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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十四橋

第七十一章 應龍白羽

煙波十四橋 曾諸 2013 2021-01-03 13:35:08

  倆主子尚未下馬車,雪青就火急火燎地上前來稟告:“方才宮里差了內(nèi)侍來傳話,讓姑……夫人一回府就進宮。”

  伍逸撂開簾子,抬頭瞅了一眼天色,皺起眉,而后邊下馬車邊道:“可有說是何事?”

  雪青垂頭輕搖,心里嘀咕:也難怪將軍皺眉,這都入申時了,還召臣下女眷入宮,甚是不合規(guī)矩。

  又見一仆人走到伍逸身側(cè),湊近耳邊嘀咕了幾句,另得伍逸眉間的皺痕更深去了一些。

  “不管何事,都是要去的。”延齡亦下了馬車,她將在桂樹林里拾來的一簍子桂花遞給雪青,道:“拿去釀酒做糕做香包,你且看著辦,我回屋換件衣裳再入宮?!?p>  雪青接下簍子,向來對做這些小物件興趣盎然的她此刻卻提不起勁,回話的語氣分外嚴謹:“入宮的車馬已備妥,奴隨夫人一道去?!?p>  “你……”伍逸突然叫住延齡:“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差人……”

  延齡搖頭拒他:“沒幾日了,行止還是妥當些好,免得又惹來什么麻煩事,拖泥帶水走得不干脆。入宮一趟罷了,想來里面的人總不會把我給吃了,這要是都讓你推脫了,那‘架子大’三個字明日準得印我腦門上,我是不在意,但畢竟祭著你將軍府的名頭行事,多少得顧及你的面子?!?p>  延齡道完話轉(zhuǎn)身即走,伍逸卻再將她喚住,問她:“你可知欽天監(jiān)是什么?”

  語氣也是沒聽過的嚴肅,讓延齡感到莫名。她往年在別的王宮呆過,約莫記得是聽一個嬤嬤說的,欽天監(jiān)是觀天象掌星歷測吉兇的官署,但此種外政官署,她處在內(nèi)宮也瞧不著,只從人家嘴里聽得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倒也覺得挺新奇。

  延齡點頭:“為何問這個?”

  伍逸走上前來,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細長白羽,抬手插入延齡的發(fā)間,他將白羽尾端纏了發(fā)髻一圈,再融入發(fā)絲,動作一氣呵成,不顯突兀。比起那次在湖邊為她插簪子的生疏,此次如此嫻熟,延齡略微意外。

  伍逸纏白羽時邊道:“欽天監(jiān)的大國師上次因抱恙未去行宮,故你不曾得見,今日若你遇到她,記得能回避就回避?!?p>  延齡偏頭看了一眼伍逸身后的仆人,想到仆人方才附耳的舉動,始覺得蹊蹺,便問:“他是不是說了什么?你插我頭上的又是什么?”

  “說的是一些軍隊里的事,不緊要。頭上的是應龍羽,為一道人所贈,說是有驅(qū)邪擋厄之用,最近國都不大太平,剛好想起這東西,就拿出來給你用上了?!?p>  延齡突然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緊緊盯著伍逸,嘴邊慢慢彎起弧度,卻是笑得陰冷。她先示意雪青和其他仆人回避,再朝伍逸走近一步,傾身過去,低頭壓聲道:“剛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記得之前聽承王說過,你自小就在軍營長大。可在那亭子里,你又說你有家鄉(xiāng),一番敘述也全然不符軍營成長的經(jīng)歷,看你方才說過往時的沉浸之態(tài),我倒不懷疑你說謊,那就是承王在說謊?!毖育g面上的笑漸漸隱去,“你說,在哪里成長這種無關(guān)緊要之事,承王何由去騙一個無關(guān)緊要之人?”

  伍逸與延齡對視不過少許,就心虛地挪開了眼眸,到底是被亂了心緒,以至于每次瞧著她時,說話做事大都不夠冷靜,不夠縝密。

  也好,她塑成了如今這個嚴謹機靈的性子,行走世間不至于吃虧。

  “他沒有騙你,我也沒有騙你,是我騙了他。”伍逸知道延齡還會繼續(xù)追問,但入宮在即,便又道:“我記得前幾日你穿過一身荼白裙衫,那色澤正配你頭上的白羽,快些去更衣吧,你想知道什么,等過幾日接待完西夜使臣,我一并告訴你?!?p>  適時雪青也走過來催促:“姑娘快些去換衣衫吧,不然得誤時辰了。”

  德宣將軍府離王宮約莫一柱香的路程,皆是平坦大路,行得順暢不顛簸。延齡今日頗為折騰,此刻昏昏欲睡,便斜靠著窗閉了眼,養(yǎng)個片刻的神也好。

  雪青似想要說什么,蠕了幾下唇,還是沒開口,只時不時看一眼延齡,如坐針氈。

  “有事就說吧,再不說你的指甲都快被你扣掉了?!毖育g閉眼道。

  雪青一驚,趕忙分開交纏的手指,這才吞吞吐吐說:“奴眼皮一直跳不停?!?p>  “左邊右邊?”

  “都跳?!?p>  “明日去醫(yī)館瞧瞧?!?p>  “不是……”雪青一急,也顧不得了:“奴剛才聽將軍提及欽天監(jiān)……”

  延齡睜開眼,“嗯,怎的?”

  雪青先撂開窗簾子,確保沒有可疑之人后,朝延齡坐近了些低聲道:“那大國師是得道仙人,仙術(shù)高強,奴聽人說什么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得現(xiàn)出原形,無路可逃?!?p>  “原形?”延齡突來了興致,沒準可以……但又想著不妥:“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雪青低頭去不敢再看延齡,口中囁嚅吞吐:“姑……姑娘若是害怕,奴……奴讓車夫回府?!?p>  延齡始才反應過來。

  原來雪青對在行宮那日所見一直耿耿于懷。

  這丫頭到底是忘不了,到底是把她當成妖物了。

  “你怎覺得我會怕?”延齡的眼神變得幽暗,她本十分不愿在雪青身上用如此損神傷身的失憶術(shù)法。

  雪青能感受到延齡突如其來的陰冷,她登時驚恐,身子不自主慢慢朝門邊挪,邊打著牙顫:“奴總是覺得姑娘與他人不同,若真是……是……是妖,也是好……好妖,奴不想姑娘陷險。但是姑娘現(xiàn)在的模樣,奴……奴害怕?!?p>  準備施術(shù)的指尖停下,延齡怔在一旁。世人皆畏妖邪,無不想誅殺之。

  今日竟有人想護她……

  “你說我是妖?”延齡噗哧一聲笑了,“沒錯,我就是妖,專門偷男子心的妖,你看你家將軍都被我迷得神魂顛倒?!?p>  “夫人,到了?!?p>  簾外傳來車夫的聲音。

  延齡收回笑容,咳兩聲清嗓應外邊道:“你且等一等?!庇制^臉,低聲對雪青道:“人也好,妖也罷,總之我不會害你,但你若再把什么妖不妖的放在嘴邊,我可是不大歡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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