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快,再快點兒……”黃昏時分,一隊百人左右的隊伍沿著盤山路疾馳向奔流寨。
這隊人馬均為騎兵,雖未穿著軍裝,但如此疾馳趕路,騎陣不亂。馬上之人各個精壯,背上負著強弓勁弩,手中持著長矛,腰間后陌刀橫跨。
而此時,奔流寨中,陳紳兒將陳五扶入房內(nèi),正在為他和幸存的女眷們療傷。
寨門口處,寧宇和兀術狼二人鏖戰(zhàn)正酣。
兩人未使用兵器,正依寧宇所言,完全是在“打架”。
拳腳到肉,鼻青臉腫。沒了寶槍依仗,那兀術狼的身手同寧宇倒是不相上下,而且內(nèi)功初修,吃了不少虧,但仗著身體素質(zhì)好過寧宇,兩人這架打得甚為激烈。
直到那百人隊伍沖到了寨門處,兩人才停手。
“呸……痛快,痛快,哈哈哈……”兀術狼吐出了一口血沫,歪嘴笑道,這不是他平日的邪魅笑容,而是下巴真的被寧宇一腳踢歪了,一只眼眶腫起老高。
“……咳咳……”寧宇也不好過,捂著胸口,不住咳嗽著。他雖內(nèi)力高于兀術狼,可經(jīng)過如此長時間的對戰(zhàn),此時氣??辗?,亦到了強弩之末。
寧宇盯著兀術狼,眼神復雜。料想不出兩年,自己定然不會再是此人對手了。嚴格說起來,他與這兀術狼并無直接仇怨,只是二人身份使然,注定成為生死大敵。
見寨外出現(xiàn)一隊騎兵,兀術狼和寧宇對視一眼。
兀術狼將插于寨門上的寶槍拔下,橫槍立馬于奔流寨門前。寧宇也是翻身上馬與兀術狼并肩冷冷的盯著來人。
這百人的騎兵隊人馬雖眾,但隊伍中全無任何雜亂之相。
為首之人頭戴皮帽,目光銳利,也在冷冷的觀察這寨門口處兩名詭異的少年。
這時一名馬賊模樣的中年男子,驅(qū)馬來到隊伍前。
“將軍,為何停下?請速速救我寨中兄弟啊……”男子翻身下馬,跪于帶頭漢子馬前。
“三當家的,寨門前二人,可是你奔流寨之人?”那皮帽壯漢抬手一指問道。
原來這些人是奔流寨請來的救兵。
“這……此二人并非我奔流寨之人,定是那金王的同伙?!比敿移鹕砼?。
那被稱為“將軍”之人聞言雙目微瞇,右手一抬,隊伍兩側(cè)分別沖出二十騎,圍了上去,依舊陣形嚴整,始終保持著與兀術狼等人百步距離。
寧宇和兀術狼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驚詫之色。沒想到這天痕山脈中,居然有如此一驃精銳騎兵。不由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你去報信,帶紳兒等人先行,我來拖住他們?!必Pg狼正色道。雖然此時說話口齒漏風,但語氣凝重。
寧宇深深看了兀術狼一眼,緩緩搖頭。
“我來擋之,你帶紳兒先走。”
兀術狼一愣,隨即笑了笑。
“罷了,這寨中也無退路,你我二人便于此死戰(zhàn)一番如何?”
“沒想到,居然也有同你這狼胡子聯(lián)手對敵的一天。”寧宇苦笑一聲。
“哈哈哈……”兀術狼微微提馬上前。寶槍遙指騎兵將領,大吼一聲“我乃北胡少狼主兀術狼是也,何人來戰(zhàn)!”
為首騎將一聽,手中韁繩頓時一緊,雙眸泛紅。其他騎兵們,聽了此話,居然也紛紛握緊長矛。
皮帽騎將不再多言,馬鞭一甩,“啪”地一聲抽響。騎陣中五人一小隊,分成了五波攻勢,沖向兀術狼。
兀術狼心下暗贊,倒也不懼,拍馬迎上。
一個錯身回合,兀術狼手持寶槍,又有寶馬相助,居然沒能斬殺一名騎兵。那五波騎兵,顯然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精銳之士。相互配合嫻熟。
這非但讓兀術狼吃驚,就連寧宇都心中震撼。
只見寧宇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么。
“呀……再來……”兀術狼被激起了戰(zhàn)意,騎戰(zhàn)乃是胡人的驕傲,他比武輸了從未放在心上,但是在馬上,絕不能接受失敗。
兀術狼同五隊騎兵再次對沖了一個回合,依舊未能斬敵建功,當下?lián)荞R,反身再沖……
那皮帽騎將也是心中駭然,揮手做了個手勢,另有五隊騎兵接應上去,而前面五隊騎兵則馬速不減,紛紛歸陣,哪怕那兀術狼已經(jīng)催馬趕到了返陣騎兵最后一人的身后,那騎兵聽到背后槍風大作,連頭都沒回。就在這騎兵將被兀術狼刺于馬下之時,接應的騎兵趕到,同兀術狼再次交鋒了一個回合。
寧宇急忙拍馬上前接應。而那先前五隊騎兵則撥轉(zhuǎn)馬頭,重新圍殺上來……
寨門口的動靜驚動了陳紳兒,此時正趕來查看。只見寧宇和兀術狼正同騎兵們周旋。
陳紳兒雖然不懂行伍騎戰(zhàn),但也不由吃驚。眼前騎兵們并無什么高手,但弓馬嫻熟,配合默契,居然將寧宇和兀術狼二人困在陣中,兩翼騎兵們則彎弓搭箭,隨時準備接應。情況危急。
陳紳兒不再猶豫,飛身沖向一側(cè)外翼騎兵。
“住,住手……”不知何時,陳五跛著腳,急忙趕到寨門口大叫道。
那皮帽騎將單手一抬,正在陣內(nèi)廝殺的騎兵們則紛紛回矛,撤到外緣,依舊保持著圍攻之勢。
“老五,老五你還活著……”那三當家的急忙上前。
“三當家的,快住手啊,是自己人?!标愇褰械馈?p> “什么?自己人?”三當家一愣。
聽了陳五的叫喊,陳紳兒,寧宇和兀術狼也紛紛停手。
“爹,您受傷不輕,不可妄動?!标惣潈杭泵ι锨皵v扶。
“爹沒事,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奔流寨三當家。趙慶,趙伯伯?!标愇謇惣潈旱氖中Φ?。
“紳兒見過趙伯伯?!标惣潈河欢Y。
“???紳兒?你就是老五常掛在嘴邊的女兒,紳兒?哎呀……八年多了,我還一直當這老五是吹牛呢?!壁w慶一愣,笑道。
“對了,其它兄弟們呢?那金王呢?”趙慶急忙問道。
“唉……”陳五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三當家,你來遲了。其他兄弟們都……死了。若不是今日紳兒同朋友們尋來,關鍵時候出手相救,現(xiàn)在,怕是寨中無一活人了?!标愇灞瘋?。
“什么……”趙慶聽聞,淚水奪眶而出。
“那金王的人馬呢?”此時,皮帽騎將才緩緩驅(qū)馬近前問道。
“哦,原來是將軍。陳五拜見將軍。”陳五急忙跪地參拜。陳紳兒不由一愣,心中不悅。
“回將軍,金王的人馬,已經(jīng)被小女和朋友們殺了?!标愇寤卮鸬?。
“哦?”這被稱為將軍之人,抬眼看了陳紳兒,寧宇和兀術狼一眼。
“既然如此,奔流寨如今也是名存實亡了,你等二人,可愿加入我金鋒寨?”將軍淡淡問道。
“這……”陳五一愣,看了趙慶一眼。
只見趙慶微微點頭。
“承蒙將軍不棄,我等愿追隨將軍?!壁w慶應道。
“陳五也……”
“慢著。”陳紳兒打斷了陳五的開口。
“嗯?”將軍皺眉。
“今日我來,是為了接父親回蕭嵐國,以盡孝道。如今既已尋得,自然不肯讓父親繼續(xù)留在這里做什么馬賊。”陳紳兒淡淡道。
“紳兒……你……”陳五一愣。
“父親,你我分別多年,如今紳兒好容易才尋到爹爹,難道爹爹不愿雖紳兒離開么?”陳紳兒問道。
“這……”情況突然,陳五一時有些遲疑,他倒是聽說了陳紳兒被寧王府收養(yǎng),如今也本事了,可他畢竟是逃兵身份,生怕給陳紳兒填麻煩,所以一時難以決斷。
“五叔莫要憂慮,如今紳兒定能護您周全。”寧宇看穿了陳五的心事開口道。
“對了,陳五還沒有謝過兩位的救命之恩,請受陳五一拜?!闭f著陳五便要下跪。
寧宇急忙跳下馬,扶起陳五。
“五叔千萬不必多禮。”
“既然你有好去處,我也不強留。趙慶,此次我金鋒寨來救援奔流寨,無奈來遲。但事已至此,我們先前說好的酬勞……”將軍話鋒一轉(zhuǎn)。
“將軍放心,如今奔流寨已亡,多年積蓄自當奉與將軍?!壁w慶開口道。
“既然如此,你等便自行安排吧,不過,那人,我必殺之……”將軍馬鞭遙指兀術狼。
所有人不由一愣。
“這……將軍,此人乃是小女之友,還望將軍開恩,適才交手也是誤會,念在雙方皆無損傷,請將軍高抬貴手啊?!标愇寮泵η笄榈馈?p> “哼!”將軍冷哼一聲,顯然沒聽進陳五的勸阻。
“要戰(zhàn)便戰(zhàn),我有何懼?”兀術狼依舊硬氣道。
“這……將軍為何……”趙慶也面露難色。
“我知為何?!睂幱罹尤痪従忛_了口。
“哦?”那位將軍抬眼掃了寧宇一眼。
“唉……”長嘆一聲,寧宇緩緩從袖囊中拿出半塊玉佩。
那將軍見了這玉佩,不由大驚,急忙翻身下馬,一把奪過,雙手為顫抖,對著玉佩看了又看。
“你……你怎么會有此玉佩,你是……”將軍的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馬佳將軍。我本名……淳子宇!”寧宇緩緩開口道。
“什么……您是……末將馬佳蘭,參見二皇子殿下?!蹦菍④娨汇叮S即跪地參拜。而一驃騎兵們,也紛紛下馬參拜。
“這……”陳五和趙興對視一眼,嚇了一跳。就連陳紳兒也不由一愣。
“將軍請起!”寧宇將馬佳蘭攙扶起來。只見他虎目含淚。
“二皇子殿下,您,您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我真定復國有望了!”原來這馬佳蘭及其所屬的金鋒寨,乃是當年真定國的遺軍。
“二皇子殿下,當年奉京城破,我等救援來遲,奈何大勢已去,不得已率金鋒營殘部,逃至這天痕山脈落草。多年來一直派人尋訪皇子下落,奈何……”馬佳蘭悲痛道。
“當年我與皇兄同母親逃難至蕭嵐國外公家中,全賴將軍之兄馬佳鴻沿途護送,才幸免于難。從此改隨母姓,名為寧宇?!睂幱顚斈杲?jīng)過簡單言明。
“原來如此,您是說,大皇子殿下與皇妃……”
“嗯,母親與大哥也都平安,還有馬佳鴻將軍,如今也在蕭嵐國?!睂幱钚Φ馈?p> “太好了,太好了。末將愿率金鋒營重歸皇子麾下,矢志復國?!瘪R佳蘭跪地道。
“好,將軍請起,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今日你等先幫這奔流寨中人料理后事,明日我們再議。”寧宇開口道。
“末將遵令?!毖粤T,馬佳蘭領命而去。
陳五和趙慶自然不明就里。而陳紳兒和兀術狼心中豈能不明。
“切!”兀術狼不屑一聲。
寧宇緩緩看向兀術狼,眼中殺機畢現(xiàn)。
“寧宇……”陳紳兒喚了一聲。
寧宇回頭,同陳紳兒對視著。
陳紳兒沒有再開口,但寧宇豈能看不出,她是在為兀術狼作保。
略微猶豫,寧宇緩緩呼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道。
“今日你且同五叔好生相敘,明日我們再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