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真是…讓人嫌棄!
明霄卻不以為然,言之鑿鑿:“要押韻嘛!到時候三鑒合一,屬上咱們六人的大名!也好流傳后世嘛!”
鳳嫵和妘旖心中嫌棄,誰要跟你三賤合一?。?p> 但到底誰也沒有舍得反駁,只因此夜此月,此情此景,太過歡暢美好。
六只手,在桌子上方交疊應諾。
少年之人,滿腔熱血,年輕氣盛,意氣風發(fā),自此約定。
物以類聚,四人坦誠了神族的身份,妘旖和冥千隨也壓根不覺得有什么。
妘旖喝得有些醉了,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家里的事情來:“等我完成了十界美人圖鑒,看遍了山川大海,我就回去陪我爺爺。”
鳳嫵心中一黯。
她的爺爺,自然便是妘青淮。
妘旖大著舌頭,繼續(xù)說道:“不知為何,幾十萬年前我爹爹、姑姑、奶奶在同一天死了?!?p> “我小時候問過爺爺好幾次,每次一問,他就好難過,眼睛通紅通紅的,都不像是要流下眼淚,反而像是要流下血來?!?p> “他深沉如海的憂思,我實在不能理解?!?p> “但我漸漸知曉了事理,知道這是他的傷心事,便再也不問了?!?p> “爹爹慘死,我母親胎氣大動,以至于一直不能生下我來?!?p> “爺爺想了好多辦法,終于才在一萬年以前讓我出生了?!?p> “許是這些年,母親太過思念爹爹了。”
“她一生下我,就再也沒有了求生意志,撒手人寰了?!?p> “爺爺好可憐,現(xiàn)在,他就只剩我一個親人了。”
說到這里,妘旖心中有些傷心。
爺爺不知道,她這個唯一的親人,是個鳩占鵲巢之人。
其實,他連一個,哪怕一個真正的親人都沒有了。
“爺爺對我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好,我要什么都給我,從來不會說半個不字。”她一連用了四個特別。
“堂堂妖族之王,小時候還經(jīng)常給我當馬騎,還會因為我生氣了,學小狗汪汪叫。”
“他一點都沒有長輩的派頭威嚴,但卻是我心中最好的爺爺?!?p> “我…知道他其實很舍不得我出來游歷,但他也沒有勉強我,也沒有非要把我關在宮里?!?p> “我出來那一天,他跟我說,玩夠了就回家,他會一直等著我回去的?!?p> 妘旖想起了那日分離時,爺爺站在皇宮門口看著她,站了好久好久。
她不得不轉身揮了好多次手,讓爺爺趕緊回宮去。
“所以等我看完了外面的風景,就要快點回家去了?!?p>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我可不想做那樣的人?!?p> 冥千隨看著妘旖,此刻他的臉上,完全沒有吊兒郎當?shù)臍庀ⅰ?p> 他的眼眸深沉,像是一片墨色的深海,哪怕你往里望一眼,都會忍不住沉淪。
他輕柔著嗓子,對著妘旖道:“我會同你一塊兒陪著你爺爺?shù)??!?p> 妘旖朝著冥千隨揚起大大的笑臉:“你是我的小弟,自然是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的?!?p> 她看過來的時候,冥千隨臉上又恢復了那種不正經(jīng)的神情,一臉狗腿討好地賠笑:“是是是,你是我的大王,我是你的小山妖,我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要跟著你的。”
被他這樣一打岔,沉重的氣氛便消散了,又聊起了其他愉快的事情。
興致高漲之時,鳳嫵飛身站到屋檐之上,取下腰間白玉笛,放到嘴邊。
曲調高雅,笛聲清越。
聽著笛聲,面前就像是有畫面徐徐鋪開。
仿佛眼前有浩瀚海洋,望不到盡頭。
笛聲漸漸高昂,那海上有彩鳳清鳴,沖天而起,飛舞向天際,翱翔于云霄。
夜風寒冽,卻不能侵擾鳳嫵分毫。
她那樣明媚歡暢,活潑愉悅,她的墨發(fā)隨風飛揚,她的裙擺隨風飄舞。
云景從未見過菩提花。
可他卻在今夜知道了,菩提花該是長成什么樣子。
該是熱烈燦爛,該是麗色無邊,該是不經(jīng)意間,攝人神魂,動人心魄。
是菩提花開耶?是心花開耶?
妘旖沉浸藝術多年,對世間任何有美感的東西都癡醉迷戀不已。
她眼神如癡如醉,口中喃喃:“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我今日方知,諸天神魔傾慕的容顏,該是什么樣子。”
笛聲吹到一半,正在曲調高昂歡快之處,眾人沉浸其中之時,戛然而止。
鳳嫵臉上完全沒有做錯了事情的愧疚,瀟灑地跳下屋檐。
這樣好的曲子,聽了一半就沒了,總是讓人悵然若失。
妘旖難受得百爪撓心:“一一仙,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怎的吹了一半便不吹了?”
沉碧也出聲抗議:“一一仙,你這樣是很沒有道德的!”
鳳嫵攤了攤手,神色間帶著惋惜:“此曲名為鳳舞。乃是昔年我父親贈予我母親的定親之禮??上r光久遠,到如今就只剩了半卷曲譜下來,另外半卷卻是怎么也找不到了?!?p> 妘旖奇怪道:“那讓你父親再給你默一份不就好了?”
這話一出口,眾人神色各異。
云景側頭看向鳳嫵,其中蘊含著讓人看不懂的意味。
沉碧和明霄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贊同地點了點頭。
冥千隨拉了拉妘旖的袖子。
她不解其意,反而還回頭瞪了冥千隨一眼。
鳳嫵瀟灑一笑,倒是毫不在意:“他們早就不在啦?!?p> 在座之中,鳳嫵年齡最末。
如此稚齡便失了父母,顯然內有隱情。
妘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臉上帶著歉意,面色誠懇地告罪:“對不住,是我口無遮攔?!?p> 鳳嫵擺了擺手,神色十足坦然:“無妨無妨?!?p> 云景細細觀察片刻,見她眼神明朗清亮,確實沒有半分悲色,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他憶起,鳳嫵曾經(jīng)隨口說過一句從前少有安泰之時,心中又有莫名的情緒浮了上來。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除了沉穩(wěn)自持的云景,大家都已醉得狠了。
鳳嫵這廂,還在輕輕搖著妘旖,好奇地問道:“小妘妘,你既是個女嬌娥,怎會是王太子而非王太女呢?”
“若同是太子,你們又如何定了親呢?”
妘旖早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聽到鳳嫵的問話,嘟囔了一句什么,沒人聽得清。
冥千隨倒是移開了注視著妘旖的目光,慢慢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