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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十四橋

第七十八章 開門見山

煙波十四橋 曾諸 2153 2021-04-16 02:27:05

  夜幕降臨,玄武殿前,宮燈高掛,百盞有余,樂師齊坐,以一曲偏柔美的小調(diào)開場,拉開了王室夜宴的幕簾。

  朝臣之宴,皆不攜女眷,除卻以譯臣身份入宮的延齡和頂著國師身份的驪嵐,清一色都是男人。

  延齡時不時朝驪嵐那瞥去幾眼。想到那日再一次被其坑害,延齡就認定了此人絕非善類,且是個表里不一,口蜜腹劍之人。如這般心機城府,她鐵定是玩不過的,也不知自己在何時何地得罪過此人,招來無端禍事。

  此間驪嵐未曾回應過延齡冰冷如劍的視線,始終半臥鋪滿皮毛的軟塌上,纖細手指留著削尖的指甲更顯修長,她捻著高腳杯湊到嘴邊一點一滴慢品,雙眼微閡,唇角含笑,慵懶之態(tài)比上座的王上還要肆意幾分。

  延齡入宴前又換了一身淡色絲綢束腰襦裙配以花羅外衫,披帛末端還各掛了數(shù)條同色流蘇增加垂感,看得出是讓人精心設計的一身,但延齡素來不喜頭上有負擔,故而遣去了要替她梳頭的婢子,自己搗騰綰了個小髻,無過多珠翠飾物,只一支銀制彎月步搖。

  夜色清透,好在有令人舒適的月光,延齡才不至于呆不住,不然光是看一群男人交杯換盞滿嘴酒話著實生厭,更何況一個驪嵐就夠她不悅了。

  此時正在中庭起舞奏樂的是使臣為了取悅王上,大老遠從西夜帶來的樂師和舞伶,一行六人不嫌多,這又不禁讓延齡失笑,辦正事的譯者不帶,用來消遣的一個不落。

  案上是伍逸吩咐宮人特意換來的桂花釀,味不烈且順喉,甚適宜女子飲用,延齡故而多貪了幾杯,開始有些微醺。

  伍逸不阻,始終神色柔和地看著她,偶還遞過杯子共飲,但更多是應付其他前來敬酒的官僚,還有那在旁座溫酒的齊安晏。

  “你到底說不說?”齊安晏再朝伍逸遞杯子。

  “說什么?”伍逸名明知故問,不舉杯,也不看他,一晚上的視線都掛在延齡身上。

  齊安晏嗤鼻: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朋友。

  還看到伍逸趁延齡不注意,悄悄把案上的酒壺換成了醒酒茶壺。齊安晏更是仰頭一聲長嘆,不死心繼續(xù)問那個萬年不變的問題:“你那時為何要幫我?”

  伍逸半晌才轉(zhuǎn)過臉來,遲疑片刻,舉杯回酒道:“其實我總共救了你兩次?!?p>  “兩次?還有哪一次?”

  “你出生時和你知道的那次?!?p>  “噗——”齊安晏一口熱酒噴在了案上,還打翻了杯盞,引來不少目光。候在不遠處的內(nèi)侍匆匆上來整理擦拭,卻被譴退下了。他拂了拂袖上的水漬,靠向伍逸低聲斥道:“我出生?我出生時你爹娘怕是還沒圓房呢!瞎說什么!”

  “你出生時已無氣息?!?p>  “這誰都知道?!?p>  “你所投的凡軀羸弱無法承受炎系神元,你出生時,我予了一些靈力在你身上得以續(xù)命,元神未穩(wěn)不得相沖,故而你畏寒?!蔽橐菡f得極為淡然,好似這樣的話并不足為奇。

  “什??什么?什么力?你再說一遍?。俊饼R安晏敲了一下自個兒腦袋,懷疑自己喝迷糊聽錯了。

  “不說第二遍?!?p>  齊安晏又伸手去摸伍逸的額頭,“嗯,有些燙,讓你不拒一直喝,醉了開始說胡話了?!?p>  伍逸躲開額上的手爪,不再多言,今日過后,說與不說,該來的始終會來。

  不經(jīng)意間瞥見西夜的使臣持杯而來,身后還跟著那位譯者侍從。伍逸默不作聲給自己的杯里倒了半滿,掐準放酒壺時,使臣就能到案前。

  怎知……

  卻不是到他的案前。

  齊安晏估摸著今晚怎的也還有十來杯吧,所以是誰來都不意外。本還擔心溝通不便,卻見使臣只是面帶笑意,鞠身相敬,飲畢后偏過頭對一旁的侍從說了幾句耳語,就又行禮退下了。

  然那侍從不離去。

  “奴名喚續(xù)壁?!笔虖墓蜃聛?,自行提起溫熱的酒壺給齊安晏的空杯里倒酒,提壺之時頓了一頓的動作,讓伍逸眼角溜了一絲余光過去。

  “續(xù)壁……嗯,頗有特色的名,本王知曉了,你退下吧,本王這不需人伺候?!饼R安晏不耐地揮手,他今夜喝了不少,腦袋早已昏沉,懶得去想這使臣帶來的外奴為何要侍在他的案前。

  “這是大人送給您的禮物?!崩m(xù)壁未聽命離去,而是從袖中拿出一木盒,雙手呈上。

  倒是新鮮事,齊安晏未有疑慮,起了興致伸手接過,舉至眼前細細端詳:“這是何物?”

  “西夜冰蛇之鱗,此物甚為稀有且奇異,夏日放于衣內(nèi)可消暑,放入食物可速涼至冰寒?!?p>  齊安晏一聽冰寒二字,全身一激靈,猛地將手中木盒拋去老遠,大怒:“大膽奴人!你竟敢……”

  “如此歡愉的場合,王兄怎的滿臉怒意還砸東西呢?”齊容與提著酒壺搖搖晃晃走到盒子邊彎腰拾了起來,眉尾挑起,懂了。

  兜了一大圈子,原來近在眼前,那沒用的辛瀾整天在街上瞎蹦噠,怎就不往宮里竄竄,到頭來還是他自己尋著了,下月的靈晶石得扣辛瀾一半!

  續(xù)壁絲毫不慌,甚至浮出笑意。

  炎系神元虛弱,凡軀體態(tài)畏寒,木盒乃術法所化,如若是普通凡人,無法得見其形,而承王竟能手持,想來炎土境眼除了他再無別人。

  半臥的驪嵐陡然睜眼,亦朝齊安晏斜眼看過去,勾起嘴角。

  齊容與故作端詳盒子,走近了又道:“此物做工十分精致,王兄若是不喜歡,那贈予我罷,所謂不知者無罪,王兄大人大量,就不要與這奴人計較了?!?p>  此時鄰桌的伍逸冷不丁插了一句話進來:“都到齊了,何不開門見山?!?p>  不知是誰輕輕打一響指,卻在鏗鏘樂聲和嘈雜酒語中顯得格外清脆,也因這清脆的一聲,樂音戛然而止,舞者僵如雕塑,眾人皆停在最后的肢體動作和神態(tài)上,只有月色和微風如常,以及某些不受此術法影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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