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很高興,非常高興,因為師父剛才說他自己依靠感悟自創(chuàng)了一招。
張宗舟剛才欣喜地說過,周天者,圓也,氣機之行徑也。圓者,周而復始,連綿不斷之謂也。
大概意思就是說脫胎于周天功法的這一招,直線之來去,曲折之往復,前后之接續(xù),與周天功法的意境不謀而合,并不見得每一種功法都適合這樣順逆轉換。
這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生生不息的道家釋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能麒麟山老道自己都沒有參悟這一招,這才讓吳冕更加欣喜若狂。
后來請師父賜名,張宗舟捻著胡子想了半晌,說既然脫胎于周天功法,這一招便叫小周天吧。
吳冕回到茅屋的時候,臉上仍是掛著笑意,遇上剛準備出門去修行的胖子。
胖子揉了揉眼睛,看清來人后問道:“你昨晚去哪里了,笑成這樣,去看女香客洗澡了嗎?下次記得叫上我!”
見吳冕沒理他,胖子吃驚地追問道:“你果真看了?”
吳冕顯然心情極好,回到床上倒頭就睡。
一直以來只能憑借速度和反應御敵,即便是出招,也常是市井潑皮打野架的手段,雖然有一定的出奇制勝效果,但在吳冕看來的確不是特別雅觀,因此如今自創(chuàng)了一招,模樣威力都很好,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那日與宇文丹青過招以后,雖然他也明白打好基礎才是最重要,但并不影響他深深記住了師兄那兩記摧山掌獨特的氣機流動,常在私下里反復咀嚼。
這第一掌身形瞬移出招實在太過玄妙,不走尋常開山劈海的剛猛路子,居然是說不出的詭譎,馭氣于無形的極致,身形也跟隨氣機迅速流轉向前,妙不可言。
至于第二掌,雙掌交疊居然能爆發(fā)出不下第一掌兩倍的力量,也是神奇無比。
吳冕昨晚又明悟了一些氣機流轉的感知,現在已經開始慢慢學會操控,這樣一來,那兩記摧山掌在吳冕的心中開始愈發(fā)簡單,包括麒麟山上看老道示范的招式。
這一段時間來張宗舟老是教他如何化精鋼為繞指柔,以雄渾內力去做精細的活兒,說來真是奇怪,麒麟山老道仙風道骨,出手凌厲霸道無匹,而張宗舟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招式卻是仙氣文雅得多。
聽得籬笆外有小道童呼喚,是師父張宗舟派人來傳,自從那晚竹籃打水以后,就沒再有修煉課目。
吳冕走上石階,見張宗舟正捏著一位女香客的纖手嘮嘮叨叨地在摸骨算命,那女香客紅著臉,如坐針氈地聽他長篇大論。
吳冕見狀走過去大聲稟報道:“師父,弟子來了?!?p> 正說得吐沫橫飛的張宗舟一愣神,那女香客趕緊抽出手,答謝一句便如獲大赦地一溜煙跑了。
張宗舟看著女香客的背影,捻了捻胡須朝吳冕吼道:“你小子就不會等一等???沒見為師正忙著嗎?”
“師父,怎么說你也是掌教真人了,江湖上有數的人物,就不能老成持重一點嗎?”吳冕好言相勸道。
張宗舟一臉不屑道:“為師這一大把年紀,早就無望飛升,還管那些破事作甚?”
吳冕一愣,沒想到他還說出這話來,也是無言以對。
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張宗舟帶上吳冕來到水龍吟瀑布。
入冬以后,瀑布水量很小,吳冕就很少再來這邊了,不過師父張宗舟曾經說過,捶打體魄一日不可荒廢,前段時日他便跟著胖子天天上下山去挑水,胖子挑一擔,他就左右各挑一擔,依舊健步如飛,恨得胖子牙癢癢。
這挑水本就是吳冕的老本行,不算吃力。
張宗舟讓吳冕仔細看好,只見他左手撿起一顆石子,右手捻起一片落葉,不見如何發(fā)力,左手指尖微動,一顆石子向前激射而出。
隨后右手往前一送,吳冕似乎聽到一陣拔劍出鞘的鏗鏘聲響,只見那樹葉呼嘯而出,去勢極快,穿過一顆顆樹干的縫隙追上那一顆石子,將其凌空劈成兩半。
那葉子劈開石子后兀自不停,直直嵌入山壁中,發(fā)出一陣金石之聲。
吳冕驚駭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便是攬星境界高手的恐怖實力?
張宗舟看見吳冕的表情嘿嘿一笑:“基本功而已,你所學功法大開大合,只是須知雄渾內力既可開山辟海,也可做針線活,巧勁會用了,才能融會貫通,以一錢之力撥萬斤,便是此理?!?p> 吳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張宗舟繼續(xù)笑道:“不懂很正常,為師知道你的功法得走這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路子,為何遲遲還沒有教你招式,就是想讓你先學會融會貫通,方便以后觀戰(zhàn)或者與人對敵,能看懂招式,留下很大的裨益?!?p> 看來又是以意馭氣的法門,的確自從學了周天功法開始,尤其是那晚竹籃打水后,對于氣機的把握更為精準玄妙,吳冕也由此慢慢拆解了宇文丹青的摧山掌。
張宗舟讓吳冕再認真細看他示范一次,吳冕屏住呼吸,死死盯住張宗舟,憑他如今對氣機流動的感知依然還是看不清,只能死死地把一連串動作記下來,留待自己慢慢參悟。
在林中坐下,閉眼冥想剛才師父的動作,在腦海里一遍遍重現,努力的去抓住氣機流動的一絲端倪。
無果。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去模仿師父的動作,看自己能不能領會神意。
吳冕左手握住石子,彈指擊出,還沒等他揮出落葉,那顆石子就沒影了。
連試了幾次都是這樣,他苦笑著自顧自嘆了口氣,果然自己雖然聽說資質不差,但現在看來并不算什么天縱之才。
其實一直習武以來他都有這種想法,這不是妄自菲薄,是有自知之明,唯有勤奮方能補拙。
吳冕在林中一待就是一天,絲毫未見進展。
一直到晚飯的時候,他也還在沉思推敲動作,胖子見他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也知趣地不去打擾。
胖子忽然想起一件怪事,他問道:“今天玉清殿那邊發(fā)生了一件怪事,你聽沒聽說?”
吳冕被他煞有介事的語氣吸引,反問道:“什么事?”
胖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當時我回來路上路過玉清殿,看見你師父和我?guī)煾高€有一幫輩分高一點的弟子在平臺那齊刷刷跪倒了一片?!?p> 吳冕奇道:“跪一片?跪誰?”
胖子回憶了下,說:“是個穿一身紅衣白頭發(fā)的老頭,那身衣服別提多怪了,顏色猩紅猩紅的,拿著一卷黃色的綢子,在那念念有詞,聲音也怪,尖得就像是林子里的山隼一樣,別提多滲人了?!?p> 吳冕聽著好生奇怪,還有什么人能讓師父這種江湖里頂天立地的人帶著一大幫弟子下跪?但是聽胖子的描述,這情景又熟悉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對,不是見過,是聽說書先生說起過,這是宮里來的傳旨太監(jiān),只不過除了見到過的銅章,廟堂和江湖一向是相看兩相厭,究竟是什么事情宮里來傳旨?
聽吳冕這么一說,胖子憂心忡忡道:“天爺啊,不會是咱三清教明天就要關門大吉了吧?”
吳冕瞪了他一眼道:“快閉上你的烏鴉嘴吧?!?p> 就在吳冕和胖子天馬行空做著一堆假設的時候,籬笆外又有小道童來喚,說是張宗舟要他們倆現在就到玉清殿那邊去。
兩人面面相覷,心里都在犯嘀咕,尤其是吳冕,一直擔心是謝鎮(zhèn)在搗鬼,把自己放到欽犯名單里頭去了,此番正是讓三清教交人呢。
來到亭子,見不光張宗舟,連宇文丹青也在亭子里站著等候,吳冕心里有點放松,跟胖子一起走過去。
張宗舟表情與平時無異,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散仙的慵懶模樣,再看宇文丹青,則一臉的心事重重。
張宗舟喝了口茶,對三人道:“剛才宮里來話了,說是朝廷那邊要開武選恩科,兩年后殿試,十大宗門里可以選送一個名額直接參加兩年后的殿試。頭名賜武狀元,和其余參加殿試的一起被朝廷留用?!?p> 胖子聽到第一時間就振奮,隨后看看身邊兩人,又泄氣了,吳冕聽后不由得看了一眼宇文丹青,發(fā)現他也正看著自己,眼神復雜。
胖子語氣病怏怏地說:“師祖,這話你跟他們兩個說就好了,干嘛跟我說啊,有你這么打擊晚輩的嗎?”
張宗舟呵呵笑道:“十大宗門里選送一人,殿試之前江湖會組織一個比試,前三甲也可以有殿試資格。曉月,你不要太灰心嘛,還有機會。”
胖子欲哭無淚,同門之間都競爭不過,出去還不是丟人現眼?
張宗舟沒理他,對吳冕和宇文丹青道:“本門都是方外之人,祖師爺也有云過,門人不可入朝為官,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你們是俗家弟子,可以不受此法限制,可有想法?”
宇文丹青沉默不語,吳冕點了點頭問道:“師父既然名額只有一個,那是不是就要角逐出來?”
張宗舟笑著答道:“這是自然,你們兩個是本門這一屆最拔尖的弟子,既然名額只有一個,那便只能是能者上,不過無論選送了誰,同門情誼都不可廢,切記?!?p> 三人各自回去以后,張宗舟褪去剛才的笑意,一臉憂心:朝廷那位的用心實在太陰險了,武選恩科,一舉三得嗎?
星河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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