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鳳嫵這個生來就是上神的,自然也要謙虛謙虛,將自己的仙階降上一降。
沉碧坐在鳳嫵對面,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恩公雖然不是上仙,但從妖魔手中救下了自己,自己必得要阿諛奉承一番才好:“恩公的名字當真是取得好,若我沒猜錯,可是依依不舍的依?一聽就是個繾綣的好名字?!?p> “八寶琉璃鴨…翡翠餃子…蟹黃包…”隔壁光潔的紅木如意大圓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十幾道菜。
水晶玉肘,桃花蜜酥…店小二端著菜穿梭在堂間。
左手邊的桌子上,男子張著血盆大口,夾了一大只鴨腿往嘴里送,吃得叫一個狼吞虎咽。
不能再看了,再看更餓了。
鳳嫵咽了咽口水,萬分不舍地將眼神從鄰桌收回來,看向沉碧:“仙子誤會了,我這個一,乃是一二三四的一?!?p> 沉碧自打從出生,就住在明霄的和羲宮里。她整日跟在沒多少墨水的二表哥屁股后面,客套吹捧的奉承自然學得不甚靈光。
剛剛那一句,是她在九重天那些天妃們明爭暗斗明褒暗貶時好不容易聽來的。
遇到鳳嫵這樣不著調的人,和這樣一個不著調的名字,沉碧一時就夸不出第二句來。
于是,她只能傻笑著看著鳳嫵,表達自己的敬仰之情。
鳳嫵看著笑得一臉燦爛臉龐圓圓的沉碧,手指有些癢,但半生不熟的,她最終忍住了想要伸手捏一捏的沖動,將視線移到別處。
這一移,就看到了云景微微低著頭,正在為四人倒茶。
他抬手,拈指,倒水,分茶,一整套動作流水融暢,極是風雅。
如此賞心悅目,鳳嫵自然不愿意挪開視線。
云景也聽到了鳳嫵的話,心中暗暗好笑。
這位小仙子順口胡謅便也罷了,這名字起的當真毫無誠意。
他嘴角帶著微微的弧度,整個人似那皎皎明月,顏如舜華。
鳳嫵的術法造詣有多高,她對美人的抵抗力就有多低下。
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云景,如此美人,自然是能多看幾眼,就多看幾眼。
只見云景笑道:“一者,元也,萬物初始之意,仙子這名字當真極好?!?p> 沉碧這一聽,臉上就浮出實打實的敬佩來。
大殿下表哥不愧是大殿下表哥,這么簡單至極毫無含義的名字也能天花亂墜地說出佛法高深來,自己那點微末的吹捧伎倆,委實不上臺面?;厝ザㄒ蛱戾鷤兒煤糜^摩觀摩,討教討教。
云景喚來店里長著鹿尾巴的小二,點起菜來。
他向來有個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好本事,將鳳嫵念出的菜品一個不落地點好。
鳳嫵眨了眨眼睛,心中暗忖,這位仙官不僅長得賞心悅目,行事間也頗為細心周到,活脫脫是神族冉冉升起的棟梁之才?。?p> 三人自顧自說了許多,一時冷落了坐在一旁的二殿下。
二殿下素來眾星捧月,目空一切。如今見鳳嫵竟敢無視自己這般豐神俊朗的人,很是郁悶,但他自矜身份,拉不下來臉同她攀談。
他看著鳳嫵,想了半天,決定先挑刺找茬,壓倒對方的氣勢:“仙子靈力高強,我等卻從未聽聞。同是神族,仙子不該如此名不見經傳才對。我以為,仙子這名字編得太過隨意,將我們兄弟幾人當成三歲小兒糊弄。”
鳳嫵向來只吃軟的,就怕你不來硬的,當下斜了眼去看明霄:“十界散仙不知凡幾,你難道能個個認得?”
二殿下向來吃不了癟,于是嘴硬:“你…我既然能如此說,自是能認得!”
鳳嫵挑了挑眉,毫不相讓:“哦?聽聞九重天有一位管神族名錄的秉冊仙官,難不成就是閣下?”
一張四方桌子,他倆坐在面對面,大眼瞪小眼,毫不相讓。
云景輕輕咳了一聲,正準備打個圓場。
“幾位客官,酒來咯,菜來咯?!睔夥詹辉趺疵烂畹臅r刻,小二適時將魔界美味端了上來。
魔界特有的彼岸酒散發(fā)著濃烈的酒香,混合著菜香直溢,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云景夾了個蟹黃包子,放在鳳嫵面前的碗中:“適才情急之下,喚了仙子一聲阿妹,云景便用這蟹黃包子賠罪了。”
香氣撲鼻,哪里還管得了別的。鳳嫵眼睛直勾勾盯著蟹黃包子,隨口應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有了這番打岔,氣氛緩和下來,明霄也失了對鳳嫵身份的興致,大快朵頤起來。
酒足飯飽,酒酣耳熱,幾人都有些微醺。
云景素來克己守禮,因而他理所當然是最清醒的那個。
除了桃花蜜酥,鳳嫵每樣菜都只是嘗了幾口,酒卻喝了幾大壇。
雖是貪杯,也不見醉,她微微瞇著眼眸,腳步稍有些虛浮。
她臉泛紅霞,微帶酒暈,顧盼之間,天真中染了一絲嫵媚,美得比初見時更加驚天動地。
魔界多產妖嬈嫵媚的美女,路邊的人卻仍是被引得向她看去,可見如何容顏傾世。
云景跟在鳳嫵身后一步距離,一雙手不時虛虛張開,防著她跌倒時能扶一把。
鳳嫵一身彼岸蜜釀的酒氣,腳步雖是有些慢,但十分穩(wěn)當。
她一人當先,視線牢牢看向前方,竟然還走出了一條筆直的直線。
酒醉好眠,一夜無夢。
第二日晌午,鳳嫵才堪堪起身。
她伸了伸懶腰,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大清早沒有女官在門外小人有罪哭天搶地的感覺,真好啊。
下樓時,正好遇上了從外面回來的云景。
云景回來時路過昨日酒樓,記起鳳嫵極愛吃那桃花蜜酥,就順路給她帶了一包回來。
鳳嫵聞見這香氣時,肚子就忍不住咕嚕嚕叫了起來。
她也沒有多客氣,向云景道了個謝,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吃了起來。
她吃東西的樣子極為可愛,云景不禁笑著說道:“看一一仙子吃的這么香,云景也覺得這蜜酥聞起來更美味了?!?p> 這話倒聽得鳳嫵微微有些心虛,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霸著人家買回來的蜜酥吃獨食。
這可不符合自己與人為善的仙生宗旨啊。
幸而她是個臉皮厚如城墻的,沒有在面上顯露出來什么,只是立刻從油紙袋子里拿了一枚桃花蜜酥,遞到云景嘴邊:“你也吃呀?!?p> 見云景愣了一愣,鳳嫵又把桃花蜜酥往前遞了一遞:“吃呀。”
蜜酥被舉到了眼前,散發(fā)著香甜之氣,如此盛情難卻之下,云景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在他張嘴的時候,鳳嫵將整個桃花蜜酥塞進他嘴里,笑著說道:“大口吃才好吃嘛!”
她溫熱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一觸即離。
三千七百歲的小孩子,懂什么男女授受不親???
因而鳳嫵絲毫沒有異樣,反而有種作弄人得逞的快感。
只有云景面色有一絲僵硬,耳朵悄悄紅了一紅。
吃飽了蜜酥,鳳嫵覺得又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昨晚做賊去了呢。
“呵~”就在鳳嫵再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后,她眼眸帶了一絲水光,對著云景說道:“云景仙,我再去睡一會,咱們晚上見呀。”
云景有些無奈地看著她笑了笑,說了聲好。
他一早上了山,在高處觀望駐扎的軍營,覺得自己沾了許多塵土魔息。見鳳嫵轉身離去,他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也回房焚香沐浴去了。
一覺睡到了晚上,鳳嫵睜開眼時,夜幕已掛上了星星。
干些什么好呢?她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會。
她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然后從箱籠中取出在魔界新買的衣服。
穿戴妥當,鳳嫵拍了拍云景的房門:“云景仙,云景仙,你在里面嗎?”
巧了,云景開門時,也是一身黑色的衣裳,整個人挺拔利落。
鳳嫵眼神閃過興奮的光芒,莫非云景仙也是同道中人?
云景看了眼鳳嫵的打扮,她穿著一件墨藍色窄袖勁裝,同色的玉帶將她腰身牢牢束住,更顯身姿纖細靈巧。她還特意將頭發(fā)束起,做了男子打扮。
云景看著她這身與自己相似的裝扮,笑著說道:“魔界中人多愛慘淡的顏色,一一仙子倒是與云景不謀而合。”
鳳嫵嘿嘿一笑:“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穿著魔界的衣服,更方便行事啊?!?p> 她這話聽得云景心中微微一動。一一仙這是要去做什么?
下一瞬,只聽鳳嫵說道:“昨日那桃花蜜酥和彼岸酒,真是讓人回味無窮。等到出了魔界,便吃不到這樣好吃的東西了,豈不可惜?”
她說完,期待地看著云景。可瞧著云景仙的神情,似乎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鳳嫵鬼鬼祟祟朝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但她還是十分謹慎地湊近云景,壓低了聲說道:“云景仙,你陪我去那后廚看看,幫我將這兩個秘方偷出來可好?”
原來她說的是這個,還以為她也注意到了忘川的軍營。
云景心神一松,有些無奈:“所謂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偷盜之事,實非云景所長,怕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