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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之外桃花林

第三十八章 憶無憂年歲(一)

彼岸之外桃花林 姜周十七 4591 2020-06-12 19:21:54

  她名周子衿,取自詩經(jīng)“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名周子清,取自詩經(jīng)“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時,沒有桃花村,她們的這個村落,村中人大部分都是周姓,便叫了周村。沒有桃花節(jié),沒有農(nóng)家樂,那時的夜晚沒有裝下的路燈照得如此光亮,有的只是每戶人家微弱卻格外溫暖的家燈。村中的樹木全是綠油油的鉆天楊樹,清澈見底的環(huán)村河流,每家每戶每日都會升起的煙囪,開飯前,家家喚孩子們回家的呼喊

  “子衿,吃飯了”

  “子清,吃飯了”

  “…..”

  一遍又一遍催促的呼喚,直到大人們喊到了要提起棍子來請的嚴(yán)峻形勢,這才會聽到聲愉悅的回復(fù)

  “哦,來了!”

  四肢沒一塊干凈的地方,就這樣帶著滿身泥巴,提著收獲頗豐的小桶,汗水加泥濘的笑臉歡樂的奔回家中,免不了媽媽們的訓(xùn)斥,隨后便被拎進(jìn)早已準(zhǔn)備好的溫水中,邊搓洗著邊責(zé)罵著,怎么就生了那么不省心的丫頭……那便是周子衿與子清最可愛和思念的童年。在她所有的童年記憶中都有周子清的身影,是青梅,一起玩耍,成長,形影不離。

  周子衿說過,她從來不想懷念過去,只是如今想想依舊美好的童年之外,有個難以磨滅的悲傷在等待著她們,跨過那歡樂之后太過于悲情,于是她自主選擇將它久久封存,如今那悲傷漸漸愈合了嗎?子清說她可以去面對了,是子清說的她的“前生”!周子衿看到過,感受過,依舊清晰記得,那是老槐樹和那小小桃林中的傷痕!

  她們這一輩,按周姓家譜上說,本是“立”字輩小輩,家族中那位“景”字輩高祖早就定下家訓(xùn),只準(zhǔn)家族里的男孩子名字中冠“立”字,可作為老大的子衿爺爺卻說咱女娃也是自家孩子,幾經(jīng)長輩最終決定,在她們這些女孩子名字中間復(fù)“子”字,也意為周家子女兒孫!

  周子衿家住在子清家西面,中間隔了條馬路,隔了幾戶人家,那是處地勢較高的宅子,住了六七戶人家。那時房里房外的老人還比較多,子清他們?yōu)榱藚^(qū)分開來,便稱子衿的爺爺奶奶為西門爺爺,西門奶奶,有時也稱她西門子衿,子衿聽了這個稱呼別提多高興了,她獨愛聽大人們說些武俠故事,也獨愛武俠電視劇,她總覺得西門這個稱謂很有女俠的感覺。

  那個童年記憶中,在她們身邊還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小臉胖乎乎的,不過大了子衿她們一歲,卻總是掛著一幅嚴(yán)肅面容,時不時佯裝著大人的樣子,也不怪,男孩是他們周家爺爺“宗”字輩分中年齡最小,可這輩分在他們這群孩子中卻是最大了,大家都稱他為小老爺,也有些不服氣的“立”字小輩直接喚他:周宗元!當(dāng)然也只敢背著長輩們之外喊,要被景高祖聽到,可免不了一通責(zé)罰:亂了規(guī)矩,不尊長輩,不成方圓!

  小小的周子衿并不理解,明明是位哥哥,為何要叫小老爺,她宗元哥哥這樣叫了好些年,不知被爺爺糾正了多少次,長大了一些才慢慢的改了小老爺。

  在周子衿和周子清的面前,宗元小老爺可不在乎這些,因為他也是個小孩子,骨子里貪玩的性格始終控制不住的,每日下河抓魚,捉泥鰍,樹上討些鳥蛋,他總是領(lǐng)頭人,每一回的闖禍,破壞,他也都會參與,每一次他也是第一個被罰之人,卻只見他樂得其所,景高祖每次被氣的那羊胡子都翹的老高:沒個長輩的模樣,不成體統(tǒng)!宗元小老爺自是摸摸被打的屁股,依舊一臉的不服氣,一瘸一拐的走到她們眼前,道:這景老頭真是個老古板,老陳舊。那個時候每每到了晚上小老爺還會帶著她們躺在高高的巷上,陪著她們數(shù)星星,看月亮,無憂無慮,過得快樂知足。

  在周子衿的記憶里,周宗元總會每天左手牽著周子清,右手拽著周子衿,那便又是村里“動亂”一天要打響了,往東家院子里丟快小石子,將菜園中才剛打了紐的瓜果蹂躪一番,這都只是他們惡作劇的一部分。當(dāng)然總會有失手的時候,這不,失去了統(tǒng)帥和沖刺前鋒的兩人不到半天時間,兩個丫頭便敗了一仗,周子清背著剛從樹上摔下又歪了腳的周子衿吃力的朝前邁著步子,雖說子清個頭很高,背著和自己年齡的周子衿,總是困難了些,卻是死死的抓著肩上的兩條手臂,絲毫不放手,見她滿頭大汗,周子衿頓時一陣后悔,這還不是自己逞能的結(jié)果!掙扎著要落地

  “子清,你放我下來吧”

  周子清卻抓的更緊了

  “那可不行,怎么說我都是姐姐,定要將你送去醫(yī)院的”如此努力也挪動不過幾米。這時二人看到了遠(yuǎn)遠(yuǎn)向這邊奔過來的宗元小老爺,二話沒說將周子衿換到自己背上來,騰出一只手來再去領(lǐng)周子清,肉乎乎的臉上責(zé)備又慌亂起來

  “小老爺有沒有說過,那鳥蛋我來掏,子清你怎么不攔著子衿?”他這下可沒法跟自己的大哥(子衿爺爺)交代了

  “子衿說她可以,拉都拉不住,這怪我,我該先試試的”

  “傻子清,你去了還不一樣,你們的爬樹的技術(shù)可都是半斤八兩,我答應(yīng)過大哥要保護(hù)你們,這下可好了,我又要挨大哥說教了,要怪就怪那景老頭,這時候讓我去祠堂抄家規(guī),害的子衿摔了腿,你看我下次,定要抓些癩蛤蟆放去他的被窩里去,哈哈”大概是自行想象了景高祖驚慌受挫的樣子,宗元小老爺樂的出了聲,背上的周子衿聽到這連忙出聲禁止

  “噓,小老爺,這樣景高祖可要真打斷你的腿了”

  “我才不怕他”

  相親相愛的日子很多,當(dāng)然總會有不開心的一天,她們二人也會為聽來的一個小的傳言爭個面紅耳赤,甚至?xí)悠鹗謥?,而這時周宗元總會做著和事小老爺,這邊哄來那邊勸,可這兩個丫頭的性情可沒那么平和,總得爭出個高下來,周宗元沒轍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兩個孫女糾纏夠了,再去勸說,也沒啥作用,只是不歡而散的結(jié)局,第二天當(dāng)周宗元拿著從景高祖那偷來的糖塊準(zhǔn)備給兩個丫頭時,卻見二人已經(jīng)牽著手去采路上的野花去了。

  后來,每當(dāng)說道這里,她們便會笑出聲來,為何那時候怎么說打起來就動了手,第二天還會像未發(fā)生任何事般,繼續(xù)玩耍,即使有時候?qū)嵲谏鷼庖步^對有一方會先說:我們和好吧!而如今的大人們說出這些話似乎很難,依舊不懂是小時候心大,還是大人們的心思沉了!

  她們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分享快樂,分享有限的零食,用著拮據(jù)的零用錢,去前方不過百米的那扇一年四季不曾關(guān)過的小窗口,這窗口里的老爺爺像一個會魔術(shù)的魔術(shù)師,總是知道他們的所有喜好,彩色糖紙的琉璃糖果,吃下那甜膩的糖塊,透過那層糖果皮便可以看到色彩斑斕的世界,干脆香甜的香香公主餅干是要攢下許久的零用錢才可以得到的寶貝!……她們對那個窗口里面的玩具零食滿是憧憬,對那老爺爺更是崇拜,他總能給她們帶來歡樂,每次都不會敗興而歸。

  那份久遠(yuǎn)的快樂自由如今越來越模糊不清了,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童年,這份記憶也會被拿出來感慨一番,再好好封存

  周子衿說:逍遙自在,樂得其所,子清經(jīng)常會說:恍若隔世,那稍縱即逝的流連時光!

  周子衿8歲的時候,由于周爸工作的調(diào)動便和周媽商議著將她和周立蘅轉(zhuǎn)去鎮(zhèn)上讀書,這話一出口,在鄉(xiāng)下野風(fēng)野長自由慣的周子衿怎么會愿意,撒潑打滾抗議無效后,為了躲避被強制帶走反抗這突如其來的命運,帶了些“家當(dāng)”做了離家出走的舉動,當(dāng)她獨自躺在小巷子的草叢中數(shù)星星時,周宗元牽著周子清才找了過來,說是找了她整整一天了,卻沒想她就出走了離家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周宗元嚇唬她說:

  小老爺不在,你小心自己被大灰狼叼了去。

  切!她才不怕,在那時她的心里,那個突如其來要走入的小鎮(zhèn)上一切都比豺狼虎豹來的可怕

  周子清躺去她身邊說:聽說鎮(zhèn)上的東西可好了,媽媽說子衿能去鎮(zhèn)上讀書是多幸福的事情。

  “對啊對啊,你太太也這么說”另一旁的周宗元跟著附和著

  這話說的周子衿可不樂意了,哪里有很好了,沒有小河可以抓魚,沒有鳥蛋可掏,沒有子清還有宗元小老爺,這種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反正她不想去,三人如此沉默了會,子清才開了口

  “子衿,你去鎮(zhèn)上讀書,我聽說鎮(zhèn)上有很多好東西,好看的頭花發(fā)夾,好吃的零食果子,還有你最愛的書店,你之前不老是纏著西門爺爺帶你去鎮(zhèn)上買書嗎?現(xiàn)在有機會天天去那里,怎么就不敢去了?”遲疑半響,周子衿才回了話

  “去了,便見不到你和宗元小老爺了”

  “誰說的,我和小老爺去趕集市也會去找你,何況剛才我問了西門奶奶了,她說子衿周末時候便會回村的,到時我和宗元小老爺一定去村口接你”

  周子衿望著星空不說話,還是只能星期天的時候見到,那一周只能在一起兩天,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是啊,是啊,小老爺會去看子衿,也會去接子衿,到時讀書了有人欺負(fù)你,小老爺一定過去打他們個屁滾尿流?!?p>  于是他們便做了這個約定,周子衿會從鎮(zhèn)上帶來新奇東西,小老爺和子清去趕集市要來看子衿,周末回村上,定會讓子衿第一個看到子清和小老爺。

  周子衿抬手指了指那片夜空,尋到了牛郎織女星宿,說道

  “那我們就像奶奶說的那牛郎織女樣,他們每年七夕相見,我們只能一星期才能相見,都令人難過”身邊的子清聽了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我們兩人都是女娃,可不能比作牛郎織女”

  “那和小老爺便是了”

  “那更不是,小老爺是長輩,怎么能和我們成牛郎織女呢?”

  左側(cè)宗元小老爺睡的憨熟,右邊子清癡癡的凝望著夜空,周子衿眉頭皺的可緊了,究竟有何不同?不都會深深的想念彼此嗎?

  子清說,小老爺肯定是累了,聽說你不見了,整個村子都被他翻了個遍,小老爺本來飯量就大,今天竟一整天沒吃東西,周子衿側(cè)身望著熟睡的老爺,那胖乎乎的臉頰,還很是稚嫩,在她心中卻是小英雄般的存在。把小老爺比作牛郎是不準(zhǔn)確,他更像童話書中所說的騎士,保護(hù)了她和子清整個童年!

  周子衿離開村子去鎮(zhèn)上讀書了,可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鎮(zhèn)上學(xué)校規(guī)矩多,教學(xué)樓干凈整潔,周子衿也被收拾的格外體面,以前想念的公主頭花扎上的頭發(fā),公主裙子也穿了起來,看起來就成了真的公主了,可她的心思每日只是在想念子清還有小老爺,想念村中的一切,只想周末快些到來才好。

  小老爺和子清也很是守諾,周末到來,坐在爸爸自行車前面的子衿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宗元小老爺領(lǐng)著子清等在村口,每一個星期都會在。從來不會失約。

  前幾年周子衿還能按照約定一周一回,后幾年課業(yè)加重,半個月才一回,可他們依舊還在,那是她回村中最開心的日子,可是她們也漸漸變了許多,越來越不像小時候如此肆無忌憚了,屈指可數(shù)的休息日,都拿來補救課業(yè),即使吃著香香公主餅干,是聚在一起寫著好似永遠(yuǎn)都不會結(jié)束的作業(yè),依舊滿足,那是只要在一起就會很開心的感覺!

  夏季到了,囫圇先寫完暑假作業(yè),小老爺會舉著高高的竹竿,最上面置了一張網(wǎng),那是特制的捕蟬網(wǎng),跟在小老爺后面,她們可以跑完整個村子去捕捉知了…就這些簡單單調(diào)的游戲卻伴隨著她們整個童年,甚至學(xué)生時代,從無厭倦之感!

  小升初的壓力剛結(jié)束,初中時代回村中的時候便少了,和小老爺還有子清的聯(lián)系便少了些,只有節(jié)假日才能回去的周子衿好像沒那么急切的想回去了,爺爺奶奶經(jīng)常來鎮(zhèn)上看她和周立蘅,子衿也在鎮(zhèn)上結(jié)識了許多新朋友,會經(jīng)常收到朋友們的邀請,在周末的時候也會和這些朋友去新華書店借書,去商店買些新出的玩意,還去拍了許多大頭貼。

  暑假的時候,回到村中沒有見到小老爺和子清,因為周子衿沒有告訴他們說今天要回來,她沒在意,拿著從書店借來的好些漫畫書和新拍的大頭貼準(zhǔn)備回家再給他們看,因為也想和他們做這些事情來著,子清媽媽說子清去了同學(xué)家中,要過些天才回來,留子衿在家中吃飯,子衿搖搖頭,再去尋宗元小老爺,才知小老爺最近愛上了籃球,每日要和他那些朋友玩到天黑了才回家。

  周子衿心中堵的厲害,她那時還不知道那份感覺是什么?之后想想大概是失落,因為在她心里,子清和小老爺本該屬于自己,現(xiàn)在有了別人的插入總覺得難以接受,可是想想,明明自己也是,這些年漸漸的疏遠(yuǎn)了子清和小老爺呢?!

  那天,周子衿自己坐在老槐樹下看完了所有的漫畫書,然后盯著門前的那十幾顆桃樹發(fā)了呆。她們不過才長大了了一點點,好似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經(jīng)常會突然到來,從未有過,也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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