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孤兒院院長和她的兒子
“抱歉...”葉隱故作鎮(zhèn)靜的站起來整理衣衫。
“我去找菅姨來照顧你。”葉隱說。
葉挽心感覺自己正在被一個巨大的火爐蒸烤。
她感覺心要跳到嗓子眼,身體控制不住的戰(zhàn)栗。
“少爺您...”年輕女傭正上樓來,迎頭與葉隱撞上。
“菅姨呢?”
“她在廚房呢!少爺您找我也是一樣的?!蹦贻p女傭滿是期待的看著葉隱。
“少爺您怎么下樓了,小姐她自己在房間嗎?”菅姨剛要上樓,看到葉隱皺著眉頭,關切的問道。
“菅姨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去樓上看她吧!再請個醫(yī)生來...”
“哎,少爺,少爺,少爺您別走啊!”年輕女傭緊跟著葉隱說。
葉隱快步下樓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屏風后面。
菅姨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心想小隱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
菅姨把目光從屏風處轉回,落在年輕女傭身上。
“你還在這干嘛?還不把百合雪梨湯給小姐送過去?!陛岩填H有不滿的對年輕女傭說。
年輕女傭撇撇嘴,翻了個嬌氣的白眼。
心中嘀咕:她算哪門子小姐,丟了這么多年,鬼知道她都干過什么。她一回來,沒多久葉先生就過世了。誰知道是不是讓她克的,切!
“噠,噠,噠...”
年輕女傭穿了雙油光發(fā)亮的黑皮鞋,踏在木制的樓梯上,噠噠的響。
一雙嫩白的手端著純木制的托盤,倒感覺她更像是這家的小姐,要不是手里還端了碗百合雪梨湯的話。
到了二樓樓梯拐角處,女傭見菅姨沒跟上來,又朝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人在二樓走廊上。不知有意無意的抽動了嘴角,嬌俏,且故作優(yōu)雅的捏起白瓷勺,細品碗中美味。
她喝了一勺后,感覺不錯,忍不住又連喝了兩大勺。見本就不算大的碗,被她一喝,幾乎喝了三分之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帶了些怨氣的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喝完還抿了抿嘴角,小心仔細的擦掉碗邊沾掉的口紅。
然后端了空碗在回廊溜達,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又恍若無事的下樓去。
葉挽心的心跳,在葉隱離開房間后慢慢恢復了正常。她趴在窗邊,窗沿不高,葉挽心坐在地上,一支胳膊擔在窗臺上,嗡嗡亂想的腦袋枕在上頭,發(fā)呆。
葉隱走出去好遠才回過神來,自己為什么要逃,而且還是落荒而逃。
他回望葉宅,感覺葉宅的方向,天空變成了好看的橘色,又有點像桔紅,總之是很溫暖的顏色。
他忽然故作輕松起來,不僅是精神上,身體里的血液循環(huán)也跟著松快了,通體舒暢,
就好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
山地車的車輪被他蹬得飛快,風嗖嗖的從他耳邊疾馳而過??諝庀駥λ紱]了阻力,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也許只有五六歲。
那時候他還沒來葉家,不認識什么畫家,也不用擔心讓什么人失望。他的身邊都是同他一樣的人,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孤兒院就是他們的家,這里的人就是比親人還親的人。
他從三歲時進到這里,住了三年,雖然很多事情他不太記得了,但感覺不會錯。
好多時候,過去的記憶模糊了,但感覺還在,情感會一直在,并且不斷變濃。
葉隱記憶里孤兒院的畫面是模糊的,感情卻很真很真。那是一種快樂的,自由的,幸福的感覺。
當然也有一些不很開心的時候。
那就是他們都會長大,其中的一些孩子就會被人領走,他聽院長說,這叫收養(yǎng)。從此以后這些孩子就是有父母的有家人的了,不再是孤兒,慈眉善目的院長眼里閃著光亮。
“家是什么?”天真的木磊(葉隱在孤兒院時的名字)好奇的問道。
這時候他六歲,不斷的有身邊的小伙伴被帶走。他不知道他們要去到哪里,但他感覺這好像并不是一件壞事。因為他知道他的朋友們可以有自己的親人,可以認識更多的朋友,即使木磊他自己很舍不得他的朋友,卻愿意因為朋友開心而開心。
“家啊,家就是有親人在的地方?!崩显洪L語重心長的說。
孤兒院的院長是個年紀六十慈祥的女人,她有一個癡呆的兒子,就在院里的桂花樹下躺著,只要不刮風下雨,他就躺在那里,躺一整天,不哭不鬧,也不睡覺,就是圓睜著眼看天。
原來也不是這樣的,好像是在他三十歲那年,老院長被查出了癌癥,是中期,乳腺癌。
那時候老院長五十三歲,她的心態(tài)很好,看的很淡。也許是一生經歷了太多風浪,如今看來什么也不可怕了。
她的丈夫在她兒子三歲的時候出車禍去世。往后的這些年都是她一個人照顧兒子。
兒子一天天長大要去上學,她的兒子很乖的,從來不用她擔心什么。她當時就是在這家孤兒院工作,每天照顧這里的孩子們。想用自己的悉心照顧給這些掉在地上的孩子多些溫暖。
日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可有一天她兒子青紫著臉回來,那時候她兒子也就八歲,門牙不知怎么掉了一顆,嘴唇上還在滲血。
她丟掉手里的活,她正在給孤兒院的孩子洗衣服。
輕手捧著兒子的臉,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緊小心的去看兒子的身上有沒有事。她看到兒子被撕破的衣服上沾了血,掀開衣服一看,當即嚎啕起來。
兒子的身上除了被擦破的新傷,還有許許多多的舊傷,有的淤青周圍泛黃,都要好了,而她竟然忽略到這種地步,連自己的孩子受傷了都不知道。還有許多沒好的,有些地方結了血痂,是破了的。
她好想一把把兒子擁進懷里,可是她又好怕弄疼兒子。那天她沒去問兒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此后兒子不再去上學,而是留在她身邊自己教。
她和兒子的感情極好,感覺好的有些過于奇怪。兒子的一切她都要過問,如果兒子不回答她,她就會暴跳如雷。
后來她的兒子習慣了,也就一直這樣了,她的兒子從來不和別人交朋友,連孤兒院的孩子她兒子都不理。就只和她說話,呆在她身邊,學習也好,工作也好,都一樣。
直到她得了癌癥,乳腺癌,她已經五十多了,又經歷頗多,感覺看的很開。
可她的兒子卻受了極大的刺激,起初做事毛手毛腳,丟三落四,常常一個人獨自坐在桂花樹下嘀咕。
老院長的病有一階段病情惡化,不得不住院,老院長的兒子就日夜陪在醫(yī)院里。老院長做手術那天,下起了史無前例的暴雨,電閃雷鳴。醫(yī)院走廊的燈忽明忽暗的,靜悄悄的手術室外就他一個人,蜷縮在長椅旁,瑟瑟發(fā)抖。
手術結束時,他已經昏迷了。護士推出術后的老院長,發(fā)現(xiàn)地上還倒了個人,又趕忙把他也安排去了病房。
老院長好了,可她的兒子卻整天說些胡話,瘋話,行為舉止越來越像個小孩子。到現(xiàn)在也是如此,而且他誰也不認識,記不得。今天你和他解釋半天,他才勉強記住你,明天再遇到你他還是不認識。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現(xiàn)在看來也不一定。如果可以選,我想老院長一定寧肯自己下不來手術臺,也不要兒子變成這樣。