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有過印象,他回憶起許多年前的一天,爺爺跟父親在飯桌上,爺爺指著房子后面的大浪山,說自己的墳地都找好了,以后就葬在那邊,離奶奶比較近。父親很忌諱這些,而爺爺笑著說,現(xiàn)在說好,以后也不愁。馮志想像過自己躺在棺木里頭,在某處的山里,在那個很深的坑里,靜謐著,死寂著。
馮志回頭望去,灰黃的天空,活動的人,像一幅巨大的油畫,他能看到絲毫的細(xì)節(jié),他也聽到自己均勻的呼吸聲,好像那時的離別。
這一小段路馮志走了很久,在上一個坡就到了,樹有些濃密,雜草叢生,大娘看到馮志回來,趕緊下來幫忙拿行李。
“你啊,終于回來了,你爸爸說要回來要回來,等你個把星期,“大娘叨擾了幾句。
馮志低著頭,如鯁在喉。
“沒事,沒事,回來就好,老爺子今天身體還不錯,早上喝了點粥“,送到門口,有幾小孩在追趕打鬧,大娘罵了幾句,各自散去,二伯,二娘,在忙活著,三伯,三娘從大廳出來,幾個堂哥堂姐也都出來了,馮志看著大家,突然覺得很陌生,有的人在說笑,有的忙弄自己手機(jī),長輩們安置了馮志,又各搞各的事情,大娘忙里忙外幾個孫兒纏著她,二伯二娘一直在廚房里,三伯家小孩沒來一個,他們兩在客廳看電視。堂哥堂姐們在一旁說笑,或是家長里短,馮志走到爺爺臥室,老人睡著了,馮志母親在房間看著,簡單小聲問候一下馮志便出去了,他看著爺爺,已經(jīng)瘦了不少,他拿起小坐凳,坐在房子外面。
沒人陪馮志聊天,只有幾個小孩子在外面玩耍,這棟陳舊的房子,仿佛又恢復(fù)到那些年頭,已經(jīng)很久沒有小孩來這里笑了,曾經(jīng)的小孩也都長大了,卻說,這是離別,是時間流向,是現(xiàn)在對于以過往的。
馮志用腳支撐,身體往后仰,他看著天空,時不時有幾聲鳥叫,這秋少了幾些蟬鳴,沉悶的鳥叫更對應(yīng)此時的景,昏黃的陽光照在身上,慵懶而又枯燥。就這樣看時間從身邊走過,屋內(nèi)傳來喊聲,馮志跑了進(jìn)去,爺爺已經(jīng)醒了,靠著枕頭,臉微微看著門口,消瘦的身形支撐不了老人其他動作,他很想說,只是張的很小聲,眼睛渾濁卻還有少許目光,馮志在門口,他不敢進(jìn)去。
屋里周圍沒有其他縫隙,長輩們都站滿了,平輩的在屋外,或更小的不準(zhǔn)讓他們進(jìn)來,每個人都苦笑著,不像平常那樣自然,說著一些沒有意義的寒暄,馮志默默看著,他想說什么,只覺得眼睛有東西在刺激他流淚。
老人環(huán)顧一下周圍,臉上笑了,身體在哆嗦,咳嗽讓本來消瘦的臉,更顯枯槁。長輩們掩面擦拭自己眼睛,這么大年齡卻還遭罪,這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人宰尷先烁纯?,沒過一會兒又沉睡過去。
“前幾天東西都沒吃,今天還吃了些粥,還講了些話,之前都不認(rèn)識我了“大娘說道,眼睛含著淚花。
“肯定要好的,老爺子福氣好,子孫都回來看他,不要擔(dān)心“三娘拖著大娘的手,二伯,三伯沒有講話,只是立在一邊,幫忙整理床單還有一些用品。三伯講今天要把所有人叫到齊。
馮志心里有些憋氣,二伯打給大伯叫他回來下午一起商量,三伯叫馮志給自己父親打電話,從鎮(zhèn)上回來。人都擠壓這個小房間里,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焦灼。
“都出去吧,讓老爺子休息一下,就麻煩弟媳看著,我們這去搞下飯菜“三伯招呼一下手勢,人陸續(xù)走開。馮志陪著自己母親,在爺爺床邊坐下,床頭柜放了幾袋桔子,青色,看樣子還沒熟,如今自家早就沒有種桔子,山上那幾顆樹沒結(jié)過果,老人家只得在后山種了些菜,那些大工程無暇顧及,被荒廢的土長滿雜草,后山是沒人管了,老一輩的人上了年紀(jì),沒有精力,父輩們都不以務(wù)農(nóng)為生,這幾袋桔子是從鎮(zhèn)上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品種,在過幾個月,后山那幾顆桔子差不多也就熟了。
以往后山上都是桔樹,到了季節(jié),很多小孩子在后山找桔子,村里人不管,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也有些小孩比較野,不僅吃還往家里頭帶,不過不是馮志那一攤,林遠(yuǎn)是他們一群帶頭的,稍長自己的堂哥堂姐也一起,每個季節(jié)村里就有每個季節(jié)的野果,在城市的孩子可能都不知道,雖然90年代左右物資不是很充裕的情況,農(nóng)村小孩能吃的“零食“也比較多的,這些馮志叫不上來名字,他跟其他小孩不一樣,對所有這些都不敢興趣,隨著時間,更加不知道,如果當(dāng)面描述,或許還知道一點。一有野果,林遠(yuǎn)就會帶著伙伴,在放學(xué)后出發(fā),那是一種樂趣,不在乎能吃到多少。
在馮志印象里,林遠(yuǎn)一直都讓著他,直到初中時林遠(yuǎn)隨著父母去了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