法中自由、活潑的感覺。
蔣少游猛然看見蘇西正站在他的腳下,讓工匠把他放了下來,道:“你睡醒了?”
“嗯,我想你了。”蘇西道。
大汗淋漓的蔣少游聽得這話,仿佛洞里瞬間起了一陣清風(fēng),格外的舒爽。
正在干活的工匠們看得這對俊男美女,相視一笑,其中一人起哄道:“蔣中書,這是你家娘子吧?”
“以后就是了。”蔣少游道。
稚童跑進(jìn)了洞,對兩人道:“阿兄,小娘子,快回去吧,上次來的那個(gè)小郎,又來了,還拉了一馬車東西?!?p> 蘇西聽了拉下了臉,道:“怎么,我才來一兩日,就讓我回去了嗎?”
蔣少游道:“興許不是呢?回去看看就好!”
兩人看到幾個(gè)高家的仆人,正從稚童說的那輛馬車上搬下了幾箱東西,高叔山則不知去處。
仆人見到蘇西,上前施禮道:“見過小娘子,二郎讓我們把東西先搬下來,他則去了武州尹府上。”
蘇西和蔣少游都看不明白高叔山是何意,只得把箱子先搬回屋內(nèi)后,兩人快馬到了武州府
進(jìn)門后只見得高叔山與武州尹劉咸進(jìn)交談甚歡,劉咸進(jìn)一見蔣少游,便起身道:“建言吶,我與這位高參軍相識甚晚吶,如此世家公子真是難求一人?。 ?p> “府尹您過獎了,彥甫聽聞府尹博學(xué)多才,家中藏書甚厚,此處沒有事先知照便貿(mào)然上門,還望府尹不要見怪?!备呤迳阶鏖?。
蔣少游和蘇西聽得兩人的相互奉承,都摸不著頭腦,蘇西更不明白這二哥在打什么算盤。
“讓諸位久等了,這是我們武州最好的茶,阿耶特意讓我取了來,請各位慢用?!睎|亭讓侍女端了茶,給在座的客人各自奉上。
高叔山心里如撞上了小鹿,既想認(rèn)真的看東亭,又怕別人睹見,可這小心思卻騙不過蘇西。
“原來你是為這般!”高蘇西心里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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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舞LC
這一章,寫得我異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