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巧珍從來沒有跟李山說過一句話，就連最簡單的問候語也沒有。但是，這不能說李山在巧珍眼里就是一個透明人，巧珍對李山有什么厭惡的念頭。巧珍對李山的那種無意的或有意的關(guān)注還是有的，她也說不上是什么，就是人群里眼睛忍不住多看一眼，空曠的田野上，恰如其分地，對視一眼。巧珍有著少女的那種靦腆和害羞，叫她主動跟一個陌生男人搭話，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一個成熟英俊，渾身煥發(fā)出陽剛氣息的男人，整天穿梭在田野里，難免不惹人注意。
“他做工特別的勤快利索，人又長得俊朗高大”
李山正扛著一個麻袋的稻谷，向小路走去，他那紅色的背心早已經(jīng)濕透了，渾身都是鋪滿了汗水，被熾熱的陽光熏烤著，那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劃過黧黑的皮膚，會變成一絲雨線，滴落空中，透射出晶瑩的光芒，這迷人的魅力，微微地牽動許多少女的悸動。
“你們說，他處對象了嗎？”
休息的時候，姑娘們喜歡聚在一起，就興高采烈的低頭悄聲暗暗地探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青春的笑臉，純真，又美好。
“聽說，他是十口村的，看你們誰敢嫁？”
一個女孩用一種挑逗的口吻說道，大家立即紛紛搖搖頭。
“那地方，打死我也不嫁。”一個女孩抬起頭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很健談，好像跟村里的人都相處得很好，但是，他仿佛又很羞澀，很少跟村里的女孩子們搭話?！?p> “瞧你的，觀察得夠仔細(xì)嘛”
“說誰呢，我們這地就這么大，大家天天在田里干活，那不就天天見嘛”
“哎喲！”
一幫女孩子互相說笑著推搡著打鬧著，這歡聲笑語隨風(fēng)揚起。頭上方是晴空萬里，一個大樹散開繁茂的枝丫，揮舞著青綠的枝葉，夏日清風(fēng)拂過，發(fā)出沙沙的摩挲聲。
日子被一天天的忙碌填充著，時間被一天天的勞累分擔(dān)著，夏去秋來，秋去冬來。
李山把那份不經(jīng)意，全然折疊放在心里默默的收藏著，他似乎在尋找一個機會。
他不想再怯懦。
當(dāng)年他為了不耽誤靜舒的前程，欺騙她說自己要結(jié)婚了，他知道，只有這樣的狠心，靜舒才會對自己徹底的忘懷。他不想靜舒跟著自己過苦日子，她是那樣的美好，她值得更好的期待，更好的愛護。
這就是為什么，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那都是為對方想得太多，卻從來沒有想過一起去解決困局。
這么多年過去了，靜舒成為了李山心里抹不去的一道光，那些美好純真的年華，終究會成為青春的一個記憶。
直到巧珍的出現(xiàn)，他心的似乎才被重新撩撥起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那種熱血沸騰的心跳。
但是，巧珍看起來，比他小很多，他不敢就那么貿(mào)然地去告白，他怕自己這個樣子，會把姑娘嚇壞。
他清楚地知道，一次告白意味著什么，那將是一世的姻緣，他不允許自己像李大福那樣，朝三暮四。他用自己成熟的心態(tài)，去觀察著，去表現(xiàn)著，去試探著，他希望巧珍也能喜歡上自己。他甚至希望巧珍父母對自己滿意，他希望這一切是一個順利又完美的開始。
春天來了，春耕又開始了。
休了一整個寒冬的田野，開始沸騰起來。
人們開始挽著褲腳，紛紛踩進蓄滿泥漿水的田里，伸進滑溜溜的泥濘中，彎著腰，把一根根禾苗插入柔軟的土地里。
往日跟巧珍一起插秧的女孩們，少了一個。
那一個，便是月梅。
“月梅生娃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p> 那晚，巧珍跟其他女孩子們一起，借著微弱的煤油燈，圍著月梅，看著那裹在襁褓里的嬰兒，肌膚粉嫩，小鼻頭，圓圓的眼睛，小嘴巴，個個都贊不絕口。
“小嘴巴，真可愛！”
“月梅，你真幸福，可以在家好好地坐月子！”
“是雞湯咧！”
“大福他媽煲的?！?p> 女孩子們圍著月梅，高興地聊著，臉上洋溢著一種喜悅的羨慕之情。
最美的月梅，過上了她們認(rèn)為最好的幸福生活。
而這種生活，貌似曾經(jīng)是屬于巧珍的。
散場后，她們各自回家。月亮又圓又亮，把漆黑的夜都打上了一層銀光，踩踏的小路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遠(yuǎn)處的山林輪廓清晰可見，樹梢的倩影頂著月光，透射出一種安靜的唯美。
一個女孩拉著巧珍的手一起走回去，她們兩家住得比較近。
“珍，你后悔不？”女孩看著路面，漫不經(jīng)心地，一邊踩著灰白色地面，一邊輕聲問道。
銀色的月光淡去了夜的黑暗，可以清晰地看見每一個人的臉頰。
巧珍認(rèn)真地看著路面，微微地笑道：“這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確定？你看月梅，現(xiàn)在過得多好，你再看看，這附近哪里還有這樣的好人家，讓我們尋得的?！迸⑻饋碓竭^坑洼的地方，繼續(xù)說道。那里是一汪積水，春天是個雨季，時不時來一場雨，滋養(yǎng)萬物。
小路上，只有她們兩個人，巧珍也沒有必要刻意掩飾什么，她也覺得月梅過得挺幸福的。
“幸福是因為月梅和李大福都是相互歡喜的人?！鼻烧湮⑿χf道，拉著女孩靠邊踏過草叢走過去，繞過路中央的泥濘。
月梅看著懷里睡著香甜的孩子，還有婆婆捧來放在床邊的一碗熱雞湯，心滿意足地笑著。自己不用像別的婦人一樣，生產(chǎn)后即刻就得下田里幫忙插秧，也不用擔(dān)心，這開春時節(jié)難熬的短暫饑荒。
她滿足于自己的明智選擇。嫁人這事，得看得明白，不能單純地看外表，看性格，看個人魅力，看自己是否喜歡，有時候，婚姻只是一個利益最大化的結(jié)合。月梅非常清楚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長得漂亮，而且能干，李大福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優(yōu)秀的男人，但是他善良，貼心，關(guān)鍵他家境好，這些都是月梅需要的。當(dāng)然，李大福對于自己也是非常滿意的，娶了月梅這樣的美麗勤快的兒媳婦，李大福的父母也是非常滿意的。就李貴的經(jīng)濟條件，照顧月梅的母親也是沒有壓力的。
這樣一個結(jié)合，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